第十章  字謎

第十章  字謎

深夜,詔獄內一片肅靜。值守的獄卒早已鼻息沉重,鼾聲陣陣,此起彼伏,時輕時重。

那刺客熬了多少酷刑,尚存一息苦苦掙扎。

遠處,寧無憂躡手躡腳地偷進詔獄,輕聲呼叫著:「胡大哥?胡大哥!」她不敢高聲,怕驚擾了獄卒。

那刺客微微抬起雙眼,見到寧無憂大為驚訝:「寧姑娘,你怎麼在這裡?快離開這!」

寧無憂不再理會他的話,在熟睡的獄卒身上摸來摸去,尋得鑰匙,將胡斌的枷鎖打開道:「我們先離開這裡,一切在路上說!」

寧無憂攙扶著胡斌,跌跌撞撞地跑出了詔獄。

寧無憂環視四周,不見有人發現,卻在一角落發現了一輛馬車:「胡大哥,那裡有一輛馬車!」

胡斌挪到馬面前,輕撫了兩下馬鬃。拉起韁繩就走。出了詔獄正門,胡斌費力地爬上馬車,將寧無憂拉上來,狠狠地喘著粗氣,用力一甩,馬兒吃痛飛奔,轉眼間跑出了數里地。

「胡大哥,你可知道我爹到底做了什麼?賠上了一家人的性命!」寧無憂問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但你要記住:寧大人不是反賊,絕對不會通敵叛國!」胡斌咬牙道,顯然這趕車使他極耗力氣,何況還重傷在身。

「那你為何成了刺客,讓人抓了起來?」

「怪那皇帝昏庸!怪那奸臣當道!我要為寧大人報仇,胡斌雖死無憾!」胡斌激動不已,猛咳嗽幾聲,鮮血迸出。

此時,二人忽然聽到身後馬蹄陣陣,越來越近。寧無憂回頭一看,一個黑衣人飛馬急追,那雙眼睛寧無憂至今沒忘,暗驚道:「是他!」

黑衣人的馬跑的飛快,瞧得近了,他一躍而起,一蹬馬背,飛到了車棚上。胡斌將馬韁繩塞到寧無憂的手裡,轉身禦敵。

寧無憂握著手裡的韁繩,不知道如何驅使,料想用力抽打馬兒便會跑快,於是兩雙手一齊用力,皮鞭打在馬背上噼啪作響,馬兒長嘶一聲,放開長腿疾奔。

寧無憂一個端莊賢淑的柔弱女子如何駕得了馬車,纖纖玉指繡花可以,這驅車如何能行。

這崎嶇的小路本就顛簸,馬兒這一疾奔,不光寧無憂就連黑衣人同胡斌都打了個趔趄。寧無憂見速度越來越快,心中慌亂不已,馬兒漸漸不受控制發了瘋一樣橫衝直撞,車駕在這坑坑窪窪的小路上眼看就要散了架。

胡斌虛晃一招,攔腰抱起寧無憂就跳下馬車滾入了道路旁野草叢之中。

寧無憂這一摔頓時眼冒金星,七葷八素。她緩了緩神,看四周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叢,不見胡斌。剛要開口呼叫,突然身後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支支吾吾兩聲,就聽到胡斌的聲音:「別說話!」聽得胡斌的聲音她才放下心來,胡斌也漸漸鬆開手掌。

二人蹲下躲藏,胡斌緊緊地盯著四周的動靜,周圍漆黑靜謐,又都是野草叢。倘有人經過必定會發出「窸窸窣窣」地聲音,他也好作準備。

就這樣靜靜地躲藏著,寧無憂實在堅持不住,用手撐住了地,這一摸頓時覺得濕漉漉的東西粘在了手指上,她借著慘白的月光一瞧才發現,胡斌的傷口在不住地涌血,但他仍舊不敢動一下,哼一聲。寧無憂頓時知道這個黑衣人不好對付,何況胡斌還受了重傷。

靜默半晌,胡斌見四周毫無動靜才得以鬆懈一下,他緩緩地依靠在樹下,即便如此他大氣也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的呼吸暴露自己的位置,自始至終緊繃著神經,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滴落。

空中隱隱悶雷,疾風掠彎野草之聲都驚得胡斌一個激靈。

寧無憂看著心有不忍,看著胡斌的傷口一個個地迸裂,鮮血狂涌,寧無憂臉上流下了熱淚,啜泣成聲。想要替他包紮傷口,但胡斌趕忙打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動。

「別哭!我沒事!」胡斌聲音壓得很低,硬擠出一個笑臉,但他扯動了傷口立馬臉變得猙獰。

「那傢伙什麼來路,上次在寧府就差點被他……」寧無憂也跟著壓低聲音。

胡斌滿頭虛汗,一臉驚恐道:「是他,他要趕盡殺絕!」

「誰?他是誰?」寧無憂追問過去,不免提高了聲音。

就這一剎那,寧無憂就感到腦後一股強勁的風襲來。不待她回頭去看,胡斌一把將她推開。寧無憂摔個個跟頭,待反應過來時,胡斌早已同那黑衣人纏鬥在一起。

奈何胡斌重傷在身,又無兵刃防身,三個回合就被那黑衣人一腳踢翻在地。

黑衣人走上前去,舉刀欲劈。寧無憂不知哪來的膽子破口大罵道:「你為什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也不答話,綽刀直取寧無憂。寧無憂眼見刀刃直逼胸前,此時胡斌卻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衝上去擋在她身前,頓時刀沒入胡斌腹部,口吐鮮血不止。

「胡大哥!」寧無憂一臉驚恐地看著胡斌倒在自己的懷裡,霎時間腦子一空。

胡斌氣息奄奄地對寧無憂輕聲道:「逃……快逃!」言罷,頭一側歪竟自去了。

黑衣人不依不饒,快步上前敲暈了寧無憂。正待抱走之際,電光火石之間,憑空飛來一把白刃直刺黑衣人後心。

「月黑風高之際,殺人放火之時。殺一重傷之人又欲擄走女子非英雄所為,何況這二人是我錦衣衛的要犯!」來的正是錦衣衛賀律。

黑衣人仍舊不語,舉刀來攻,賀律見招拆招,相持不下。黑衣人轉身一刀,賀律卻只是抵擋,讓過刀鋒,抬手一推,黑衣人便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閣下招式十分熟悉,可否以真面容一示?」

黑衣人一言不發又衝上前,左右揮刀快攻,招式凌厲步步緊逼要害。賀律步步退讓,側身閃過順勢抓住刀柄,肩頭用力一撞。黑衣人難以抵擋。

「閣下揮刀狠快卻無力,似乎受了傷。」賀律道。

「」少廢話!黑衣人怒聲呵斥。

賀律心疑:這聲音怎麼如此熟悉。正疑惑間,黑衣人早已到了面前,賀律彎下身去讓過刀子,繼而轉到黑衣人身側,一手揭下了面紗。

這時夜空中天雷轟鳴,電光猛閃。待黑衣人轉過身來,賀律定睛一看,頓時眉眼齊挑,瞳孔睜大,目眥欲裂,滿臉驚駭之色。狂風猛起,衣衫翩翩。

黑衣人知自己已經暴露,正待賀律發愣之際,飛身刺來。賀律忙回神擋開,冷不防黑衣人這一招實乃虛晃,此時黑衣人緊接著一掌劈來,賀律猝不及防,被正中小腹倒地嘔血不止。

黑衣人上前一刀,賀律僅存一息已散。

雷聲轟炸耳畔,風雨斜織,滴在黑衣人的面頰上,寒風吹透他的衣襟,他也不覺得寒冷。他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地上身體早已涼透的賀律,久久……隨後轉身扛起昏迷的寧無憂消失在黑暗中。

黎明時分,詔獄外的荒草地處遍布錦衣衛。昨夜胡寧二人逃獄已被獄卒知曉,連夜報告慕容。

這片荒草地經過昨夜的激斗已經變得凌亂不堪,兩具屍體倒在草叢裡,一個是胡斌,一個是賀律。

歐陽見慕容和荀千機趕到立馬迎上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慕容問道,死死地看著歐陽。歐陽也不抬眼瞧他,只是讓開了半個身位。

歐陽背後,賀律靜靜地躺在地上,面露驚詫之色,兩眼瞪得格外圓。慕容臉色平靜卻一動不動,唇齒微啟似乎要說些什麼又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走到賀律身邊,慢慢地蹲下一言不發。他的臉平靜若湖水一般,歐陽也看不出他是傷心還是難過,他面無表情,兩目凝視著賀律,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

許久,慕容終於摸了摸賀律冰冷的臉,輕身道:「辛苦了!」說完合上了賀律的雙眼。這一句話,這三個字說得聲音極低,極輕快。

這三個字雖然簡短,對於一個冷血的殺手來說已經是莫大的關切與悲傷。

此時有人來報:「大人,前面不遠處發現一駕破損的馬車,看樣式是錦衣府的!」

馬車早已毀壞得不成樣子,馬兒已不知去向。只看到車上殘存的血跡早已風乾成漬。

荀千機不禁皺眉:「這件事可有意思了!」他背過雙手緩緩踱步,「大家不妨設想一下,昨夜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聽王良道:「那還用說,定是那個賊女子救了刺客逃走,被賀律發現,一同交手。賀律與那刺客同歸於盡,賊女逃脫!」

「這權且當作一種假設。但自馬車上打鬥的痕迹來看,應該是追殺。何況寧無憂不懂武功,以賀律的本事對付一個重傷之人綽綽有餘,不會喪命。」荀千機一口否決了王良。

歐陽道:「或是刺客夤夜逃走並擄走了寧姑娘,賀律受之脅迫才至此。」他說話猜測自然是向著寧無憂的。

荀千機點頭又搖頭:「你看賀律傷勢,明顯腹部有一處格鬥傷,若你身負重傷,挾持人質如何近身格鬥,還打傷一名高手。」

王良接過話來:「難道那賊女子和刺客是一夥的?害死了賀律。」

「不!刺客死於刀傷,賀律同樣死於刀傷!從傷口來看力量,習慣都像出自同一人之手。」荀千機細細思索,「難道這個寧無憂是個深藏不漏的高手?」

許久不曾開口的慕容忽然冷幽幽地道:「不!兇手另有其人!」

卻才慕容命人將屍體抬回詔獄。兩小旗試著抬起賀律的屍身,但使出九牛二虎之力仍然抬他不動。

慕容不解,繼而走到賀律屍身旁,見賀律的手裡死死地握著一塊面紗。慕容用力地掰開他的手指才將面紗取出。

慕容發現面紗之上卻有血跡,定睛一看才發現這是血字!一個小小的「干」字,慕容料想這應該是賀律傳達的線索。

慕容將面紗示於眾人,眾人看后均不知道這個「干」字代表了什麼。

荀千機言道:「這種緊要關頭你們會寫下什麼?」

一千戶脫口而出:「當然是兇手!」

眾人一驚,覺得這千戶言之有理。「或許賀律認得兇手,寫下了兇手的名字!」

「這就怪了,姓干?天底下這麼多人怎麼找?」

「不,這應該是個沒有寫完的字!」慕容一語中的。

歐陽有些激動:「於!於天道!他殺了賀律並擄走了寧姑娘。」說完,握緊拳頭,牙齒咯咯作響。

荀千機倒是冷靜:「於天道有嫌疑卻不可妄下定論!」

歐陽有些不能自已:「那老傢伙就是青狐逆黨,定時被賀律撞見所以殺人滅口!」

正是:義士離魂,字謎留玄機;慕容夜潛,地宮初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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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之無極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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