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貨車被停到了馬尿河路牌下的那個五岔路口。深藍色的山區顯得分外陰冷。一輛貨車，父子兩人在山區里顯得那樣渺小。老楊撿來兩個石塊分別塞到兩個後輪下，防止溜車。然後他迅速地爬到了車下。
楊歌在一旁舉着手電筒將貨車的底盤照亮。老楊聞了聞變速箱，然後從車底爬了出來。站在車屁股後面點上了一支煙，想了起來。楊歌看着父親。
楊歌：「啥毛病？」
楊兆偉：「變速箱沒有焦臭，離合器片應該沒壞。」
老楊自顧自地說着爬上了駕駛座。點火，掛檔，給油。車紋絲不動。老楊下來蹲在了車屁股處抽煙。看着貨車的後橋。
楊兆偉：「你上去，點火，掛一檔，給油。」
楊歌：「我？」
楊兆偉看着了一眼楊歌。楊歌趕忙跑到了駕駛。舉着手電筒的老楊蹲在車尾處。排氣管里吹出來的尾氣崩了老楊一臉。
通過燈光，老楊看到萬向傳動軸還在轉動，但車子一動不動。老楊半閉上了眼，用耳朵聽着。面前的後橋牙包處隱隱約約能聽到金屬碎片的滾動聲。
老楊站起身，拍了拍車廂。
楊兆偉：「熄火，下來！」
楊歌跳下車
楊歌：「啥毛病？」
楊兆偉：「發動機聲音給油聲音正常，應該不缺缸，不漏油。變速箱沒有異味，傳動軸在轉，說明離合器沒壞。給油不走，牙包裏面有異響。應該是半軸裏面齒輪遭打了。」
楊歌：「那你現在修啊？」
焦急地楊歌似乎還在擔心今夜的炒菜要泡湯，於是着急地問著。老楊瞅了一眼這個低估了難度的小子。
楊兆偉：「修？你來啊？」
楊歌：「那現在咋辦？」
老楊左右看了看這個鬼影都看不到的山區。他走到駕駛室拿出錢包和證件，還有一個手電筒。
楊兆偉：「半軸斷了走不了。我去找人。你去把警示三角擺好！不然逮著罰款。遇到警察就讓他們幫忙！然後你回來把車子守着。撬胎棍在我座位下面，不要亂跑。」
楊歌：「三角擺好遠？」
楊兆偉指著車后的公路中間的白色虛線。
楊兆偉：「白線6米，兩條白線間隔9米，一組15米，最少走十組！」
楊歌打着手電筒看着面前黑漆漆的山路，手裏拿着警示三角。他回頭看看身後的父親。此刻，老楊拿着手電筒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而老楊那邊的山比自己這邊的要黑得多。
山坳里的路口前老楊父子的貨車孤零零的停著。低溫的山區除了陣陣過路的風聲什麼也沒有。
楊歌獨自一人裹着衣服蹲在拿着手電筒蹲在車廂頂上。他手裏的手電筒像探照燈一樣一圈一圈圍繞着車子旋轉着。
楊歌：「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
空曠的山間迴響着楊歌壯膽的歌聲。歌詞之間時不時還能聽到他吞咽口水以濕潤嗓子的間隙。車頂上的楊歌撕心裂肺地喊著這首情歌，左手握着手電筒警戒着四周，右手死死地握著撬胎棍。
身邊堆了不少撿來的石塊。為了抵抗來自周圍黑暗的恐懼，年少的他似乎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
楊歌：「紅塵呀滾滾痴痴呀情深。聚散總有時。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夢裏有你追隨……」
手電筒的燈光在老國道上有規律地晃動着，好像合著了他並聽不到的情歌。
一路走來汗水已經掛在了他的臉上。夜空裏的明月勾勒出前方的山脊線。繞過一個盲彎。老楊看下山的方向已經有了點點燈光。最鼓舞人心的是他看到了沿着公路的一個院子裏似乎還有一堆火。老楊用袖子胡亂抹去了臉上的汗水，朝着火光走去。
啪啪啪，一陣敲門聲。隨即原本黑暗的如意飯店前廳的燈亮了起來。女人走到了門口，卸下一塊門板。門板外站着一對老夫婦。女人趴在門口並沒有要請兩人進屋的意思。老夫婦也不介意，開門見山的表明了來意。
大爺：「老連在家嗎？最近好久都沒看到他了。」
女人：「他去城裏了，他兒子哪兒。」
大爺：「村裏人口登記，明天有檢查的過來，村裏人都要簽字的。他不簽沒法交哦。都這麼晚了，村長讓我過來問一下。」
女人：「沒事，你們幫着簽了就行了。」
大爺：「這是國家王法，可不敢代簽啊！你是老連啥子人喃？要不，你給他簽了吧！」
女人本想推辭，但看着眼前的兩個老人，她不想節外生枝。於是靠着門板女人抄起了老頭遞過來的筆在一個本子上籤了字。老夫婦收到簽名堆笑着離去。女人趴在門口看着兩個老人走遠，才回身重新開始裝上門板。
就在這的時候，女人感覺有人在敲自己手裏的門板。她重新卸下門板。門口站着老楊。老楊喘著氣看着眼前這個有些姿色的女人。女人看着他卻沒有害怕的神情，反而不等老楊開口便輕描淡寫地說到。
女人：「打烊了！」
說着女人就要繼續關上門板。老楊趕忙扶住女人手裏的門板。
老楊：「你不要怕，我是過路的司機，車壞在山上了。你們能不能幫個忙？」
女人見老楊不願放棄，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屋子裏只有她。
女人：「我怕啥？我們打烊了。」
老楊：「我到這兒已經走了兩個小時了。現在就我娃兒在看車，你幫幫忙！」
女人看着老楊把在門板上不願鬆開的手。
女人：「我們真的打烊了！小心手！不要夾着了。」
眼見女人態度堅決地拒絕老楊有些失望地鬆開了手。女人搬起門板就要裝回去的時候，一個大手從女人身後擋住了大手。女人回頭看到了眼鏡男。眼鏡男滿臉善意地看着老楊，有些關切地問道。
男人：「車咋了？」
老楊：「老闆，我車壞前面山上。沒辦法，只有喊我娃兒看車，我下來找人，走了兩個小時。結果一個人都沒碰到……」
不等老楊把話說完。男人扶了扶眼鏡。
男人：「你娃兒好大？都沒碰到人？」
老楊：「是啊，倒霉啊！娃兒10歲。」
眼鏡男點點頭，看了一眼女人，女人沒有說話退到了一旁。眼鏡男露出着急的神情讓開了門。
男人：「進來說嘛！看下這個事情咋個弄啊！」
老楊感激地跨入了如意飯店。在眼鏡男善意的笑容後面，老楊似乎看到了女人臉上稍瞬即逝地嘆息。但這嘆息很快就被眼前眼鏡男給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