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滿天清輝

那天以後，蘇溪像變了個人似的，她總是在加班。明明上的是早班，可是，每天都是和晚班人員一起下班。

「蘇溪，來我辦公室一趟。」總經理看到坐在辦公室還不打算下班的蘇溪說道。蘇溪放下了手裡的資料，便去了總經理的辦公室。

「陳總，您找我有什麼事？」蘇溪坐下來就問道。

「你最近怎麼了？」陳總也不繞話。

「是我什麼地方做得不好嗎？」蘇溪疑惑地問道。

「不是。招聘會上，我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肯定行。經過將近一年的時間成長和歷練，不光是業績不錯，人也漸漸成熟了。只是，你這段時間為什麼老是加班？」陳總語氣有些關切。

「我提前打了卡，所以是不用算加班費的。」蘇溪想了想說道。

「哎！想哪裡去了？不是加班費的問題。你想著加班，想著多做點業績，當然是好事。我的意思是說，你以前一個那麼愛笑的小姑娘，最近怎麼不笑了？」陳總笑著說道。

蘇溪想了想，自己實在是笑不出來，不哭就是好的了，「我覺得，我也工作一年了，該成熟一些了。工作的時候，我覺得還是該嚴肅一些。」

「嗯，成熟一點是好事。我只是覺得你最近變化太大了，那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不笑了，有點不習慣。」陳總認真地說道。

「是啊！」蘇溪點了點頭便沒在說什麼。

「你要是心裡有什麼事，也可以和我說說。我覺得你就像自家妹妹一樣，當哥哥的，總希望妹妹天天開心。」陳總誠懇地說道，「交男朋友了嗎？是不是和男朋友鬧彆扭了？」陳總終於說出了心裡的疑惑。

蘇溪聽到後面這句話，笑了一下，但是，也就笑了一下，「交了，沒鬧矛盾。」

「看你這個樣子，應該就是鬧矛盾了。下班時間也到了，約著出去吃個飯什麼的。別把下班時間浪費在工作上，公司不缺你這點多出來的業績。」陳總揮了揮手說道。

「我……」蘇溪想反駁，卻被陳總打斷了，「你什麼你？趕緊回去了。」

蘇溪便嘆了口氣說道：「那好吧！我走了！」

陳總揮了揮手說道：「開心點！」

蘇溪點了點頭，便出了陳總辦公室。回到自己辦公室收了收桌上的東西，便拎著包走了。

蘇溪邊走邊想，自己究竟該不該這麼早回去，張逍這時候多半在家裡，自己回去怎麼面對他，說些什麼呢？蘇溪沒有頭緒，便進了旁邊的咖啡館，點了杯咖啡就坐著了。她拿出手機，打開了相冊，一張一張倒回去看。

這張，是張逍陪自己去看桃花的時候，自己偷偷拍的背影。他那時正在看哪棵樹上的花開得更好，所以，背影也顯得很靈動。

這張，是張逍生日的時候，正在許願的照片，鼻子上沾了一點點奶油，一米八幾的男生看著卻有些可愛。

這張，是一起在學校湖邊的自拍。張逍睜著一隻眼，閉著一隻眼，睜著那隻眼睛正斜看著自己，自己也笑得很開心，牙都露出來了。

這張，是張逍qq空間里的照片，應該是他的影子，那會兒是大三的時候，還沒和自己在一起，但是，自己依然把他分享的每一張照片都存在了手機。

連續幾張，都是標準的遊客照，都是還沒在一起的時候，張逍上傳的照片，都被自己保存了下來。

想到這裡，蘇溪打開了qq，進了張逍的空間，他的空間大四以後什麼都沒有上傳過。她又看了看張逍的朋友圈，也是什麼都沒有。

蘇溪又看著那張兩人的自拍，看著看著就笑了，然後一口喝完了杯里的咖啡，她決定了，如果張逍真的選擇在本地讀研，那就隨他去吧，只要他是高興的。至於未來，誰說非得去985讀研才能有未來，只要一起努力，未來總會是幸福的。想到這裡，蘇溪笑著買了單，一臉輕鬆地出了咖啡館。她打了個車，開心地等著到家。

不一會兒，車到了樓下，蘇溪看了看這棟和第一次來沒有多少變化的樓，燦爛地笑了起來。她拎著包，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她坐上電梯的時候，措了措辭：你愛在哪裡讀研，就在哪裡讀研，你要是不想讀了，我現在的收入也可以養你！你哪怕一無所有，我也不要和你分開！

蘇溪在心裡回味了兩遍，覺得這個說辭很帥氣，並且還準確表達了自己的心，她很開心。她笑著走出了到站的電梯，滿臉期待地打開了門，她鞋都沒換就大步走進了客廳，他不在客廳，蘇溪把包扔到了沙發上，便跑向了張逍的房間，打開房間的門，張逍也不在房間里。蘇溪快速找了每一個房間，張逍都不在，蘇溪覺得有點不對勁，想了想，肯定是因為張逍不在，所以覺得有些怪怪的。她想了想又拎著包出去了，過了一會兒，蘇溪提著一個鍋和一些菜回來了。

她把菜提到了廚房，又從櫥櫃里翻出了一個電飯鍋。這個鍋還是之前蘇溪生病的時候買的，她當時腸胃感冒，只能喝粥，張逍便買了一個電飯鍋，一套碗筷。蘇溪想到這裡，開心地笑了起來。她想做一頓飯給張逍吃，菜譜手機上一搜就有了，她覺得應該沒有那麼難。

蘇溪哼著小曲舀了一碗米，淘了淘便放進了電飯鍋的內膽，又從飲水機里接了些水倒進鍋里，看著刻度應該差不多了，便開始煮飯了。蘇溪滿意地看著已經開始工作的電飯煲，想到張逍吃著應該會覺得不錯就覺得很開心。

她隨後洗了蔬菜，洗了肉，又一刀一刀認真地切了肉。等她切完肉的時候，她看了看肉片，雖然有點厚，但是，也還好，火大一點應該是能炒熟的。

蘇溪念了念手機上的菜單，按照菜單上用小粉腌了一會兒，這才發現，自己沒有買姜，但是，蘇溪覺得這不影響什麼，頂多就是沒那麼香而已。她打開了灶，把火調到最大，然後把油倒進了鍋里。她記得爸爸說過，炒肉的時候，一定要多放油，這樣的話，肉才會嫩，她看了看鍋里幾乎和肉一樣多的油，覺得應該夠了，便等著了。菜單上說，油一定要熱，蘇溪便想，等著它冒煙的時候應該就熱了。

油冒煙了，蘇溪把肉倒進了鍋里，油果真熱了，不過剛進鍋，肉就已經變色了。蘇溪看著變色的肉很是高興，便用鍋鏟翻了翻鍋里的肉，不知怎麼了，肉似乎有點黏，蘇溪還是堅持把肉翻了一遍。看著肉都已經變色之後，蘇溪把肉舀了出來裝在盤子里，然後又倒了點油進鍋，吵了蒜苗，蒜苗變色了，又把肉倒了進去。蘇溪放了一點鹽，然後夾了一塊肉嘗了嘗，鹽不夠，又放一點，再嘗，又放一點，再嘗，鹽味終於是夠了，並且，味道還行，不算難吃。她對自己第一次炒的這盤肉還是很滿意的，她甚至覺得不久之後，自己應該就是個大廚了。

她又炒了一個手撕蓮白，這道菜家裡經常炒，自己也很愛吃，她便照著菜譜下了油，下了蓮白，下了料，看著顏色變得差不多了，蘇溪嘗了一口，難得鹽味適中，蘇溪很是開心地關了火，雙手端著鍋倒進了盤子里。最後又煮了一個湯，湯就是最普通的苦菜湯，蘇溪覺得沒什麼難度。

蘇溪把菜端上桌的時候，還刻意擺了擺，讓它們正好能被餐桌上方的燈照著，這樣顯得好看一些。她看著自己做的一葷一素一湯，很是滿意，想著張逍回來看到這些菜，心裡應該會很高興，蘇溪想到張逍高興，自己便也很開心。她看了一眼時間，卻吃了一驚，她怎麼也想不到，就八點半了。她沒想到做三個菜要兩個小時，也沒想到張逍還沒回來。

蘇溪本想給張逍打個電話，可是，剛撥出去就被蘇溪掛了，她覺得還是安靜地等著，這樣才能給他一個驚喜。蘇溪便坐在桌前等了起來，時不時看看手機又看看菜，而該響起的開門聲卻始終沒有響起。

九點鐘的時候，蘇溪看了眼窗外，今晚又是上弦月，彎彎的月牙掛在空中，散發著絲絲清輝。蘇溪突然感到有些冷，便回房間穿了件衣服。她突然有預感似的走到了張逍的房間門口，她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了，張逍的行李箱不見了。

蘇溪環視了一圈，發現床頭柜上似乎有一張紙，便走了過去。果真是一張紙，她看著紙上熟悉的字跡，笑了笑便出了房間。她笑著出了房間門，笑著回到了餐桌前，她的眼淚又笑出來了。

她笑著給自己盛了一碗飯，笑著吃了一口又一口菜，不一會兒，兩個菜都被吃完了，只剩那碗苦菜湯還留在那裡。她端起苦菜湯走進了廚房，隨手倒在了洗菜池裡。她笑著洗完了碗，又把碗放進了碗櫃。

等做完這一切的時候，她又笑著回了房間。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個灰色的夢。夢裡，又回到了大一的時候。她第一次見到他，後來認識他，再後來，就是他說不要聯繫了……夢在這裡戛然而止，蘇溪猛地醒了，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這個夢，在大一到大三的兩年多時間裡，她做了無數次，每次都在張逍說不要聯繫的時候驚醒，每次醒來要麼在流淚，要麼一身冷汗。自從和張逍在一起，這個夢就幾乎沒有出現過，誰知他剛走，這個夢又如約而至……

蘇溪在這個六月的夜晚，突然冷得抖了起來。她把被子裹了一圈，像蠶把自己裹在絲里一樣，又伸手拽了拽被角，把被角緊緊拉在肩下壓著才停了手，此時，蠶絲被已經緊緊貼在了蘇溪外露的肌膚上，可她依然還在發抖。她從來沒有想過，時隔兩年，噩夢又來了。她想回想一下和張逍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可是，腦袋根本不聽指揮，它甚至在不斷告訴自己，他已經走了，並且再也不會回來了。蘇溪一把把被子拉到了頭上，她想靜一靜，然而，被子拉上來還是一樣，腦海里還是不斷重複他已經走了這個事實。蘇溪又露出了頭，她看了看窗子的方向，由於窗帘遮光效果還行，便也看不清什麼。蘇溪便起身走到窗前，拉開了窗帘，彷彿猶覺不夠，還打開了窗子。窗外的風在窗子打開的那一刻猛的灌了進來，蘇溪的衣角都被吹了翻飛起來，頭髮更是在風的帶領下拚命往後掙著，似乎要脫離頭皮一般。蘇溪就這樣任風吹著，也不躲避，也不遮掩。

窗外的上弦月挪了挪地方，卻還是那麼清冷。蘇溪看著那彎月牙，看著看著，淚就濕了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