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自欺欺人

蘇溪從來沒有想過，她和潘潘這一別就是好幾年。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蘇溪吃完飯便給潘潘打了個電話，想問問她的酒是否醒了，結果電話關機，蘇溪心想，大概是還沒有睡醒。後來，晚上又給潘潘打了，還是關機，蘇溪雖然有些著急，但是，畢竟是暑假，如果真的出事了，她媽媽應該會報警的。後來，蘇溪看了看qq，潘潘的qq顯示在線，蘇溪便問了一句，「怎麼樣了？」潘潘回了「沒事，我玩會兒遊戲。」蘇溪想著她能玩遊戲也好，便沒再打擾她。

轉眼間，八月份也結束了。由於蘇溪的上崗考試並沒有通過，便也一心一意在公司上班，張逍照常在複習，日子過得很是平靜。只是，林沐時不時會叫蘇溪出去聊聊天，吃吃飯，話題卻總是關於她的工作。

「你為什麼不辭職呢？」蘇溪平心靜氣地問道，林沐這一天又在抱怨自己的工作，蘇溪實在有些不解。

「辭職？我也想啊！可是，我又沒有一技之長，辭職了，我做什麼？」林沐悶悶地說道。

「你如果有想做的，你可以學啊！」蘇溪提議道。

「別提了……你是不知道，我那個后爸是怎麼說的……」林沐說道。

「怎麼了？你現在的工作不是他幫的你嗎？」蘇溪想了想說道。

「是啊！是他幫的我！他就因為幫了我，所以，見到誰都和人家說，要不是他我哪有這麼好的工作啊！我是沾了他的光，我媽也是沾了他的光……要是沒有他，像我這樣的，估計得餓死！」林沐說完之後一臉不屑地冷笑了一聲。

「他這樣說？」蘇溪實在想不通，林沐好歹也是他后爸的老婆的親女兒。

「是啊！逢人就說！我現在都不願意回家了……我上周就把我的全部東西都從他家搬了出來。」林沐坦然地說道。

「你媽沒有阻止？」蘇溪問道。

「阻止啊！可是，她也阻止不了。」林沐喝了一口咖啡說道，「畢竟，那是她的家，卻不是我的家……」

「算了，總是要長大的。你和他們一起住，估計也不開心。出來就出來吧，遲早得出來……以後要是有什麼事，記得和我說說，能幫你的就幫幫，幫不了的，好歹可以聽你說說……」蘇溪認真想了想說道，「那你的工作還是不開心啊？」

「是啊！這個就難解決了……」林沐看了看窗外說道。

「你有什麼想做的嗎？」蘇溪問道。

「我想開一個蛋糕店，或者一家婚慶公司。」林沐誠懇地說道。

「那你會什麼？」蘇溪也十分誠懇地問道。

林沐攤了攤手，「關鍵就是我什麼都不會……」說完自己卻笑了。

蘇溪也被她的樣子逗笑了，便說道：「你倒是坦然……什麼都不會，就得先去學了。你有準備去學嗎？」

林沐又攤了攤手說道：「我倒是查過資料，學做蛋糕要五六萬，我沒有錢……婚慶就更是一無所知了……」

蘇溪聽林沐說完，便笑著說道：「那基本等於沒有任何準備嘛……這肯定是不行的嘛……那你有沒有想過先去一個大點的蛋糕店或者婚慶公司學學看？」

「也想過……但是我沒有勇氣……」林沐自嘲著說道，「我怕辭職后就找不到工作了……」

「哪就至於了？」蘇溪白了林沐一眼說道。

「真的……現在的工作，再不濟也是編製內，其它編製內的工作哪有那麼好進……我怕這次辭職就沒有機會了……」林沐看著蘇溪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蘇溪想了想，這也是事實，便沒再說什麼。

「你的工作怎麼樣？」林沐關懷道。

「別提了……我工作也不順利……我上崗考試沒有過，現在的工作感覺很難上手。」蘇溪想到工作，也是有些頭疼。

「之前不是很順利嗎？」林沐疑惑地問道。

「那時是我太天真了……以為工作就和培訓一樣容易……實際工作的時候才發現，培訓的東西確實重要，可是怎麼用上去才是關鍵的……」蘇溪也沒那麼高興。

「怎麼說？」林沐繼續問道。

「這麼說吧，培訓的內容我記得清清楚楚，結果，實際工作的時候，情況千變萬化，根本不像培訓的時候那樣，就那幾種可能……」蘇溪搖了搖頭。

「那你怎麼想？」林沐有些擔心地問道。

「還能怎麼想？到年底，如果我還是不行，就辭職，換一種工作。」蘇溪也喝了一口咖啡。

「你工作的事和其他人說過嗎？」林沐想了想問道。

「沒有……連我爸媽我都沒有說過……我怕他們擔心，又讓我回去……」蘇溪揉了揉鼻子說道。

「讓你回去？」林沐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前幾天的時候，我爸給我打電話，問了問我的工作情況，我都說好。結果，我爸還是說，要是不好，或者受了什麼委屈，一定要和他說……他養了我二十幾年了，不怕再養幾年。他還說，我要是真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就別工作了，直接回家。他說，只要他活著，就可以一直養著我，讓我不要怕……」蘇溪說著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那你怎麼想？」林沐問道。

「怎麼能真讓他一直養著我……還是得自己努力啊……」蘇溪笑著說道。

後來，兩人再約出來的時候，便很少聊到工作的事，似乎，這不再值得過多討論。

轉眼間，考研的時間又到了，不久之後，成績也出來了。

「怎麼樣？」蘇溪下班回家看著張逍問道。

「過了！我過了！」張逍開心地說道。

「恭喜你！」蘇溪真誠地為他祝賀。

「如果我複試也通過了，你和我去北京，好嗎？」張逍滿眼期待地看著蘇溪的雙眼說道。

「你去北京是讀書，我去做什麼？」蘇溪遲疑了一會兒。

「隨你，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張逍的眼裡滿是真誠，蘇溪看著他的雙眼，心裡確實很開心，可是，現實告訴她，這不是一個好的選擇。「我……我工作怎麼辦？」蘇溪說道。「辭了吧，你到北京之後可以再找一份工作。」蘇溪笑了笑，「你知道的，我們大學不算好，去北京不是那麼容易找到工作的……」

蘇溪之前從來沒有因為自己上的不是重點大學而後悔過，此刻，她後悔了。如果，自己上的是985，那麼此刻可以毫不猶豫地辭職，和張逍一起去北京。可是，自己上了一個普通大學，就意味著自己的選擇面窄了很多，去北京又能找到什麼樣的工作呢？

「你不願意和我一起？」張逍放開了蘇溪的手，眼神也從期待變成了失落。

蘇溪轉過了身，「不是……」她很無力地說出了這兩個字，此刻，她也痛恨自己在考研這件事上半途而廢，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糟糕，怎麼配得上張逍……

張逍轉到了蘇溪面前，想了想有些著急地說道：「如果，你沒有找到工作，我有積蓄啊！節約著點，夠我們用這幾年的。再不行，我研究生期間也可以去兼職啊！」

蘇溪看著眼前的張逍，莫名紅了眼眶，她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差勁……她搖了搖頭：「不行……你這樣太辛苦了……」

「為什麼不行？我大學期間就兼職，研究生期間為什麼就不能呢？」張逍有些激動，聲調提高了一點。

蘇溪的眼淚還是掉下來了，張逍無措的雙手搭在了蘇溪的肩上，「對不起……你別哭……我沒有責怪你……」說著，蘇溪的眼淚流得更多了，張逍連忙伸手去擦蘇溪臉上的淚水，蘇溪搖著頭說道：「不是你的問題……都是我的錯……是我拖後腿了……」說完，無助地蹲了下去。張逍也隨著蹲了下去，緊緊抱住蹲著的蘇溪。蘇溪平靜了一會兒說道：「對不起……」

那天晚上，蘇溪躺在床上的時候，怎麼也睡不著。她回想了和張逍在一起的這些日子，還是覺得他什麼都好，可是，自己就不怎麼樣了。她覺得自己差勁透了，本來準備考研，可是因為困難就半途而廢，上崗考試也差著0.5分……

後來的日子裡，張逍再也沒有提過一起去北京的事。雖然張逍沒提，蘇溪卻一直關注著複試的時間。眼見著複試的時間快到了，蘇溪想著得為張逍打打氣，便在西餐廳訂了一桌，畢業時候張逍訂的那張桌子。

「為什麼請我來這裡吃飯？」張逍喝了口水問道。

「嗯，我發獎金了。」蘇溪開心地說道。

「不錯不錯！看樣子，最近工作應該很順利！恭喜你！女強人！」張逍開心地看著蘇溪說道。

「我們說好吃飯不談工作的。」蘇溪笑著回答。

「好吧！不談就不談！」張逍又喝了一口水，「對了，我下周就要參加複試了，我已經和那邊老師聯繫過了」。

「是嗎？時間那麼快啊……」蘇溪的笑容漸漸斂了一些。

「你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張逍想伸手摸摸蘇溪的頭髮，蘇溪也笑著把頭伸了過去，張逍便認真摸了摸蘇溪的頭髮。蘇溪突然拿了張紙巾，「眼淚都笑出來了！」然後擦了一下眼淚，吸了一下鼻子。張逍看著拿著紙巾的蘇溪詫異道：「什麼那麼好笑？我怎麼不知道？說來聽聽。」

「你……你摸我頭髮，像摸小狗一樣……還不好笑啊……」蘇溪越說，笑得越大聲，眼淚也流得越快，「都快笑死我了……」說著又擦了一把眼淚。

「你真的是在笑嗎？」張逍有些不相信，儘管蘇溪笑點很低，時常笑得沒心沒肺，笑得停不下來，也經常笑出眼淚來，但是，他覺得這和往次不同。

蘇溪擦了擦眼淚，深吸了一口氣，又拚命睜大了眼睛，眼淚終於沒再流下來，「我不是在笑，難道是在哭啊？」蘇溪給了張逍一個自認為燦爛的笑臉。

「請問直接上餐嗎？」服務員來得真是時候，蘇溪點了點頭，又問了一句：「請問洗手間在哪？」蘇溪在聽到服務員的回答后，便給了張逍一個笑，然後轉身去了洗手間。

張逍看著蘇溪離去的背影，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卻說不出來是哪兒不對勁。蘇溪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臉上滿是笑容，只是似乎因為流過淚，眼眶還有些紅。此時，餐點已經上桌了，蘇溪便拿了刀叉開始切面前的牛排，切好第一塊便遞到了張逍面前，「你嘗嘗。」張逍也不推辭，張口便吃了面前的牛排。

隨後，張逍也切了一塊給蘇溪，蘇溪也不客氣，吃完后還讚歎自己眼光好，點的牛排不錯。

「對了！你馬上要複試了，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另外，你準備了那麼久，你一定能如願的！」蘇溪喝了一口湯認真地說道。

「那你想好了嗎？八月份和我一起去北京。」張逍放下了刀叉，看著蘇溪問道。

「這是我挑了兩個周的禮物，送給你！」蘇溪聽了張逍的話，並沒有回答，而是打開了包，掏出了一個禮盒，遞給張逍。張逍看著蘇溪的動作，漸漸地皺起了眉頭。「你都還沒打開看，你怎麼就不喜歡了？先別皺眉好不好？」蘇溪站起來伸手摸了摸張逍的眉頭，「你打開看看，我挑了兩個周的。」

張逍嘆了口氣，還是打開了禮盒，原來是一塊手錶。他看著盒子里的手錶，和自己之前丟的那塊一模一樣。「你喜歡嗎？」蘇溪期待地看著張逍，「喜歡！喜歡！」張逍點了點頭，「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看你丟手錶時難過的樣子，就知道你喜歡。」蘇溪對自己的禮物有些滿意。

「那是我十八歲生日那天，我媽媽送我的禮物。」張逍認真地說道，「那天，她說，人的一生很短，一定要在對的時間做對的事！送我手錶，是為了提醒我，一定要想清楚當下的時間該做什麼事。所以，每當我看到那塊手錶，我都會想起這句話。」張逍說的時候很溫柔，蘇溪也溫柔地看著他。

「我只是覺得，你丟了一塊表，你很心疼，那我還你一塊，你應該會開心。我只有這麼簡單的想法……這樣一看，這個禮物就不那麼好了……」蘇溪有些失落。

張逍笑著搖了搖頭，「不是這樣。我媽媽希望我能夠想清楚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而你，希望我開心。這都很好！所以，這兩塊一模一樣的表，都是很棒的禮物！謝謝你！」

張逍複試很快就回來了，蘇溪也沒問張逍過程，張逍也沒說。這一天，蘇溪正常去上班，因為行業的特殊性，周一沒有多少事情，蘇溪下班早了一些，便直接回了家。到家的時候，蘇溪聽到張逍在打電話，便穿了拖鞋悄悄走到了張逍的背後。張逍掛了電話，一轉身就看到背後表情不佳的蘇溪。

蘇溪嘆了口氣走到了沙發前，理了理沙發布便坐了下來，一言不發。

「你都聽到了？」張逍有些期待地問道，「我的想法是不是很棒？」

蘇溪看著坐在旁邊滿臉期待表揚的張逍，深深嘆了口氣。

「你別只顧著看我嘛。你說，我的想法是不是很好？」張逍繼續期待地問道。

「你說說，好在哪裡？」蘇溪氣不打一處來，卻還是壓著脾氣問道。

「你看，我如果不去北京讀研，就在這邊的話。你就不用辭職和我一起去北京了。」張逍頭頭是道地分析著，「再說，這兩年，北京霧霾太嚴重了，我可不想天天戴口罩。你說是吧？」

「可是，你這一年就白辛苦了！你要是想在這邊讀研，去年就能讀了。哪需要等一年……」蘇溪的聲音有些激動。

張逍扶著蘇溪的肩膀說道：「別激動，別激動。我們這麼久都沒有吵過一次架，為這種小事吵架不值得，不值得。彆氣著自己！」說著還堅定地點了點頭。

蘇溪一把甩開了張逍，「這還是小事？不行！你要是沒考上，就算了。考上了，還在這種小地方讀，太可惜了！」

張逍又扶著蘇溪說道：「其實，我認真想過了，我在哪裡讀研，最後都還是得出來工作。所以，在哪裡讀都一樣。」

蘇溪有些生氣地說道：「你明知道不一樣！我也知道不一樣！何必自欺欺人呢？」

「能有多少不一樣呢？最後都得出來工作，再說，我要是就在這邊讀，以我的成績，再努力一點，畢業的時候難說還能直接留校。這不是挺好的嗎？」張逍也據理力爭。

「你在北京讀完，照樣可以回來工作。並且，學校好一些，競爭力也強一些。」蘇溪實在有些著急。

「你看著我，如果，我以後沒有一份體面的工作，薪水只能維持基本生活，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張逍想了想，認真而嚴肅地看著蘇溪的眼睛說道。

蘇溪笑了笑，仔仔細細看了看張逍的眉眼，彷彿要把他的眉眼刻在自己的眼裡，然後才說道：「我仔細想過了，不會。你要是不去北京讀研，沒有一份高薪的工作，我是不會和你在一起的。」蘇溪忍著心疼，雲淡風輕地說完了這句話。

張逍聽著這話，眼裡的光漸漸暗了下去，手也無力地垂了下去，「你不是很喜歡我嗎？」

蘇溪心裡又咯噔了一下，她閉著嘴咬了咬牙，咽了口口水，又閉了閉眼。隨後，睜開眼說道，「是啊！以前，是很喜歡你！你看，你長得那麼帥，我喜歡你，很正常……可是，也在一起那麼久了，你再帥，也看膩了……」蘇溪不知費了多大的勁才把這句話說完整。

「你喜歡我，只是因為我的外貌？」張逍問道。

蘇溪心裡想的是，你什麼都好，我都喜歡，哪怕你以後沒有工作，我也可以拚命工作養你，可嘴裡說的卻是：「那不然呢？我還能喜歡你什麼？當然了，你要考研，很有上進心，我覺得你未來應該會有一份高薪的工作，誰會不喜歡錢呢？」蘇溪邊說邊在心裡扇了自己無數個巴掌，這年頭，渣男渣女語錄那麼多，慶幸自己平時也看過一些，這些話真是信手拈來，一點遲疑都不帶的。

張逍雙手握在了一起，頭也低了下去，「原來，我在你心裡，只有外貌……」

蘇溪看著張逍落寞的樣子，心裡簡直在滴血，她好想抱著他說，只要是他，哪怕他一無所有都可以，但是，她看到了張逍手上那塊手錶，理智又把自己拉了回來。

「我真的好想留下來……」張逍低著頭說道。

蘇溪聽了這話，拿起茶几上的香蕉拚命吃了起來，不一會兒，一個香蕉就已經被蘇溪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她又開始吃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