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離子態詭異生物

周身泛著黑色氣旋的離子態詭異生物升騰而起，向著眾人方向一聲怒吼，震耳欲聾，神話之中的龍吟也不過如此。

不知怎的，這令蘇適聯想到地球上的動畫片「神奇寶貝」：在訓練師拋出精靈球后，球內的精靈就會從光影幻化成原初的模樣，而後一聲嘶吼。

有些好笑，就和離子生物向他嘶吼一樣。

他是在用微笑壓制顫抖的渾身。

僅是片刻，他不再存有懼意。人生無非是快意情仇，他想祭奠師兄，他便來了。他想替師兄復仇，他便來了。師兄死了，王隊死了，大不了，他與他們一同去了。、

生死有何懼哉。

此時此刻，他鬥志高昂，精氣神抵至平生最好的狀態，靈位牌上餘數不多的燭火襯托得他愈發明亮。

「來吧！我已無所畏懼！！！」蘇適向離子態詭秘生物還以怒吼，這一聲怒吼，是他替師兄宣洩的無妄之災之之火。

僅是一個瞬間，離子生物便向他席捲而來。沿途之中，陰風怒起，陰幣橫飛，更為它平添幾分駭人。

虛無的離子狀態凝析出實體，將他牢牢抓附而住。

他雙腿拚命掙扎，想從吸附中掙脫而出。

「我……我要……碾碎你……」蘇適氣勢不減。

旋即他被肆力甩了出去……

蘇適覺到自己在飛……而後，只聽「嘭嘭」的兩聲，他被重重地甩到了承重牆體上，又跌落到了地上。

「疼，疼，疼，好疼。」他本是背朝牆體被甩出去的，但是在空中轉了半圈，胸口朝向了牆體。

就想好像胸腔陷進去了一般，肺部難以擴張，以至於他難以喘息。

這讓本就傷痕纍纍的蘇適雪上加霜。

這一切僅發生在一瞬間，此時，在一旁的程濤疾步而來：「蘇老弟，你一介非極意者，已經做好很好了。從現在起，你來幫我打掩護，戰鬥交給我和陳華！」身為極意者的他此時接下了戰鬥的重擔，安慰蘇適。

蘇適對離子生物一無所知，因此主動退位讓賢：「好！我來……掩護你！」即便呼吸困難，他仍舊不曾放棄作戰。

「其他人，迅速聯繫極意會總部。電磁屏蔽極有可能是楊老賊的極意能力，也可能是某種機械裝置。總而言之，想辦法解決並且聯絡總部。」程濤拋下這句話，向陳華點了點頭，默契地與他並肩作戰，共同抵擋離子態生物。

極意者果然不同凡響，兩人攜手之下，離子生物節節敗退，而楊大膽本就支離破碎的臉龐也顯得愈發無力，潰敗在即。

陳華時刻關注著戰場的信息，他將楊老賊的力竭盡收眼底，旋即喝道：「程隊，低位階極意者控制離子態生物極為費力，楊老賊體力竭盡在即，我們兩一鼓作氣，先剷除老賊！詭異生物不攻自破！」陳華以往的經驗告訴他，擒賊先擒王。

「好！」程濤回應。

兩人不顧詭異駭人的離子生物的追擊，徑直向老賊奔去，極意左輪的子彈瘋狂宣洩。

楊大膽見兩人直奔他而來，發狠道：「是你們逼我的，那我們就一起走吧！！」他匯聚最後一絲精神，而後作了甩手的姿勢，無力地癱倒在地。

同一時刻，那離子態詭異生物彷彿遭受精神強化，氣勢瘋狂攀升，也跟着發狠了起來。

僅是一個瞬間，追上了視它不顧的程濤與陳華，奮勇一撞。

「嘭」的一聲巨響，兩人似飛出去的炮彈，同時倒在地上。

離子態生物不依不饒，如龍捲風過境，迅速席捲而去。

那兩人甚至來不及反應，又被吸附起來，被狠狠地砸向牆體。

循環往複，永無止盡。

血液之塘隨處可見，那都是極意者砸到牆體之上時留下血的凝聚。

已經不能用皮開肉綻來形容兩個人了，白骨森森也不為過。

周遭之人，有的一陣噁心上涌，吐了出來，腥臭滿堂，有的二次嚇暈過去，僅有極個別勇敢之人，並不太精準地射向詭異生物。

它完全無視周圍其他人的火力掩護，宛如原始暴龍。

程濤在挨扣間隙看出了一些端倪，痛苦且斷斷續續地說道：「是……恐懼暴動！老賊放棄了對詭異生物的控制……結束了，陳華……我們與王隊一起走，也算路上有個照應了。」

程濤至今仍舊想不明白，僅僅是位階8的「屠宰者」，為何有這般偉力，能喚出這般驚駭的詭異生物，它凝聚了多少的恨意與憤怒啊。

倘若蘇適在這裏，應當會明白，博士畢業前夕慘遭毒手是怎樣的恨意滔天！

「是啊，不再孤單了。」陳華眼角淚珠滴落，「王隊，我們來陪你了。」

互相告別之際，詭異生物作蓄勢態，準備發起最後一次撞擊。它黑色的離子軀體宛如實質，那是，凝聚成實體的憤怒。

戰場之外，蘇適手中的彈藥早已打空，但他還未放棄。

靈堂內向里一側早已皆是斷垣殘壁，月色順着破敗牆壁照了進來，更顯荒蕪。然而，承載着師兄遺體照的區域牆卻完好依舊，格格不入地矗立在周遭的破敗之中。

「為什麼詭異生物從來沒有將人甩到掛着師兄遺體照的牆體上去？」蘇適敏銳地觀察到了這一細節。

早在黑色旋風凝聚之時，他依稀看到了笑雨師兄。此時，他不覺得那是個面目可憎的詭異生物，而是他曾今的笑雨師兄。「他」對眾人的憤怒，是在磁共振室里驟然逝去的不甘。

而隨着詭異生物的失控，他看得愈發清晰了。黑色氣團中，一個受折磨的靈魂躁動不安，那是他的師兄曾笑雨。

他明白了，他不會放過任何生的希望。

他向它竭聲喊到：「師兄！」同時向程濤與陳華跑去。

即便和他心中所想的不同，響亮的聲音也可以吸引它的注意力，為程隊和陳隊爭取一絲空間。

蓄勢疾行的離子態生物忽的一怔。

蘇適心喜，有效！

「笑雨師兄！」他又扯了一嗓子。

「他」的步伐緩了下來，周身瘋狂旋轉的氣旋好似降了一些速度，「他」似乎有些迷惘。

「是我啊，蘇適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他」徹底停了下來。

蘇適大喜：「成功了！獲救了！」他扶起兩位隊長。

然而下一刻，驚變陡生。「他」似乎在掙扎，忽的，氣息更盛，周身氣旋以更加狂暴的速度運轉，掀起一地陰幣。

它完全無視蘇適的話語，向他們三個襲去。

「不會吧，難道是我的名字讓它想起磁共振爆炸，所以它更加憤怒了？」蘇適扶著兩名副隊長，緊盯着「他」。

一夜了，精疲力竭了。

「他」不再蓄勢，簡單粗暴地吸附住蘇適，不斷地向牆壁砸去。

三人都已奄奄一息。

見狀，離子態生物體型不斷變小，而它的右邊，一個濃縮的黑色氣旋開始形成，不斷吞噬周圍的空氣。

它在分裂自身的能量團。

「絕殺了，元氣彈。」蘇適面無表情，平靜地等待審判。

「元氣彈」發出的聲音愈發之響，天地之間，只剩下這一個死神磨刀霍霍的聲音了。

此時，遠處傳來一陣溫婉卻又帶有幾分不確信的聲音:「笑雨？」

蘇適轉過頭去。

是他進靈堂時看到的趴在棺材上的女子，是師兄的女友！

她在人群鬼哭狼嚎時嚇昏了過去，現今許是聽見男友的名字，忽然醒了過來。

「笑雨是你嗎？」女子不斷靠前，毫無俱意。

「別過去！」蘇適焦急地勸阻她。

女子似是魔怔了，聽不見蘇適的警告。她只是不斷呢喃著「笑雨……笑雨……」。遠處的「他」也好似感應到了什麼，但是身邊的「元氣彈」依舊在不斷匯聚。

「笑雨是你嗎，我這輩子還能見到你。」女子離「他」越發近了。

「不要過去啊，回來啊，你給我……你給我回來啊……」蘇適早已泣不成聲，可他的雙腿骨折，哪還有力氣起身阻止女子？

「他」身邊的氣旋愈發之大，好似快要爆炸般的氣球。

「回來啊……」

「笑雨，是我，木棉~」女子笑靨如花。

什麼都不重要了，無論是蘇醒后倒在自己的眼前的生命，還是日後的錦繡前程，或是她自己的性命。

她與他相識太久了，她等了他太久了，從一個青澀的小男孩，成長為一個成熟的老博士。

就要修成正果了，可是……

她只是前去，抱着「他」，痴痴地笑着。

她的肉體之軀怎能抵擋離子態的詭異呢？她的皮膚陣陣寸裂，甚至露出森森白骨。

「再這樣下去她要灰飛煙滅了啊……」蘇適還能做什麼呢？

疼痛？疼痛與她又有什麼干係，這麼多年的等待，那一刻的心碎，難道不比肉體的毀滅更加疼痛？

她只是抱得更緊了。

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氣旋忽然開始降速，隨即緩緩逸散，直至消失不見。

而那猙獰的詭異生物也如同得到了凈化，化作曾笑雨的面龐，與木棉久久地抱在一起。

昏暗搖曳的燈光下，只有這對情侶，遺世獨立，顯得愈發溫馨動人。

擁抱良久，「曾笑雨」的氣息有了跌落的預兆。

許久之後，「他」緩緩消散，牽着木棉的手也逐漸虛化。木棉感知到了，只是不舍，奮力將手向上伸去，她還想抓着他。

一輩子抓住他。

而換來的，僅是空虛。

主戰場上，蘇適雙腿無力，巨大的情緒波動也會耗盡人的精神，但是他還不能停下，老賊還在角落裏等着他。

休息片刻，雙手好似充滿了用不盡的力氣，他如蛇般扭動，匍匐向前。

他記得清楚，上一次的匍匐前行，是逃離磁共振室，那時他還不知道是老賊引發的爆炸。

而這一次的匍匐前進，是取老賊性命。周圍有人想上前幫助，但是都被他拒絕了，他要一個人，走完自己的路。

楊大膽視線里，一人如蛇般艱難地爬向了自己，手持尖刀，隱約地留下一地血跡。他開始恐懼起來，彷彿這個人不是人，而是一條滔天巨蟒。他的心靈能量早已耗盡，無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全身無意識地哆嗦起來，但又因為耗盡了全力，哆嗦得極盡彆扭。他開始極力勸阻蘇適不要過來。

「你……你不要……你不要過來啊……」緩慢的等待死亡比迅捷的手起刀落更加磨人。

「你……我……我告訴你一個驚天的大秘密……」向來鎮定的楊大膽也害怕起來，口不擇言。

如果此時程濤和陳華還醒著，他們倆出於公家考慮，肯定會阻止蘇適。然而，他們倆早已力竭昏迷。

剩下的人又礙著情面，不敢阻止，總不能對救命恩人說不吧。

蘇適不理會，目光如炬，眼神堅定。

楊大膽徹底清醒了，既然祈求是無效的，那不如怨毒地咒罵：「你等著！我不過是組織的一個底層頭目罷了！日後你會受到無盡的追殺！烏鴉老大會替我報仇的！」

「以及，『祈冀之心』不得善終，哈哈哈……哈哈哈……」

蘇適聽清了，「祈冀之心」，他身上的物質的名字。

他只是平靜地看着楊大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機械地重複。

他未曾理會肌肉結締與堅硬白骨的阻撓，他也未曾理會奔涌如注的鮮血，他甚至聽不見老賊的凄慘愛好。

他是重複，機械地重複，僅有這般，才能消除一絲他心中的苦痛。

而楊大膽生命的最後時刻，呢喃地說着：「故鄉……故鄉……再也回不去了……」

死亡的最後時刻，只聽一聲電流聲，楊大膽的大腦燒了起來。

他終究害怕自己的記憶被讀取，故而在生命最終時刻鼓起了勇氣，焚腦而亡。

一條邪惡的生命就此隕落。

「那麼，還剩下最後一件事情。」

蘇適將楊大膽的斷臂卸了下來，又艱難地爬向師兄的遺體，朝遺體拜了又拜，向眾人尋了個打火機，將斷臂焚燒了起來。

遺照上，師兄在笑，仍舊是那般俊朗。

蘇適朗聲說道：「師兄，一路走好。」便昏了過去。

大廳之外，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員解決了最後一批人，第一批是三個極意者，第二批是五個普通人。他目光深邃，看向靈堂之內，輕聲道：「小傢伙，不要讓我失望哦。」打了一個響指，便消失不見。

大廳之內，還可見到一隻猶如鳥類標本的三眼烏鴉，只見它雙目無神，生機全無，但是雙腿狠狠地鉗著房梁，才沒掉下去。

遠方，整宿未眠的白衣老者面無表情，目光深邃，呢喃道：「亂世，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