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狐

第九章  青狐

文華殿內,朱見深端坐在龍椅上。旁邊侍有劉喜,於天道,慕容無極。

殿外冷風習習,直吹得旌旗獵獵作響。夜深人靜,文華殿外早已收拾得乾乾淨淨,整肅如初,又多加了數道崗位守備。

「這件事得從頭說起。」朱見深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

當年太祖皇帝初為起義軍時,幸得多方盟友相助,才一舉推翻了蒙古韃子的統治。其中一方勢力便是青狐幫!青狐幫眾多為江湖俠盜,雖然作戰勇猛,但軍紀不嚴,幫眾散漫,不服管束。

天下大定之時,青狐幫跟隨太祖皇帝出生入死,太祖必須論功行賞,但太祖知道這些江湖人士難以約束,故散封閑侯,分在全國各地。熟知這幹人等仍是賊性難改,在各自封地為非作歹,燒殺淫掠,太祖念其功德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最後,這青狐幫追隨藍玉造反,為錦衣衛誅滅殆盡。誰知這一百多年間,這幫會竟又死灰復燃了。

「近來有番子探知寧毋仁、楊連恩是青狐幫眾,企圖謀反,故朕下令滅門。「朱見深捻著鬍鬚苦笑一聲,」之後又探得賊人的蹤跡,故派三十餘名東廠番役前往剿滅,誰知這些人竟然音信全無,你剛剛所言朕才得知這些人早已死於非命,足以見得這些人頗有勢力。」

劉喜補充道:「近日暗查走訪,朝中大臣可能仍存有青狐逆黨。」說完,瞥了一眼身旁的於天道。

於天道不過一介武夫,心直口快,做事不加思索,胸無半點城府。只聽他那雄渾的聲音一下炸出:「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絕不辜負皇命

劉喜笑著拍了拍於天道的肩膀道:「別緊張,於大人。咱家隨口一說,並無它意,更無所指。」於天道也面露僵笑,點頭稱是。

「想來今晚刺客定是青狐逆黨。」慕容道,「臣必定詳查此案,剿除逆黨!」慕容一直跪在地上,無意間瞥到了散在地上的奏摺,慕容心疑。

眾人離去,慕容剛出去就碰到黃大成:「可有發現?」

黃大成低聲耳語道:「刺客之中有一活口!」

「秘密送至錦衣府,嚴加看護,不得出現任何紕漏!」慕容言辭之中帶著一些冷厲。

此時於天道正好經過,慕容上前客套:「今晚可多虧了於尚書啊!」

「那就煩請慕容大人多多管教屬下!」於天道向來不恥於錦衣衛交道,說話心直口快。

「改日定到府上拜謝!」於天道一聲不吭地轉頭就走。

回到錦衣府,慕容將朱見深所說的青狐幫一事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眾人才明白這幾日的疑惑。但慕容仍舊眉頭緊皺,覺得這事沒這麼簡單。

「青狐幫?以前可從未聽說過!寧大人絕不是反賊,更不會加入什麼青狐幫!」歐陽道。

「既然寧、楊二人是青狐逆黨,楊連恩不是被皇上暗殺,那是為誰所殺?」荀千機沒有理會歐陽所說。他似有所明,又隱諱不言。

「罷了,今晚抓到一個活口,這就準備夜審,給我撬開他的嘴!」說完,慕容直奔詔獄。

詔獄之中,刺客已押送到。典獄呵斥道:「爾時何人?為何前往宮中行刺?又是受何人唆使?如實招來!」

那刺客啐了一口,大聲叫罵:「錦衣衛?不過是不明就裡的昏庸鼠輩!爺爺不怕你們!」言罷,他欲咬舌自盡,熟料未果。

「別折騰了,你戴的這護牙用精鐵打造,想死?沒那麼容易!我陪你好好玩玩!」典獄一臉詭笑,走到他面前。

那刺客不怒反笑:「來!用你們的酷刑伺候爺爺!」

典獄大怒:「錦衣衛的本事你怕是不知道!這有剝皮,油鍋,彈琵琶,錫蛇游你要是哪一個?」

刺客絲毫不懼,凜然道:「一個個的來,爺爺不怕!油鍋給爺爺洗澡,剝皮給爺爺搓搓泥垢!」言罷朗聲大笑,典獄更加惱火。

「行!那就陪你慢慢玩!看你能笑到幾時?」典獄一臉不屑。

次日清晨,慕容剛落座就看到了王良在殿上。

只見王良面色蠟黃,眼窩凹陷。見慕容上殿趕忙行禮,慕容扶起道:「傷勢如何?因何故受傷?」顯然慕容不是關心,而是責怪他如此廢物。

王良支支吾吾道:「屬下武功低劣,執行公務之時,為匪盜所傷。傷勢已無大礙!」

慕容見他左臂纏著幾層紗布,一眼便看出是刀傷,也沒再多問什麼,便令王良退下。

方才一幕皆為寧無憂看在眼裡,雖然慕容自皇帝處得知真相,但他仍覺得事有蹊蹺,哪裡不對勁難以相信。他將寧無憂軟禁在府中,卻不加約束。

慕容從另一邊轉到屏風后,嚇得寧無憂一聲大叫。寧無憂嬌嗔道:「你這個人怎麼走路沒有聲音啊!」

「誰允許你偷聽了?」慕容一臉嚴肅,慕容行事從來不允許外人偷聽偷看,之前的更夫便是例子,可對寧無憂卻只是怒斥,或許出於對她的愧疚吧。

「我,我恰好遇到。不過我有一個發現!」寧無憂怯怯地道,「剛才受傷的那個人你不覺得他十分像那夜的黑衣人嗎……」

「住口!我的人我還是信得過的!」慕容盯著她看了許久。

「他的眼神我記得,太像了!你不可感情用事啊!」寧無憂的聲音越來越小。

「不會!錦衣衛從不會感情用事!」慕容斬釘截鐵道。嚇得寧無憂一哆嗦。

慕容雖然這麼說,但他的眼神不住閃爍。他猛地想起了劉喜的那句話——朝中混有青狐逆黨。

「你別忘了,你現在還是一個逆黨!」

「如果你覺得我真的是逆黨,我可能早就死了,何必留我到現在,你肯定發現了什麼!」

慕容一怔:她說的不錯,寧楊兩案確實有諸多疑點,包括皇帝、東廠甚至王良。但他卻一言不發,無可奉告,因為他也亂得很。

此時荀千機應邀而來,寧無憂倒也識趣默默退開。

慕容低聲道:「於天道有蹊蹺!」

荀千機眉毛一挑,問道:「如何?」

昨夜慕容夜進皇宮大內,了解了青狐一事,但在滿地的奏摺中發現了一道於天道的奏摺,慕容留意后發現這奏摺上的字體有些熟悉,和那封信上的字體十分相似。

荀千機唏噓不已:「難道於天道也是青狐逆黨?」

「我這就前去會會這個於尚書!」

於府門前,慕容在馬上一看:這楊府二字竟然是手寫的,筆跡入木三分,十分雋秀。慕容通報門童求見。

於天道暗想:慕容無極?他來幹什麼?難道真的是來道謝的?邊想邊出門迎客。

慕容同於天道進了府門,到了正廳。就看到正廳門口對著的牆上掛著一幅大字——「忠」這行書絲毫不遜於王羲之的的蘭亭序。

「不知指揮使大人來此有何見教?」於天道開口道。

「見教不敢,只是來向於尚書道謝!」

「如果真是道謝大可不必,將軍不妨直言!」於天道心直口快,從不阿諛奉承,在朝中也是屢遭排擠,至於這兵部尚書,也是因他有些本事才不至於丟了位子。

「在下也不多費口舌,都知大人擅長書法水墨,求學門生不計其數,此次前來特送大人一幅字畫以表謝意!。」

於天道半信半疑,但他是個字痴,慕容也正投其所好。兩手一拍,兩人展開一幅字畫。

「請大人不吝賜教!」

「這字何人所書?出自誰人之手?」於天道兩眼發直湊過去緊緊盯著這一幅字畫,眼睛都不眨一下,口中時不時發出唏噓之聲

「來來來,老夫偏要比試比試!」於天道雖口中讚歎,卻從不輕易服輸。轉至案前,提筆欲落,卻又思索,「寫什麼呢?慕容兄弟你說寫什麼?」

於天道顯然來了勁頭,剛剛還十分抵觸慕容,現在卻以兄弟相稱。慕容也苦笑著這傢伙還真是奇怪。

慕容也不客氣:「在下昨日看到杜工部的兩句詩極有感觸——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於天道深深點頭,隨後下筆。慕容要寫這兩句意圖十分明顯,這兩句詩中「朱門」二字正是暗合信封中的朱門奄。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大人之筆力令在下汗顏!」慕容謙遜道。

於天道聽慕容一說,瞬時這八字即成。其實這八個字是慕容暗示,暗合玉山狐之意。

於天道放下筆墨,朗聲大笑:「慕容兄弟啊,這字如何?」

「在下所書實在難以展露!」

「你的字不錯!勝過我徒弟幾分。今天老夫高興,這小小字畫便送於你!」於天道樂得合不攏嘴,慕容覺得這人性格還真是怪癖。

麒麟殿上。

「這……這字跡分毫不差!」荀千機驚訝著看向慕容,手裡拿著那封寧府搜來的書信,比對著今日於天道所送的字畫。

慕容沉默不語,心中思緒萬千:難道於天道也是青狐的人?他就是朱門奄?但是……

審訊三日,典獄日夜用刑逼供,那刺客仍是緊咬牙關,神色鎮定,典獄實在沒有辦法,逼供也漸漸鬆懈了,疲憊地伏在案上,鼾聲如雷。

那刺客這幾日被折磨地早已體無完膚,傷痕纍纍,傷口不住地淌血,卻也是一聲不吭。

「好小子,能扛住詔獄酷刑的沒幾個,你倒是算一個!」獄卒一手扔掉了手中的皮鞭子,端起海碗牛飲起來。

「王大人!」只聽門外有人喊道。王良走進來喚退獄中大小卒子,單獨留下審問刺客。

王良走上前去,低聲卻有力地呵斥道:「說!寧毋仁的同黨都在哪兒?」

那刺客緩緩抬起滿是傷痕的臉,嘴角還掛著血絲,隨後瞪大了眼睛低沉地道:「是,是你!」

王良也不理會,罵道:「回答我的問題!」

正是:夤夜逃獄,黑衣再現。錦衣賀律身死,宮禁刺客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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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之無極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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