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 20 章

空氣中瀰漫著香甜的氣味。

假如努力分辨，就能同使用味蕾一般讓這些氣味一份份分開。它們由很多東西組成，不停在認知里變幻。你一會兒能聯想到這個，一會兒又覺得像那個。

布魯斯清晨起床后，就看到阿福在給房子裝點花朵。韋恩莊園的玫瑰花圃到了盛放的季節，阿福拿到了修剪下的花枝，在那些昂貴但漂亮的實用花瓶里放好了鮮切花。

上妝后的韋恩宅散著淡淡玫瑰香，明艷的火紅也給古老貴氣的她添上一抹動人之色。

布魯斯心情很好地聞著空氣中的花香，和餐桌上阿福精心準備的英式早餐的香氣。同老管家問早，幫克里拉開椅子，偷看兩眼阿福給托馬斯準備的報紙。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餐刀切開盤子里的培根和香腸，肉類食品斷開的聲音格外動聽。

他抿了一口溫熱的牛奶，皺皺眉毛一口氣灌下半杯，然後才把香腸和培根鬆緊嘴巴，用油乎乎的肉香消除牛奶的殘留。

「阿福，克里和爸爸媽媽呢，他們今天怎麼起來這麼晚？」

刀叉放下，在盤子邊沿發出微小的撞擊聲。

阿福放下手中的剪刀和花枝，將玫瑰刺掃成小堆：「托馬斯老爺和瑪莎夫人帶著克里小少爺去找萊斯利醫生了，今天凌晨四點時——確認只是一點小問題，過一會兒他們就回來吃早餐。」

布魯斯的動作僵了片刻，欲言又止。伴隨「叮鐺」一聲拿回刀叉，他沉默地吃飯，盯著屋裡的掛鐘，他不能上學遲到，今天……今天會是阿福送他上學。

吃了點焗豆，布魯斯覺得今天的茄汁有些太濃，小白豆進到嘴裡味同嚼蠟。吐司烤得正合適，但吃著太干，他想到去喝牛奶的時候，牛奶已經開始發涼了。

吃完飯，布魯斯把自己的餐具收拾好遞給阿福，然後鑽回房間里拿出整理完畢的書包，清點是否有遺漏的作業。他對著能看見莊園大門的窗戶發了會兒呆，靠著小擺桌隨手揪掉了幾片玫瑰花瓣，然後從善如流地塞回花里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他低頭看手錶，這是生日禮物，裝了紫外燈的那隻。現在該走了，不然會遲到。

阿福把任務交給了女僕，領著大少爺出了門，熟門熟路地從韋恩莊園開出一輛車，有條不紊地送布魯斯上學去。

後座上的孩子抱著書包，裡面放了本漫畫，他剛才收拾東西時塞進去的。

布魯斯打開它，靠著車後座看起來。阿福罕見地沒有提醒他不要在車裡看東西，大概是在認真開車吧。

真奇怪，明明這種事又不是天天發生，阿福怎麼有本事把事情做得像練習過千百次那樣平靜準確呢？

布魯斯欣賞他的灰幽靈衍生漫畫，他已經看過一遍了，但不妨礙再欣賞一次，這回可以只關注帥氣的英雄了，看看他們怎麼出拳的——真帥啊。精華書閣

車子被阿福開的四平八穩，簡直和靠譜的老管家本人一樣。到學校門口時時間正好，他還可以慢悠悠走到班級門口，還能和朋友聊聊天。

「阿福，你要給我發簡訊。」

分別前，布魯斯擁抱阿福，他察覺到對方同自己一樣雜亂的心跳。

「好的少爺，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發生了什麼。」

「下午見，阿福。」

「下午見，布魯斯少爺。」

目送孩子的身影在教學樓門口消失，阿爾弗雷德平靜地拿出手機檢查消息，一片平靜彷彿他不在信號服務區。

他深吸一口氣，斂下所有神情，將車開回了韋恩莊園。

假如老管家有日記本，今天的標題可以是《清閑的一天》。

布魯斯回家的時候，夕陽燒紅了半邊天，雲像今早的玫瑰一樣漂亮。

他坐車回家的路上，下意識像詢問得知「阿福的每日報告」，剛一張嘴就想起今天的阿福可是清閑了一天，他沒有收到指令去幫助韋恩夫婦，也沒有等到他們回來吃早餐。

「克里小少爺今天清晨發病後，出現了不同往常的高燒反應。老爺夫人立即帶他去了醫院，萊斯利醫生也在早晨時候趕到了。」

布魯斯聽著他的解釋點頭。

「老爺說，克里小少爺現在已經退燒了，但這次病情變化的緣由沒有搞清楚，所以就留在醫院觀察了一天，確認沒事的話，今晚就能回來了。」

布魯斯長出一口氣。

阿福的聲音繼續響著：「布魯斯少爺，我們都知道克里小少爺的狀態是不可捉摸的未知數。我們不都做好了意外發生的準備了嗎？

你做得很好，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布魯斯，托馬斯老爺在努力尋找答案了，可有時候，人生常常事與願違。」

「英雄故事裡，主角不也常常要先吃癟才能打敗敵人嗎？」

「……」

「阿福，克里永遠也好不了了嗎？」布魯斯的聲音分外低沉。

「不會的，只要你不放棄，沒有什麼無法戰勝的。你做得很好，保持冷靜，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不要恐懼，那幫不上忙。」

「我不會害怕，克里說過，我會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打倒所有壞蛋，他們都怕我，而我絕對不畏懼他們。」

阿福微笑起來：「克里小少爺也是這樣戰勝他遇到的困難的，我們需要對他有信心，不能表現出恐懼。試想假如我慌慌張張，你早晨起來時還會乖乖去上學嗎？」

「……」

「不，我會害怕、擔心。」

「然後哭鬧著去醫院，讓爸爸媽媽感到更焦慮，給萊斯利阿姨添麻煩。對克里的病情也不好，我發現他很喜歡在要發病時躲開我，只是怕我難過。」

阿福嘆了口氣：「克里小少爺成長的很快，他也很愛他的家人。」

「阿福，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假如不是你，我肯定會叫父親失望的。我會快快長大，幫助父親、保護家人的！」

「很高興您能再打起精神來，也很高興今天我們默契非常。」

車子駛回莊園，布魯斯迫不及待地推門而入，因為在回家路上他接到電話，爸爸媽媽已經帶著克里回家了，叫他不要擔心。他進門時克里正坐在瑪莎懷裡，她手裡拿著電子辭典，正在教他單詞。

聽見動靜，瑪莎放下手裡的東西望向門口：「布魯西，我們買了冰淇淋回來，你快點來吃哦。」

「哥哥再不來我就都吃光了。」

聽到親人們熟悉的聲音，布魯斯不安的心一下子放緩，整個人就像丟進熱巧克力的棉花糖一樣感到柔軟溫暖起來。

「冰淇淋？我這就來！」

丟下書包，布魯斯在阿福的念叨下跑去洗手換衣服。他的腳步輕快，嘴角不自覺上揚，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為什麼這麼開心。

「克里！」他坐到瑪莎身邊，傾身擁抱他們，看見瑪莎眼底淺淺的青色，布魯斯將冰淇淋端起來要餵給媽媽。

「好兒子，媽媽不吃這個。克里吃過了，這是留給你的。」瑪莎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做得好，我聽阿福說了，你很聽話。不用擔心，我和爸爸會好好照顧克里的，他不會有事。」

被誇獎了的布魯斯忍不住笑意，一勺勺舔著清涼甜蜜的戰利品。他得學會冷靜和獨立，還有，家人們會一直陪伴他，他要相信。

他決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