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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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陽光格外明媚，連續半個多月的晴天令路面乾燥多灰。又一輛車開過，帶起一片塵土，書子順著牆根一溜小跑，待到出了塵土籠罩的範圍，才用力的咳嗽起來。
「開的那麼快，趕著去奔喪啊！」書子吐出一口渾濁的唾沫，豎起中指，對著遠去的車輛忿忿的大罵。
這條路是連接機場與市區的主幹道，就在西城門外，書子從自己的小租屋走到這裡，也不過才用了十分鐘而已。路邊是兩溜整齊的小二樓，靠路邊的一面清一色的貼著淡綠瓷磚，屋頂統統做著仿古的飛檐，而且一律漆成了大紅色，遠遠看過去，煞是整齊。然而只要任誰多看幾眼，就會被這俗不可耐的搭配刺激成了審美疲勞。據方胖子說，再往前去一段，就能看到有一棟房子，因為地形限制，建成了西窄東寬的樣式，曾經一度被網友們戲稱為最牛門面房。不過書子今天是沒機會見到了，而且跑那麼遠去看一個難看的房子，他一個宅男也沒那興趣。前面稍遠處有一個小岔道，書子於是下定決心，自己最多走到那裡就不再往前了，就在這附近看看就好，如果有還沒租出去的空房子，就定下來算了。
「嗯，首先要交通方便，還要偏僻一點，至少不要有太多行人經過那裡。周圍人群結構不能太複雜，人口不能太稠密。環境不能太好，太好會吸引人過去，就算只是傍晚過去閑逛的人多點也不行。環境不能太壞，那我們跑去那裡租房就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附近要有便利的商店，能很方便的採購各種日常用品。也不能有太多商店或是超市之類，否則四周的人口絕不會少。最好有很多往外租的空房子，這樣一來，大家都是在那裡租住的，互相都不認識，能夠很自然的與周圍人拉開距離，而不會顯得太奇怪。也不能太多，太多了的話人也會多，環境太複雜。房東不要太熱情，不要是那種同時租給很多的那種，也就是說，房主的房子不能太大，但我們要租的房間也不能太小，至少那些儀器要搬進去。房東也不能太冷淡，誰知道會有什麼怪癖……」
昨天下午，當書子問起租房子時有什麼要注意的時，ADA口若懸河的說了一大通，聽得書子快要暈倒。
「哪有那麼多條件！」書子苦惱的抓頭髮，「乾脆明天我去找房屋中介，讓他們給幫忙介紹。」
「不行，通過房屋中介買或租房子都會有記錄留下，將來可能會給我們帶來麻煩。」ADA不緊不慢的道，對書子痛苦的樣子頗感興趣。
「看什麼看！看你的不良書去吧！」書子見ADA用一本《基督山伯爵》掩住大半張臉看著他偷笑，沒好氣的道。這些書裡面都是些什麼內容，他再清楚不過了。
ADA臉一紅，劈手把書扔去牆角。書子看到ADA那漲紅著臉，又想笑又有些尷尬的臉，不禁一愣。沒想到ADA也有這樣小女孩般的一面。書子可忘不了，那天晚上，ADA將匕首一點一點刺進他胸膛時，那冷漠的好似萬年寒冰的表情，他一想起來就渾身發冷。
今天早上去學校問了家裡是做房產生意的方胖子，才被指到了這個地方。據說去年底這裡還是一片荒山野嶺和菜地的組合，年前的時候，省上一位領導下來檢察，隨口說了一句沿路的這些住戶房子太爛，生活一定很艱苦吧？於是就像歌里唱的，「神話般的崛起了座座小二樓……」。結果，這裡那些種地的農民，家裡大都有了一棟怎麼住都顯得太過寬大的房子，想開個小餐館卻又嫌小，但就那麼空著卻也太過浪費。更何況，政府強制給搞的那個什麼建房貸款，雖然號稱有這樣那樣的優惠，可總還是要還的，光靠種地大概得一直還到死……於是西城有很多做生意的盯上了這裡，交通方便房租便宜，租來當做庫房很是不錯。
書子對照了一下ADA提出的那些條件，覺得在這裡租房子倒也合適。他想的有點走神，不經意看到對面那棟房子門前貼著一張招租的紅紙，就那麼橫穿馬路想要過去看看。
「嘟——！」
一輛車飛速衝過來，喇叭聲從小到大從遠到近。書子一驚，從神遊的狀態清醒過來，那輛車已經衝到近前，眼看就要來不及躲開了。書子嚇得差點兒尿褲子，本能的一跳，竟然奇迹般的離地近兩米高。不過他畢竟不是什麼能飛檐走壁的武林高手，而只是一個憑本能跳高、體重二百斤的白嫩胖子，純以高度而論，倒是足以讓那輛時速一百七的都市越野從腳下呼嘯而過了。只可惜，他跳的稍微早了點兒，而那輛車又正在急剎……
於是，書子的一隻腳被車頂前沿碰了一下，然後書子整個人在半空中做了個三百六十度前空翻外加七百二十度側轉體的動作。就在他的腦袋將要碰到車頂尾部，撞成一個爛西瓜時，書子突然福臨心至的伸手在車邊拍了一記，然後他整個人又憑空拔高了半米，然後遠遠落地，此時車正好在他身後大約七米的地方急剎停下，橡膠輪胎在地上擦出兩根長長的黑印。
筆直的站在路中央，書子深深呼吸，硬生生的把即將破**而出的尿液又憋回了膀胱。他摸摸自己的腦袋和下體，還好，東西都還在。想到差點兒把自己從處男撞成處男鬼的那輛車，書子大怒。像之前做過的那樣，他轉身，豎中指，破口大罵。
「開的那麼快，趕著去奔喪啊！」
咦，不對！那是輛警車！哼哼，警車又怎麼樣？警車就能隨便把人往死里撞嗎？呃……還是不對，貌似是自己走神了，過馬路沒注意……
「啪」，車門開了。
書子渾身一個激靈，轉身就跑。
「臭小子！你說什麼？！你媽媽沒有教過你過馬路要先看車，要走斑馬線嗎？」警車上下來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卻穿著一身士官軍裝，憤怒的沖著書子那一瘸一拐的背影吼道。
「小周，算了，正事要緊。」車裡一個一身便裝的中年男子苦笑著道，不停的揉眼睛。剛才那一下急剎他沒注意，一頭撞到了前面的座位靠背上，兩隻眼睛都變成了熊貓眼。
「江……大哥，要是讓我們團長看到你這個樣子，他絕對會扒了我的皮的……」那被小做小周的年輕人看著中年男子的青紫色眼圈，哭喪著臉道，聲音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宏亮，竟然有些發抖。
「好了，這又不能怪你。」江姓的中年男子笑道，沖小周揮了揮手，「上車吧，咱們還要趕路呢。」
「怎麼不能怪我，要不是要纏著你要你……江大哥你又怎麼會……我們團長會扒了我的皮，一定會的……」上了車，小周頹喪的道。
「你不說，我不說，你們團長怎麼會知道？」江大哥笑著打斷小周的話，又對前面司機座位上的警裝男子道，「大家都不會說，對不對。」
「是，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看到也沒聽到。」警裝司機仍未從剛才那驚險的一幕中回過神來，聽到江大哥這麼問，強笑著道，不過他臉色青白，兼且滿頭大汗，這個笑容委實比哭還難看。
「看，大家都會保密，這下放心了吧。」江大哥拍拍司機的肩膀，對小周笑道。
「嗯，謝謝司機大哥，謝謝江大哥。」小周怯怯的笑了下道，笑完過後仍然像是個被打蔫的茄子。
車子再次開動。
「好了，別擔心了，你剛才不是想知道我們是去幹什麼嗎？」江大哥笑笑，伸手進懷中，掏出一個錢包，從裡面拿出了兩張照片，遞給小周。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神色變的嚴肅起來，「還記得在飛機上讓你看的那部電影嗎？」
「記得記得。」小周猛點頭，一臉興奮的道，「那電影可真好看，可惜就是沒有看完。狗日的美國人拍這種嚇人的鬼東西就是有一套！」順手接過照片。
「看一看再說。」江大哥指了指小周手裡的照片。
「這是……」小周微微凝神一看，登時一驚，「這是……這是…還好他反應夠快，及時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看看前面的司機，那司機顯然剛才是被嚇到了，此刻正在凝神開車，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話。
「這個，這個這是劇照嗎？」小周皺著眉問道。顯然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問的。如果是電影劇照，江大哥何必鄭重其事的拿出來讓自己看，難道是想嚇自己一下嗎？那不可能！江大哥絕對不會拿正事來開玩笑！雖然才相處了不到一天，但小周絕對可以肯定，這位周大哥和他的團長一樣，平時可以跟大家一起喝酒打鬧，互相踢屁股，可一旦遇到正事，就會馬上翻臉不認人！公私分明，鐵面無情。
「不是。」江大哥呼出一口氣，輕輕道，緩緩搖頭。
「這……這是真的嗎？」小周睜大了雙眼問江大哥。
江大哥微微點頭，手指在照片上輕點，「這一張是我從美國帶回來的，這一張，是前兩天從義大利傳過來的。」
這怎麼可能！」小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事實上，我們這次來海門……也正是為此而來……」
「難道我們國家也有……這個？」小周難以置信的問道。
江大哥面色沉重，緩緩點頭。小周也沉默了下來，他看著手中的照片，眉間是一片解不開的深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