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最後一個聖徒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最後一個聖徒

黃昏已到盡頭。天邊隱隱綽綽的閃爍著繁星,亦可看見月牙。

在將加博安置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后,艾洛就立刻動身趕往了他家的門口。只是,眼前的奇景令他不得不止住了腳步。

整棟樓房包括一個大院子,都被漆黑的陰影完全包裹住了。他面前正站著三個人,兩男一女。

位於中間的男人很年輕,看起來三十歲左右。他留著一頭耀眼的金髮,穿著純白色長袍,手裡攥著一把劍。他走上前來,報上了名字。他說,他叫芬羅尼蒙。

艾洛認出了他佩戴著的項鏈上烙印著的玫瑰花家徽。因而,不解的向他問道:「你這是在幫逃犯或是鬼祟做事?身為理應竭盡全力捍衛正統價值觀念的斯特凡家的成員」

芬羅尼蒙緩緩拔出利刃,眼睛下瞟著刀鋒上映照著面容,后又看向艾洛,滿是倦意的回道:「是,斯特凡已經被滅門了,而我即使墮落為惡鬼,也要苟活下去,為正義盡最後的心氣。」

他身後兩人,一個是四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另外一個則是看起來連十歲都似乎未到的女孩。

「無聊的詭辯。」說著,艾洛迅速拔出劍格擋下了芬羅尼蒙突然襲來的砍擊。雙刃擦出火花,芬羅尼蒙並不死心,又再次回砍去,卻也還是被艾洛輕鬆擋下了。

「認罪自首吧,這樣即使是死罪,你也仍然能以人類的身份死去。不至於活的更加窩囊。」艾洛嘲諷著,又不慌不忙的閃躲過他連續下來的幾次斬擊。

「支持違背祖規的傀儡王政府的你們才不是人類!」他向後躍去,拉開距離后,側過身將手中的劍平行架於胸前,一手攥過劍尖,裸露著鄙夷的臉色,惡狠狠的吼道。

「哦,那麼說你是忍辱負重咯?」艾洛繼續嘲諷。

芬羅尼蒙邁步前沖,揮動臂膀直奔艾洛的喉嚨刺去。在這一瞬間,他好似化為了一道白色閃光,勢不可避。但艾洛卻預料到了他的攻擊意圖以及攻擊時機。芬羅尼蒙僅僅刺破了艾洛左肩旁的衣料,他本人的腹部卻狠狠命中了。

芬羅尼蒙口吐鮮血,半跪下落。這次打擊之所以效果顯著,很大程度還得益於他自身的速度。

艾洛出手乾淨利落,根本就不給他喘息之機。只見,芬羅尼蒙的半隻膝蓋還沒有碰觸到地面,他整個人的視野就突然遠離地面了。

隨即,他的下顎就不斷傳來難以承受的痛楚,位於嘴巴正中心附近的牙齒也在之後的擠壓中相繼破裂。艾洛近乎成直立一字馬站立。他抬腿踢碎了芬羅尼蒙的下顎,令他整個人的身軀后移了半米后,墜落觸地。

「哥哥。」女孩大叫著,年長的中年人正拽著她的胳膊。但似乎是由於被眼前的場面驚得瞠目結舌,注意力分散,他竟沒能拽住女孩。

女孩哭喊著上前,拔出了掛在胸前的匕首。性命垂危的芬羅尼蒙隱約見此,似乎又來了精神。他大叫著令她後退,然後又想要強撐著站起來,但艾洛並不願給這個機會。他快步走上前,瞅准他的咽喉抬起了腿,奮力的往下跺去。

拿著匕首的小手被艾洛反手捏折了。女孩哭喊著,全然不顧疼痛的揮動著她那稚嫩的拳頭。這時,那個中年人也衝上來了。

只是他並沒有攻擊,而是選擇了下跪。他央求著吼道:「求您放過我們,我們不會與您為敵了,至少不要逼我們去自首……」他這麼說著,便看見女孩被艾洛隨手甩在了包裹著樓房院子的陰影上。

「小姐……」他喊著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憤怒,隨後又蕩然無存。

芬羅尼蒙的眼神變得空洞,連最基本的喘息也做不到了。那女孩的頭被砸出的血,正在不斷流著。

「你們不要考驗我的耐心,也不要裝可憐。告訴我,裡面發生了什麼?以及你們的目。」艾洛從他身旁走過,伸出兩個手指頭,試探性的敲打著陰影,面無表情的說道。

中年人說自己是斯特凡家族的僕人,他說他們家主聯合其他領主叛亂失敗后,嘗試逃往國外尋求庇護,可中途還是被王國軍截住了。

在那時,他們已經被扣上了鐐銬。但半個月後,自稱為托弗爾的惡鬼卻在夜晚現身突襲,解救了正被押送回首都的他們。

家主年事已高,由於受驚嚇過度當場去世了。這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因為僅在短短的半小時內,托弗爾以一己之力將當時負責押送的二百五十三名士兵全部屠戮殆盡,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中年人說自己還記得,托弗爾當時邊舔著手邊的血邊對他們說道:「聽聞,芬羅尼蒙是個劍術天才,你們若是同意我將他進化,我就幫助你們出國,否則就待在囚車上,在這荒郊野嶺外餓死吧。」

「好無聊的故事,說說你們過來此地的目的。」艾洛說著,拔出劍來朝包裹樓房院子的陰影砍去。

「只要能勝了你,芬羅尼蒙少主就有資格被那惡鬼感染。」中年人拽起褲角,咬著牙的說道。

「只知道這麼多?」

「是的。」

「那你先睡一下吧,一會兒會有騎士來抓你們的。」

中年人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突然間,眼前就變得漆黑。艾洛一記手刀砍在了他的後腦勺上,令他昏厥過去了。

細看陰影已被他展出了一道縫隙,但是那道縫隙很快就被新的陰影填補上了。艾洛略顯無奈。他握緊劍,準備短時間內持續迅速揮砍,令陰影的恢復跟不上破損。

可就在這時,他卻不得不回頭了。因為,芬羅尼蒙又站起來了!

「是我手下留情了嗎?你安心睡著,不好嗎?」艾洛問道。

芬羅尼蒙聽不見他說的話,他眼前一片灰白色。支撐他的,是他自己感受到的榮耀與執念。

六年前,杜昂以多年以來進貢的黃金成色劣質為名,派遣官員前往斯特凡家問責。芬羅尼蒙的哥哥在當時負責財務,與那位官員多次辯解交涉……只是這位官員的打算,本就是另有所圖。

他肩負著王的任務,半夜喬裝打扮成賊人潛入了宅邸。他成功了一半,之所以成了一半是因為他雖然的確找到了能夠切實證明斯特凡家謀反的信件,但在撤離的過程中卻被年幼的芬羅尼蒙發現了。

芬羅尼蒙剛練劍回來,就遇到這檔事。年輕氣盛的他覺得這是大展神威的好機會。他拔劍追砍,中途鬧出的動靜驚動了家僕們。

雖然官員身手矯健,最終還是逃了出去。但大部分的信件卻也逃離的過程中,掉落在了前院里。

剩下的信件作為證據的指向性不足,無法扳倒斯特凡家的家主,也就是芬羅尼蒙的父親。但這一前提是,芬羅尼蒙的哥哥必須自願攬下貪污國家賑災糧款的罪名。

芬羅尼蒙的哥哥沒有任何怨言的,聽從了他父親的話。芬羅尼蒙趕到首都,親眼目睹了他的絞刑!

「眼前的人也算是支持偽國王的敗類,父親,哥哥,我是不是也算是為家族戰鬥到最後了呢?」他說著,不禁感動的流下了眼淚。

在夢中意識到自己在夢中的人們想要清醒過來,立刻動身下床,但卻往往做不到。而做不到則就會可能會迫使自己編造出一個自己清醒過來,已經動身下床的夢境。

他揮起劍,緩慢的朝艾洛奔去。但這情景只發生在他的腦海里,在現實世界中,他僅僅只是站立著,抽泣著。

意識模糊的芬羅尼蒙在想象中揮出了劍,將艾洛開膛破肚。但在現實中,他仍什麼也沒做。艾洛緩緩走來,扇了他一巴掌,他便又昏厥的過去倒地不起了。

他那最後的臨時掙扎,被自己的妹妹看在眼中。她不再捂著血流不止的腦袋,憑藉著悲憤欲絕的心態,強行站了起來。

而她越是感動,越是以惡狠狠的眼神盯著艾洛,艾洛就越是感到噁心。那片領土他去到過,可以說在他的印象里,那裡的窮男人都是地痞,那裡的窮女人都是娼妓。他共去過六次,每次都會遇上小偷偷他的錢包,或者他的武器。

一次,他被僱主邀請過去參加一場集會。在那裡,他什麼都明白了。主教穿著長到拖在地上的銀絲長袍,在一座足有四十米高的黃金神像前熱淚盈眶的朗誦著經文,二百名名信徒會跪坐在那裡將近八個小時。他們大多數都與斯特凡家沾著點親……他們不從事勞動,八小時后的四個小時內,他們會激情澎湃的談經論道。在這些過程中,他們會感受到自己的靈魂進一步的升華,進一步的接受洗滌!

而他們越是乾淨,越是美麗,越是聖潔,生活的每一天越是充實……那些平民們在他們眼中就越是醜陋,骯髒,卑賤,貪婪,愚蠢,懶惰!!他們支持教會侵佔農民的田土,因為他們知道那些貧賤的農民們皆是自私自利,不懂得奉獻的愚民,但即使他們這樣愚蠢,也不該被拋棄,所以就應該儘快讓教會擴建來挽救他們的靈魂。

他們隱晦的支持領主貪污賑災糧款。因為忍無可忍的平民們曾闖入過惡意囤積糧食的商人的糧倉內,搶走了他們的糧食。他們也瞧不上商人。但是他們更鄙夷著暴亂的平民們。因為他們沒堅守法律。即使餓到吃不上飯了,那也不能成為為惡的理由。他們沒有堅守作為人的良知與底線,他們是該被餓的,被餓死也是應得的果報。

而他們自己就更需要更多的錢來維護正義,雖然錢也到底有些不幹凈,但這只是必要的妥協而已,天真的空想主義要不得,若想維護正義,就必須擁有力量腳踏實地。

不僅如此,他們還唆使領主進一步增加稅收……原因,其實沒什麼原因。他們打了一場賭,如果增加稅收后犯罪現象並沒有明顯增多,那麼就說明平民們還是有的救的,至少是有部分還能被教化好的。但結果令他們失望,他們其中有部分人感到心身俱疲想要放棄,而每想起經書上堅持不懈的典故時,就又會唾棄怠惰的自己,重新振作。

平民們越是被逼的醜陋畸形,他們就越是痛心疾首,為之而憐憫。他們失望過,憤慨過,他們感受到自己的良知,正在不斷接受磨練。他們遏制憐憫的惡徒假慈悲,他們也從不放棄相信真善美。

艾洛沒理會女孩,他有自己需要克服的假慈悲心。他身旁的女孩,完全可以成為所有教徒們心中勇敢無畏的象徵。所以正因如此,她的形象在艾洛眼中才會是一坨碩大的蒼蠅。只是,艾洛也並未將自己定位成好人,所以他沒有刻意的去為民除害,並沒有在乎理會女孩。他拼盡全力,一口氣在漆黑的陰影上斬出了四,五十道切口!

只可惜,天色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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