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守護者

「殯儀館哪裏找的到呢」竟一語成讖。

「緩解自我情緒的吐槽竟成了現實，只不過，是老賊團伙持着，而不是我們。」蘇適內心苦笑，「一切都要結束了嗎，『奇迹』已無可使用，『久視』也無可再用。」

看向楊斌，思索間，他恍然大悟：「真是後知後覺啊。」

楊家兩兄弟運用了某種極意能力，在戰場上隱去了老三的存在。老三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靈堂之後，堵在靈堂門口，準備一網打盡。

作為位階8「屠宰者」的楊大膽，連眾人的位置都算計好了。他以位階9的實力蒙蔽眾人，讓眾人以為他再無絕境翻盤的機會，使眾人相信他是因為實力孱弱無法抗爭而不斷後退。

其實他是有意被眾人困在一角。

這樣的話，如果從靈堂門口發射，那麼師兄遺體首當其中，第一個遭受重創。之後，他們所有人都是楊家兩兄弟的肉盾。

真瘋狂啊。

當時他玩味地詢問楊大膽是否在等待援軍，楊大膽大驚失色，無非是害怕作為後手的大廳外極意者與楊家三弟被眾人發現。

後續蘇適說出大廳外前來支援的三個極意者莫名倒下后，楊大膽反而鬆了一口氣，因為楊家三弟楊斌還沒被人發現。

所有的情緒都是假的，只有「詢問援軍」時未在演戲。

蘇適復盤之際，楊斌早已就緒，只聽「咚」的一聲，黑漆漆的筒身附近煙霧四散而起，巨大的轟鳴聲劃破安靜的靈堂，彈藥自筒身中急速射出。

整個靈堂約是1000平米，眾人離靈堂門口約有20米左右。

人生最後的0.2秒。

「當初流星群直接砸死我，也省了後續那麼多事。」蘇適低沉起來，「可為什麼王偉隊長還在往遺體跑呢，難道，他想……」。

在看到楊斌后，眾人為之震驚，有的慌不擇路，有的目瞪口呆。唯有王偉，內心堅定，奮勇上前。

所謂「嘲諷者」，陰陰怪氣敵人，全心守護同伴，這便是他領悟的「利他」路徑守則，這也是他心中的「道」。

呼嘯將至，王偉抵在眾人身前，守護著曾笑雨的遺體。那一刻，他猶如天神下凡，威武不凡。

王隊……那一刻，眾人不再恐懼。

現實不是小說，王隊來不及耍帥，也來不囑託眾人，更來不及交代遺囑。他聽着空氣摩擦產生的尖銳聲響，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王偉自小並不生於大戶人家，相反，他父母早逝，舉目無親。村裏人見他可憐，湊錢供他上學。

上學那會，總有個別調皮搗蛋的孩子嘲笑他是「孤兒」。那時，即使他體型瘦削，羸弱不堪，也會如野狼一般，惡狠狠地與比他高大許多的孩子爭吵，打架。哪怕是傷痕纍纍，下一次，他依舊會奮勇的反擊。對家人的維護，貫穿了他的整個人生。

他渴望受到他人的尊敬。上學那會，放學后，他看着別的小朋友欣喜地牽着家長的手，手裏舔著棒棒糖。而他，手上空空如也，既沒家長牽着，也沒有棒棒糖可舔。其實他不是清高，只是在償還過去的自卑。

「呵，又想了那麼多啊，這可是戰鬥時候啊。算了，沒關係了，都要死了。」時間感知緩慢了起來，火離王偉不足十厘米，他要死了。

記憶又彌散開來，人們說陳年往事會被埋葬，然而他明白這是錯誤的。

他忘不掉村裏人，他不想死，他還沒結婚。

又想起快上大學的時候，

村裏人掏出家中所有的雞蛋，就為了讓王偉路上不餓著，順便換些學費。

其實雞蛋根本吃不完啊，也賣不掉。炎炎夏日，雞蛋不過十多天便會壞。所以他每天吃幾十個雞蛋，吃到看到雞蛋都想吐，但還是強忍着繼續吃下去。

不是因為他想吃雞蛋，只因為那象徵村裏人對他的愛，是村子守護了他的前半生，他發誓要用後半生守護村子，守護大家。

現在輪到他守護別人了。

他已經做好準備了！！！

「嘭」，擊倒了王偉，硝煙將他所吞沒，熊熊大火漫天而起，眾人也被衝擊餘波所擊倒。

靈堂迎來短暫的寂靜，硝煙之內，無人知曉發生了什麼情況，也無人知曉王隊長的生死。

幾秒之後，硝煙散去。

奇迹沒有發生，唯有焦黑四碎的遺體，訴說着生前的不屈。

王偉再也回不來了，他與曾笑雨相伴前行了。

王隊身先士卒，首當其衝，分擔了絕大部分火力，故而眾人只是輕傷。

不知是誰先開了頭，哭泣聲自薄薄硝煙中縷縷升起，隨後，一陣又一陣的哭聲如同接力賽，不絕於耳。

是王偉隊長的手下，這是他們對王隊的緬懷。

然而，逝者不可蘇生，生者仍需頑強。蘇適眼神銳利起來，將抵擋於身前的防護盾棄置地上，掏出極意手槍。

「砰砰砰」彈藥聲接連響起，那是蘇適對楊家兄弟的反擊。

疏忽了，所有人都疏忽了，想着人道主義與生擒。不，對待這種渣滓，只能用最強硬的手段。

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大意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蘇適振臂高呼，「所有人，集中火力，程副隊與幾人去拖住楊斌，剩下的人向楊大膽火力全開。陳副隊，你隨我找機會攔下楊帆。」

「聽蘇老弟的。」程副隊贊同，意即授於蘇適指揮權，畢竟極意組織有其規章。

慘境之下，除卻個別成員似受到極大驚嚇癱瘓不動，其餘的所有人遵循蘇適指揮，有條不紊地執行起命令。此時，職級與年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誰能頭腦保持清醒，誰能指導大家。

所謂領袖，並不意味着在關鍵時刻能作出最正確的決策，但是，他一定能在絕境中身懷希望，身先士卒，給予所有人勇氣與信心。

正規在火力彈藥上存有天然優勢，很快，楊斌與楊帆倆兄弟彈藥耗空，只能束手就擒。極意者也是人，是人就怕死，是人就會死。

即便緊拷兩兄弟，蘇適依舊放心不下，吩咐眾人：「給他們兩兄弟補上幾槍，防止出么蛾子，發生意外。」顯然，蘇適不甚了解極意手銬，但謹慎些也不為過。

瞬間，形式反轉。局面上僅剩獨木難支的「戴帽老賊」楊大膽了。

事實上，楊大膽也知曉，在彈藥交換之下，他們很快就會陷入劣勢。因此，他的本意是將眾人轟傷，這樣才有機會對抗正規軍。

「該死的蘇適，難道是他破除了大廳外的人的『心境紊亂』狀態？現今還站出來鼓舞士氣，可恨！還有那王偉，若不是他之前傷了我，加之他一人以命抵擋了致死傷害，這群凡人怎麼可能傷到我。」楊大膽心裏狠毒地咒罵着。

雖然他是位階8的「屠宰者」，但是他的能力只能短暫使血液「害怕」，從而令血液暫時凝固。然而在遭受極意小隊的火力交織下，四散而逃的他傷口再次裂開。

「我不會再叫你束手就擒，我只會讓子彈穿透你的軀體，直達你的靈魂。」蘇適繼續瓦解楊大膽的防線，大聲喝道。同時，極意左輪伺候老賊。

這一刻，老賊明白了，蘇適從他的獵物轉變為獵手，形勢真正反轉了，他開始後悔在磁共振室內沒能鼓起最後一絲勇氣。

看着楊帆和楊斌束手待斃，楊大膽知曉自己翻盤的機會渺茫，他走不掉了。

「但是，走不掉，不代表拼不死。抱着同歸於盡的心，應當還有一絲勝算。蘇適身上位階7的『遂願者』能力肯定存在諸多限制，否則他不會無能為力地看着王偉被爆炸所吞噬。

先前的憤怒加快了他們火力的傾瀉，他們的彈藥應當也不足了。

靈堂內的兩個極意者，蘇適口中的程濤和陳華，按腦域強度來感知，應當只有位階9。

所以，只要解決掉這兩個人，二弟和三弟還有機會帶我出去。」危急時刻，他的大腦仍在高速運轉，「屠宰者」的能力使他害怕全無，他找到了破局之法。

那就，只剩下最後一招了。

楊大膽就地打坐，凝神靜氣。

「哼，裝神弄鬼」蘇適毫不留情地子彈伺候。

瞬時，驚駭的表情佔據了楊大膽的臉龐，繼而，一股未知的力量撕碎了他的面龐，使他看上去極致猙獰。

「蘇適，你還是忘記了最後一件事情，這裏是殯儀館。」楊大膽並不完整的面龐艱難地吐出了幾個字。

「現代化賓館原則」的種種條目浮現在了蘇適腦海里，其中，最重要的一條是「情緒路徑極意者入內不可展現任何極意能力」。

還有那些情緒路徑極意者失控后的例子！

「看來你想到了，沒錯，離子態的詭異生物！」

陰風驟起，錫山荒野之上樹枝搖曳，樹葉嗖嗖晃響。天公似要配合般，不時降下幾道純白的閃電，雷聲隨後而至，與暴雨聲交相輝映，襯托得陰森的靈堂凄冷可怖。

蘇適不由想到民間關乎「頭七」的傳聞，魂魄會在死後的第六天晚上，接近第七天凌晨的時候回歸軀體。他不由地撇向左腕的手錶。

現在，正好是第二天的0：00！！！

視線之內，一黑色陰影自曾笑雨的遺體之上升起，像是一團黑色的氣旋，不斷吸收周圍的能量。

凝視，壯大，升騰。

隱隱約約的，蘇適從黑色的氣團上，依稀看到了他敬愛的師兄，曾笑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