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為什麼考研？
第二章你為什麼考研？
匆匆忙忙回到宿舍，缺了一條腿的桌子上靜靜的躺着一張紙條，寫着室友們的告別語，他們都是昨天晚上的火車，早就走了。www.
看着空蕩蕩的宿舍，蘇劍眼睛一熱，大學四年，到頭來，仍免不了各奔東西。
「劍哥，快點！再晚就趕不上火車了，真是的，有什麼好感傷的？人都走乾淨了，還在那裏窮酸。」海提着行禮在下面呼喊，身邊是小鳥依人的阿綉。甩了甩頭，蘇劍快步奔下樓梯，伸手將阿綉旁邊的行禮拎了起來，笑道：「阿綉，這活兒可不能讓你來干。海，走吧，打個的應該晚不了。」
三人到達火車站的時候，離發車時間還有不到四分鐘，海和阿綉執意將蘇劍送上了火車。
再一次揮手，列車漸漸遠去，海和阿繡的身影一起零落在陽光中。
車上人很少，整個卧鋪車廂中居然不到十個人，蘇劍身邊一個人也沒有。蘇劍不覺明白了自己為什麼能買得到下鋪。
看着那個熟悉的城市隨着列車的喀嗒聲漸漸模糊，蘇劍嘆了口氣，將腦袋靠在窗戶上，開始憧憬未來的美好生活。蘇劍不是一個非常喜歡懷舊的人，相比較而言，他更願意幻想未來，那未知的生活。
……
918研究所是一個綜合類院所，在中科院系統內部也算的上稀有，建所近五十年來已經培養出八位院士，數百博士生導師，研究員（相當於教授）。蘇劍的碩士導師就是一位聲名顯赫的研究員，叫王嘯，全國著名的湖泊學專家。據說，在他的門下讀研究生，有一定的機會能夠出國。面試的時候，王嘯只問幾個很簡單的問題，比如說大學期間使用過什麼儀器，會操作哪幾種儀器，土壤樣品採集回來后的初步處理等。對於這些，蘇劍當然是應答如流，雖然本科期間並沒有親手操作過啥儀器，卻也說了幾樣。
本以為這免試就這麼過了，卻不料有一位研究員忽然問了一個很是難以回答的問題，那研究員看起來很年輕，也就不到40的模樣，眼睛中卻總是透出一股子盛氣凌人。
「蘇劍，能不能說說，你為什麼要考研？」那個研究員笑眯眯的提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蘇劍呆了，面試前無數次的推想成了真的，居然真的有人問這個問題，而且居然還不是自己的導師。
為什麼考研？當然是為了將來畢業之後能找個更好的工作，掙更多的錢，更好的享受生活。雖然考研未必能實現這個目標，但不考的話，希望更是渺茫。不過，話雖如此，自己能這麼回答嗎？如果這樣回答了，也許，本來不是差額複試的面試會出現一個意外。
略一沉思，蘇劍微笑着回答：「如果說是考研之前您來問我這個問題，我會說為了將來找個好工作。如果說在考研剛剛結束的時候您來問我這個問題，我會說考研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價值，那半年豐富而充實的生活，縮略了四年的大學生涯。現在么，我還是不敢說考研是為了科學，為了做學問。也許，這僅僅是一個選擇，一種對未來生活方式的選擇。」
那個研究員有點兒愕然，繼而又笑了：「看起來這個問題，你準備了很久。」
王嘯一雙睿智的眼睛溫和的看着蘇劍，似乎並沒有什麼不滿，蘇劍的膽子一下子好像大了起來：「是的，這個問題我是考慮了很久，因為有很多師兄師姐都提醒過我。不過，剛才確實是我的心裏話，踏上一條路，我沒有回頭的習慣，因為這是我的選擇。如果這次不行，我明年再來。」
王嘯微笑着揮手，道：「好了，你的面試就到這裏，這個給你，回去好好的填一下，送到教育處。嗯，還有，出去的時候順便幫我們將劉文濤叫進來。」
劉文濤和蘇劍一樣，也是面試新生中的一員。
擦肩而過的時候，劉文濤低聲問道：「怎麼樣哥們，沒有難為人吧？」
蘇劍搖了搖頭，什麼難為不難為的，只要導師看準了你，肯收你，就ok了。
不過，蘇劍心中還有有點兒忐忑，那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研究員為什麼會問那麼一個問題？看他笑眯眯的樣子，難道是故意難為自己？那麼，他為什麼難為自己？這年頭，本科生早就開始批發了，每年的畢業生大量流入社會，就業壓力驟增之下，考研越來越熱，他還問自己為什麼考研？！自己清楚自己，大學四年學來的東西簡直可以用可憐來形容，不考研回去種地啊？靠，真是開玩笑！蘇劍禁不住心中罵了一句粗話。
……
「小夥子，哪裏下車？」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打斷了蘇劍的回憶。
定了定神，蘇劍將胳膊從桌子上拿了下來，尋着聲音望去。
對面，下鋪上坐了一位鶴髮老人，臉上是健康的古銅色，皺紋很少，消瘦的臉頰下面留着一撮山羊鬍子，此時正睜著一雙有神的雙目，含笑看着蘇劍。這老人是從那裏來的？應該是從剛剛路過的那個小站上來的吧，蘇劍心中這樣想着。
「大爺，您好！我到G市。」蘇劍很有禮貌的回答。大學讀了四年，每次回家的時候，見到村裏的老人，蘇劍都會禮貌的問好，要不然那些人肯定會說自己讀了大學成就了功名，尾巴就翹起來了。農村人東家長，西家短的，眾口鑠金，很快就能將人敗壞的一乾二淨。所以，蘇劍這聲大爺喊的很是順口。
那老人呵呵笑了：「巧了，我也是到G市！你到G市去那裏啊？」
蘇劍也笑了：「大爺，真的？我還是初次到G市呢，公司在秋水路設了一個辦事處，我去那裏上班啊，呵呵，正愁沒有當地人幫我找地方呢，大爺您知道秋水路嗎？」這是蘇劍早就編好的，面試的時候已經用過一次，效果不錯。
老人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蘇劍，搖頭道：「小夥子，你上班了？」
蘇劍一本正經的說道：「是啊，去年剛剛上的。」
老人良久無語。
蘇劍暗中得意的笑了，將目光轉向窗外，那似曾相識的景色撲面而來，又迅速逝去，火車的喀嗒聲漸漸充塞了蘇劍的耳朵。收回目光，蘇劍從包里取出一本青年文摘，嘆了口氣，開始消磨這無聊的時光。掀了半本文摘，火車停靠一個大站，一下子將本來空蕩蕩的卧鋪車廂塞滿了一半。放行禮的聲音，高聲吆喝借光的聲音，吵吵嚷嚷，良久不絕。
蘇劍收起文摘，抬頭，卻突然發現那老人依舊笑眯眯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