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梅林夜話

夜幕漸深，幽州城外，點將台後，小梅林中，一陣聲嘶力竭的怒吼聲驚起了無數飛鳥。

「騙子！死老頭兒你就是個騙子！騙了我足足五年，你知道我這五年是怎麼過來的么！」

秦少羽瘋狂的怒吼著，雖然他的表情有些喜悅的成分，與他滿口大罵的內容有些不太相符。

這說起來是個恐怖的故事，因為秦少羽在給老李頭遷墳的時候，發現老李頭的墳墓是空的！

「這個老兵痞，我就說他壯的跟牛一樣的身體怎麼會突然暴斃，他就是在逼我離開幽州！」

秦少羽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和水泥，罵個痛快才是真的。

季鸞兒站在一旁，每當秦少羽罵一句，她就面露認真的表情，而且點點頭表示贊成，男人嘛，每個月總有幾天不對付的日子，順著他們說就行了，倔驢還都得順著毛撫呢。

「二百斤的石鎖，他成天拋著玩，拋到我跟前還叫我給他拋回去，你聽聽，這是當爹做的事兒嗎？」

「你說得對，水泥不錯。」

「他竟然裝死，拿針扎他都不起來的那種，我竟然還天真的給他下葬！我流了半個月的眼淚，你看看，這是當爹的做的事兒么？」

「你扎的好，水泥很堅固呢，還有多少？」

「我流浪了五年啊，吃盡了酸甜苦辣去完成他的遺願，到頭來，竟然是被這糟老頭子騙出去的，你說說......嗯？喂，你幹嘛老是盯著水泥看呢？」

「你吃的好......嗯？哦，我只在思考水泥這東西用來加固城牆不知道好不好用。」

當季鸞兒見到水泥建造的新墓穴后，她就沒有再把注意力繼續放在秦少羽身上，本來就很敷衍的聲援行動也變得更加不敬業。

秦少羽把鐵鍬丟掉，從舊墳坑裡爬出來，氣喘吁吁的躺在林地里，看著滿天星辰：「老頭子跟胡人打了一輩子仗，說過一句我很認同的話，再高的牆，再堅的城，守城的人若不行，那就是白搭。」

季鸞兒聞言，絕美的臉上微微動容，點點頭：「有道理。」

「老頭子沒死，我很高興，罵他這麼長時間，也算解氣了。」

秦少羽的眼中儘是星河燦爛，此刻，他有些說不出的洒脫，「鎮北將軍府里的那幾位，還算聰明，水泥的配方，我打算賣給他們。」

「賣？為什麼不是送？」季鸞兒皺眉，坐在秦少羽身旁，有些不悅，「這次可是人家將軍府派我來救你的。」

「人哪，無論身份，都有著犯賤的劣根性，輕而易舉得到的東西是不會珍惜的，只有付出代價得到的東西才會緊抓不放，」秦少羽感受著美人身上傳來的馨香，把自己想說的話脫口而出，「如果不是他將軍府派你來救我，那他們連跟我合作的機會都沒有！」

「秦公子所言極是，小女子受教了，」季鸞兒思索了一下，然後眉頭舒展，雖然秦少羽一副很臭屁的樣子讓她不爽......

回去的的路上，兩人互換了一下體位，坐著的是秦少羽，躺著的是季鸞兒。

秦少羽蹬著三輪，臉上時而流露出欣喜的笑容，季鸞兒躺在車斗中的一層茅草上，光著腳丫不斷在秦少羽的背上「塗鴉」。

「車子挺舒服，你想出來的？噗......」

季鸞兒時不時的吐出一顆櫻桃籽，春季正是吃櫻桃的時候，秦少羽的長袍全部用來兜櫻桃了。

「不是我，是我的一位老師，姓詹......」秦少羽思考了一下，發現不太好解釋詹姆斯史達雷發明腳蹬三輪車這件事，只好含糊了一下，「而且材料不足，否則更省力，更舒服。」

「噗......詹師大才，有機會一定要見上一面，」季鸞兒認真道。

「怕是不太好見到，」秦少羽搖著頭苦笑，「我的老師們個個都是大才，但都不是凡人可以見到的。」

「未必，只要求學之志足夠堅定，豈有不見之理，古之賢師皆是如此，」季鸞兒哼了一聲，「定是你頑劣不堪、不求上進，你的老師才不願再見你。」

秦少羽仔細想了想自己的那些賢師，古今中外的那些大科學家、大哲學家、大文學家們，最後把鏡頭定格在那位夢想在禾下乘涼的老人，不禁眼角有些濕潤，嘆息一聲，「唉，你說得對......」

「哼，難怪你這麼自卑，原來是個師門裡的邊角料，噗！」

「話說，我辛辛苦苦給你摘了櫻桃，你不給我吃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老往我身上吐櫻桃籽兒？」

「我樂意，噗...噗...噗！」

秦少羽淡然一笑，今晚心情好，沒工夫給你女流之輩計較，吐吧，使勁兒吐，老子不在乎了......只要糟老頭子真的還活著......

「咱們個老百姓啊，今兒個要高興，咱們個......」

「停停停！難聽死了，唱的難聽死了。」

「我樂意，嘁。」

「換一首好聽的，分你櫻桃吃。」

「本來就是我摘的！」

「秦公子......換一首嘛......」

季鸞兒越來越覺得秦少羽有趣，不自覺的撒起嬌來，雙腳開始戳秦少羽腰間的痒痒肉。

「停...別鬧...我換，我換！」

「哈哈哈，快唱來聽聽。」

秦少羽仰頭望著星河點點，感受著月夜風習習，春花兼細雨，鶯歌伴蟲鳴，美人翹首而盼，於是得意洋洋。

爾等庸人退避，小爺要放大招了......醞釀了一下喉嚨，溫聲清唱起來。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隨，

蟲兒飛，蟲兒飛，

你在思念誰.....

蟲兒飛，花兒睡，

一雙又一對才美，

不怕天黑，

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東南西北......」

前世的秦少羽是大學時期校園歌手第三名，最以情歌見長，當時要不是因為第一名是院長的兒子，第二名是院長兒子的女朋友，這冠軍，還不知道花落誰家呢。

這一首清新柔美又浪漫的《蟲兒飛》參上，效果立竿見影！

腦後不再有櫻桃籽兒空襲，腰間不再有小腳丫錘擊，紅衣女俠也不再話癆，秦少羽只覺得胸中塊壘盡消......小樣兒，還搞不定你？

的確，對季鸞兒來說，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體驗，童謠般的歌曲，韻律奇特，歌詞優美，尤其是當她聽到「你在思念誰」，「一雙又一對才美」的時候，她整個人都破防了，封鎖已久的少女心瞬間被敲開了一道裂縫，一種難以言表的情愫在心底不可阻擋的誕生了。

他......是在唱給我聽的么？他在思念我么......這個男人好討厭啊......

呸！本將軍怎麼會欣賞種靡靡之音......不過，一雙又一對是在指他和我么......

歌聲還在繼續，一路輕歌，一路無話，兩個人，兩顆心，似乎在這春夜漫漫中不知不覺的發生了一絲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