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馬尿河山路路口。

楊歌：「我拿青春賭明天，你用真情換此生，歲月不知人間多少的憂愁，何不瀟洒走一回……」

楊歌的歌聲已經顯得沙啞無力。但周圍的恐懼依舊讓他不敢放鬆警惕。他依舊蹲在車頂上。

這時候，路邊的草叢動了一下，像是一個老鼠跑過的動靜。但這幾乎成了壓垮楊歌脆弱神經的最後一顆稻草。他在車頂再也坐不住了。

楊歌像只受驚的猴子一樣從車頂躥了下來。他拉開駕駛室的門慌忙的摸出兩截一號電池塞在身上。接著他拖出書包背上，拔掉鑰匙，鎖上車門，提著撬胎棍來到了路口。

他想要去找老楊，想要立馬離開這個地方。站在這個五岔路口，他想不起來老楊朝那個方向走的。但看看身後黑漆漆的貨車。他胡亂的選了一條路，朝著那個方向飛奔而去。他手裡的手電筒光線在路面上有如龍飛鳳舞一般。

如意飯店裡，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提著煤油馬燈走在前面。老楊跟在男人身後走進了後院，他注意到這裡的院牆比一般的牆壁都要高。而且牆外的樹比牆還要高出一大截。

整個院子被實實在在地捂在裡面。越過樹梢隱約能看見遠處更高的山。站在院子里總給人一種無法逃脫的感覺。

男人：「重車要硬拖，要先找一根拖車桿。」

男人將馬燈掛在了院子里的那根杆子上，隨後俯身在牆角的一堆零件雜物當中開始翻找了起來。而老楊的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

低頭一看，老楊發現腳下竟然是一堆已經燃燒變形的車牌。突然他發現腳下的火堆里那個沒被燒完的平安福，平安福上殘留的張力媳婦的照片讓他大吃一驚。

老楊強忍著讓自己鎮定下來，他輕輕地用鞋撥開了腳下的灰燼。他看見了殘留著一些沒有燒完的包裝紙箱。男人依舊在院子一角尋找著拖車桿。

老楊開始環顧四周，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空空的口袋裡只摸出了姚思晨留給他寫有傳呼號的紙條。老楊的耳邊響起了姚思晨在檢查站跟他說的話。

姚思晨的聲音出現在了老楊的耳邊：「沒，就是了解一些情況……」

老楊轉身想要趕快離開這個院子，他輕輕地回到剛剛進來的那扇門前，卻發現進來的那扇門已經鎖上了。門上只有一個鎖孔，甚至沒有把手。

老楊憋著勁，想要在盡量不驚動男人的情況下打開門。但這扇門豈是手無寸鐵的他能打開的。

這在這時候，老楊身後的光被擋住了。老楊站在門前停住了手上的動作。他斜眼發現窗台上的一把生鏽的菜刀。他伸手就抄到了手上，想做防衛之用。

但就在他回頭的時候，他只看見男人巨大的身軀已經站在自己面前，而此刻他的手上正握著一把鎚子。男人看著老楊手裡那把生鏽的菜刀面無表情。

男人雙目盯著老楊，卻用腳踢了一下腳邊的一個鐵皮箱。箱子的蓋子被踢開。裡面全是各種各樣的工具，有鋒利的銳器，也有笨重的鈍器。男人撥開銳器，選中了一把鎚子。

平地鎮檢查站上掛著的警徽旁邊的時鐘已經來到了晚上十二點四十了。檢查站里的已經沒有什麼車了。老姚坐在檢查站辦公室外的長椅上敞著警服仰面朝天正在閉目養神。窗台上是他剛剛泡上的速食麵。

突然有人動了一下老姚。他睜開眼看見了站在自己面前楊歌。他吃了一驚，左顧右盼，不見老楊的貨車還有老楊。

他立馬用手抹了一下臉，提振了精神。

姚思晨：「娃兒，你咋在這兒？」

楊歌一臉又累又急的神色。

楊歌：「我老漢（父親）不見了。」

姚思晨：「啊？你爸咋不在了的啊？」

楊歌看到了滿臉關切的老姚，之前的緊張，恐懼一眾情緒全都爆發了出來。這個小孩瞬間委屈的眼淚擠滿眼眶。面對老姚的問題竟然抽泣地無法回答。

如意飯店後院里停著一輛破爛不堪的貨車，滿臉是血的楊兆偉被五花大綁地扔在地上一動不動。此刻的老楊身上只剩下了一條平角褲衩。男人將老楊扛起遞給站在貨車車廂上的女人。女人吃力但熟練地將老楊拖上了貨廂。

男人一邊抹著自己一臉的血跡，一邊心平氣和地自言自語著。

男人：「刀和鎚子都不曉得該咋選。活該你倒霉。之前遇到個內蒙的，老子用刀。哎，11刀啊！狗日的身上遭了11刀居然還能跑出1里地。刀就是看著嚇人。還是鎚子好。一下就夠了。隨便是哪個，絕對擺平。」

砰的一聲，老楊被重重地扔在貨廂里。這時，老楊的喉嚨里氣若遊絲地發出了一個很小的聲音。這個聲音，讓本要離開的女人聽見了。她轉身，蹲回到老楊身邊，用手摸了一下老楊的脖子。

她感覺到了老楊脖子處的脈搏。接著她又轉頭看了一眼正在將拖車桿扛過來的男人。女人開始猶豫是不是要將老楊還活著的事情告訴男人。

男人扛著拖車桿越走越近。女人的手離開了老楊的脖子。她起身來到車廂尾部接過車下男人遞上來的拖車桿。她將拖車桿放到老楊身邊，隨即跳下貨箱去。這時，男人說道。

男人：「一會兒我把你們先放到後山，你把他拖下去處理了。我先去搬貨。你自己回店裡收拾東西。我裝好東西，回來我們就走。」

女人點頭。

夜風拂過平地鎮檢查站。

姚思晨：「還有沒有面？」

姚思晨坐在長椅上問辦公室里的同事。同事只是舉起了那個空的速食麵箱子揮舞了一下。老姚有點失望地收回目光看著面前這個正在狼吞虎咽吃著自己的速食麵的孩子。

看著楊歌吃得津津有味，老姚不由地吞了一下口水。接著抬頭看了一下牆上的鐘。時間已經來到一點一刻了。

姚思晨：「車子壞在路上出去找救援時間長，都很正常。況且現在還是晚上。我到哪兒去給你找人啊？」

楊歌一口乾掉了最後的速食麵湯，一抹嘴，臉上的淚痕還依稀可見。他卻表情嚴肅地看著老姚。

楊歌：「那不得行哦，還有一車貨啊！貨沒人看咋得了？」

姚思晨笑了起來。

姚思晨：「你跑的時候咋沒想到貨沒人看啊？要不這樣，你先在這兒睡一晚上，明天一早，天亮了我帶你去找你爸。」

聽到姚思晨的提議。楊歌明顯開始著急了，他急中生智地說道。

楊歌：「你不是在找張力，張叔那個車啊？我曉得啊，你幫我找我爸。我給你提供線索！」

姚思晨：「你能提供啥子線索？」

姚思晨剛剛嘲笑了楊歌，卻突然又覺得楊歌的提議還是有些道理的。於是老姚轉過身看著面前的楊歌。老姚鄭重地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要跟楊歌拉鉤定約。誰料到，楊歌看著老姚伸來的手，一臉鄙夷的神色。

楊歌：「你幹啥？你是小娃兒啊？好大歲數了？還拉鉤！」

老姚很是無趣地收回了手。

姚思晨：「等我換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