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敗漏。

出院。敗漏。

周詩謠出院了。在一個陽光普照的午後。事實上,呆在醫院也只有兩天的時間,但這也讓她受夠了,若是她沒有受傷,還能像左卓她們一樣去病房裏看吳政,可在醫院,她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放大,看望吳政反而成了奢侈的事情。讓她心中不爽的是,吳政竟然也沒有主動聯繫她,他們的感情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點點滴滴都化作泡影。

她打包好自己的行李,靜靜地靠在床板上,瞪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出神。

「小姑娘。你要出院啦!」

隔壁的大嬸出乎意料得傳來溫和的話語,而不是聽了讓人頭皮發麻的唉聲嘆氣。

「是啊!阿姨!」周詩謠對着大嬸燦爛得笑:「這兩天真的很抱歉。打擾到您了。聽醫生說您恢復得挺好的,估計過不久也可以回家了呢!」

「好孩子!真會說話!只是,你怎麼還沒有走啊,你在等人接你么?」大嬸問,周詩謠尷尬得笑笑,愚笨如她也能看出來,這大嬸到了午休的時間,害怕被擾了清夢,巴不得她趕緊走。

她還是禮貌的回應:「是啊。我的室友來接我。您見過的。」

「嗷!是那兩個嘰嘰喳喳的小女孩吧!」大嬸啐了口痰,擺擺手搖搖頭道:「誒!她們比不上你!都沒有你秀氣安靜!太吵了!」

周詩謠乾巴巴得哼唧了兩聲,不願意再搭理人家了。喜歡憑自己的主觀感受去判斷一個人大約是中年人的通病吧!他們不僅迂腐而且頑固,熱衷於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小一輩身上,還不容辯駁反抗。你辯駁就是不尊老,你反抗就是大逆不道!

周詩謠側過身去,把頭埋進衣服里,她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中年人,而且是頑固到極點的,墨守成規到極端的人。所以,她算不上是個戀家的人,因為有諸多觀念不同,她幾乎除了例行的作為女兒的問候,上到生活下到學習,都不會讓父母知曉。不出意外,她只會落得滿身牢騷和頤指氣使的控制。

就像之前的三亞救人事件和這次的奪刀受傷事件,在其他人眼裏,理應算得上人生中濃墨重彩的一筆了,父母不應該被隱瞞。可是周詩謠是不會告訴他們的,她覺得無論哪件事,都只會讓老兩口擔心生氣,沒有任何意義。

周詩謠雖是這樣想,但鼻子還是忍不住酸澀起來,她又何嘗不想做個可以不顧一切,向父母暢所欲言的小棉襖呢?

大概是低聲的啜泣讓大媽有些不知所措的歉意,話趕話得問周詩謠:「小姑娘!你那個男朋友今天來不來接你呀!你真有眼光呦!找了個長得那麼漂亮的小夥子。」

抹了抹溫熱的眼淚,周詩謠無奈得解釋道:「您誤會了大媽,他不是我男朋友。就是普通同學,我們是同一個班上的。」

「哎呀!小姑娘!大媽看人可准啦!那小夥子是真不錯!長得漂亮脾氣又好,你可要好好珍惜哦,不要耍小孩子性子,錯過這一個,可再難找到這樣的啦!哎!你們有沒有見父母啊?他家經濟條件怎麼樣?家裏做什麼的?有沒有房子啊……」

多管閑事!周詩謠難得翻了個白眼,轉過頭去當聾子。她看了看時間,離她和左卓約定的出院時間已經超過十分鐘了,要是再過十分鐘左卓還不來,她就自己打車回校,本來,讓左卓過來就是圖個安全感的心理安慰,未有任何實際意義。

窗戶外面的太陽夠大,就是氣溫攀升不上去。醫院又一向陰嗖嗖的,周詩謠重新把疊好的被子攤開搭在身上,貓一樣慵懶得眯着眼睛。

朦朧中過了許久,周詩謠感覺到細細碎碎的聲響在四周環繞,門外的聒噪被叮叮噹噹杯子碰撞的清脆所取代,腥臭的藥水味也變成了類似家的熟悉的香甜。她淺淺得笑了,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果然,只有在夢裏才能忘記自己處在紛繁的塵世,享受來之不易片刻的安定歡愉。

「詩謠!詩謠!起床了!」

恍惚中,周詩謠聽見熟悉的男聲在叫她。像是,父親的聲音。

「詩謠,爸爸來接你了。」男聲又在耳畔詐響。

周詩謠猛得睜開眼睛,正對上一副眉目盡顯滄桑的面孔。

「爸爸!你怎麼來了!」周詩謠驚呼著坐起來。只不過近半年沒見,父親卻彷彿蒼老了許多,可怕的流年!可怕的時光!竟讓父親的黑髮白了大把,眼窩也明顯深陷了,鬢角的皺紋持續延伸到鼻尖眉梢。

「怎麼?不歡迎我來么?」父親即使彎了嘴角笑着,也掩飾不住滿目哀愁,深深嘆了一口氣,沮喪得說:「你啊你!長這麼大,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叫我和你媽媽怎麼放心得下哦!」

周詩謠傻笑着,她茫然又害怕,不知道父親指的哪件事情!只好無助得望向站在一旁的左卓,她注意到左卓一直沉默得站在床邊,似乎迫切得要說話,又礙於什麼,只能用堅定的眼神「暗送秋波」。

「左卓。謝謝你給我爸爸帶路啊!」周詩謠給父親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對左卓擠眉弄眼的暗示,絞盡腦汁得想把父親支開一下,好了解現在的狀況。她甚至不知道父親是如何知道她住院的,並且還從老家趕來。這讓她有不好的預感。

「對了爸爸!您來了我想起來了!我那個學校醫保的發票還沒拿!我實在搞不懂那些個明細什麼的!您幫我到護士站問一下,是不是現在就可以到窗口領了!」周詩謠拍拍腦門,不怪父親說她,她真的忘記了這麼件重要的事情。

「哎!」又是一陣嘆息。父親緩慢得站起來,眉頭緊蹙得往門口走去,一邊交代她:「我幫你問問!你把東西收拾好!別丟三落四的!不讓人省心!」

左一個不讓人放心,右一個不讓人省心!周詩謠的腦袋都大了!她心裏堆積著滿滿的矛盾,又想讓父親在她身邊多留幾天,又巴不得父親囑咐她幾句就回家。

「周詩謠!你真是個人物!」左卓見周爸爸走遠了,忙不迭附在周詩謠耳邊說,像是誇耀更像是諷刺!

「你什麼意思?」周詩謠莫名緊張起來,左卓可不似李惠媛劉嘉之流愛好誇大其辭。她若是對某件事感到震驚和意想不到,那就必定是什麼大事件。周詩謠見左卓神情複雜得看着她,急躁得問:「你說清楚啊!什麼大人物?還有,我爸怎麼知道的?」

「這還用問么?學校為了撇清責任,就給你家裏打電話啦!然後你爸爸就來啦!」左卓撇起嘴,輕描淡寫帶過。

這也情有可原。周詩謠悶悶得點頭,心裏鬆了口氣,她也不知道在緊張什麼,頂多像剛才那樣被父親嚼幾句耳根子罷了,不是什麼難以應付的事。

左卓雙手叉腰,恨鐵不成鋼得看着她說:「看你還一臉天真輕鬆的樣子,是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吧!我都不好意思說了。」

周詩謠也站立着,那股子不安的氣又提上來,不耐煩道:「發生什麼事了嘛!有話快說呀!你要急死我呀!」

「你的日記!」左卓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起來,不含糊得全盤托出:「你爸爸來寢室看了下!你的日記被他翻到了!他問我們知不知道你和吳政的事!我和李惠媛還一頭霧水呢!劉嘉就口無遮攔得說了,說你表白吳政。你知道她的,喜歡添油加醋,還說吳政勾引你,又不心疼你,你是為了吳政受了這茬苦!」

周詩謠愣住了,只感覺全身的血被逐漸抽離,頭暈目眩得望着左卓,左卓的口仍在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聽不見了,她彷彿陷進了沼澤,有無數雙手要把她扯入地獄。

她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哀切得看着左卓。

左卓接着說:「我們倒是接受得快,但你爸爸的脾氣好像不是很好,他當時臉色就陰沉沉的,我相信,如果吳政在他面前,肯定免不了吃一頓苦頭了!」

周詩謠咬着嘴唇不說話。

「詩謠!你老實告訴我!吳老師接受了你的告白么?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左卓接近憤怒得說:「我真是看錯吳老師了!依我看,他就是在玩弄你的感情!」

「他沒有!他是個好老師!是我纏着他!是我一廂情願!不要這樣想他好么?」周詩謠握緊了拳頭,隱忍着不流出眼淚來。她明白這件事的意義,父親愛面子,又相當傳統,他定不會小事化了的。

「詩謠!我們是最好的姐妹!你不應該瞞着我的。你告訴我,他也喜歡你是么?他肯定對你有所回應了,才會讓你這麼傻!這麼痴情!天哪,我真是傻,居然相信一個善良的女學生會為了保護恩師而奮不顧身撲上去奪刀!」

「別說了左卓!」周詩謠害怕得望向門口,她逼自己鎮定下來。

左卓卻不想放過她,止不住得問:「是么?是么?吳老師也喜歡你?你們在一起了?」

「是的!是的!你能不能別再問了!他說,他說他喜歡我!我們在一起了!」

周詩謠劈頭蓋臉得把滿肚子的委屈和難過發泄在左卓身上,末了失神得喃喃自語道:「我們要在一起。我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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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一曲逍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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