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府中宴請（一）
眨眼就到了正月十三這天，一大早就被奶娘劉嫂子給裝扮成紅包樣，今天來的客人會比較多，他是不需要跟著去前院見客的，只要跟著大太太在後院待著就可以，等大太太拾掇妥當后，沈陌軒跟著一道去了老太太處。
在東院里，這一路沒感覺和平日里有什麼不同，但是一進西院就感覺出不一樣來了，先是路過榮禧堂，整整齊齊的兩隊小廝丫鬟，低頭佇立在正對大門處，一個嬤嬤正在說著什麼，應該是在分派差事，與以前嬉鬧聲不斷的場景不同，今天的下人們分外的乖覺安靜，今兒的男客雖都要在前院，但是有親近的晚輩到府里應該是要先拜訪老太太的，所以女眷宴請應該就在榮慶堂了。
到了老太太的榮慶堂后，那種肅穆的感覺更是嚴重，往日里的鳥雀籠子也都不見了，院中再無活潑可愛的小丫頭們了，很是安靜異常，顯著院子中搭起來戲檯子格格不入。
給老太太行禮問安后，發現家裡的兄弟姊妹們都在，卻是安靜的出奇，連往日里最是鬧騰的大臉寶也是安安靜靜的，下人們更是跟木頭樁子似的，一言不發，璉二嫂子倒是沒有在這裡，雖然不知道他們來以前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今兒可是大宴賓客的日子，不會就一直這麼持續下去吧！他們這一行人進來后，也像其他人一樣，沒有多話，行禮問安后，安靜坐在座位上。
大家靜默了有一刻鐘，璉二嫂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了
「老祖宗，老祖宗，我可是立了大功了，今兒您可得好好賞我一賞！」
話落，人也進來了，外穿著銀紅緞襖，內襯著紫紅色的襖裙，頭上也是珠光寶氣的，整個人真真是彩綉輝煌，神采奕奕，老太太看到她進來后，略微有點著急的說道：
「你這潑皮猴子，還惦記上了我那點子東西了，說吧！看上啥了，老祖宗一定給你準備最好的。」
璉二嫂子卻是沒有直接接茬：
「暫時還沒有想好，想好了再和老祖宗討，園子里經過這幾天修整的很是別緻，老祖宗閑下了，可以過去走動走動。」
聽到璉二嫂子這句話，老太太明顯鬆了口氣的樣子，整個大廳像是被注入了生機，大臉寶又開始湊到了林黛玉耳邊說小話，迎春和探春也在竊竊私語，倒是二太太和珠大嫂子婆媳兩人還是木頭樁子的樣子，大太太是滿臉的好奇，還不知道發生了啥事情，當然，沈陌軒也不大清楚。
倒是大太太今天帶來的費婆子，小聲給他們解惑道：
「這幾日里，為著今日要迎客，二奶奶找了不少的能工巧匠，將園子里和東府會芳園的連接處給修繕好了，但是湖裡的水卻是一直沒辦法填滿，一到夜裡出水口就要上凍，都好幾日了，湖裡的水一直恢復不過來，眼見著到了今日，要還是不成樣子，咱們府里就要難免被人說道，於是二奶奶昨個兒夜裡都未休息，帶著一班下人，徹夜守著，還在兩府出水口處，一起燃了好多的火堆，總算是沒有再斷流，直到今兒早上，湖裡才流滿了一半的水，已經很是不錯了，大家都在誇二奶奶，真是個閨中巾幗，甚是了不得呢...」
沈陌軒看著這個不停誇讚璉二嫂子的婆子，覺得甚是奇怪，以前的時候，這些下人不咒璉二嫂子就是好的了，現在還能聽到他們將璉二嫂子誇出朵花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這時璉二嫂子又說道：
「家中姊妹們今天可是不能閑著了，聽說今天相熟的幾家都有姐兒過來，我已經在園子里的望春亭中設了好多的玩器，等客人來齊了，你們就先帶小姐妹們去玩一會子，寶玉，你今兒可是得去前院兒見客的吧！有好幾家的公子哥兒要過來呢！你璉二哥哥今兒比較忙，所以需要你去招待一下的。」
這下大臉寶不樂意了，繼續重複他的經典語錄：
「那些男人都是些鬚眉濁物，俱都是些祿蠹，怎的就要我去應酬，不去，我自是要在姐妹們這裡的，只有女兒家才是集天地之精華的人兒，鳳姐姐且疼我一疼，就讓我與姊妹們一起吧！」
聽到大臉寶這話，璉二嫂子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話，只好看著老太太，等吩咐。倒是二太太，抬頭看了老太太一眼很快低下頭，不過那恨恨的眼神和滿臉的怨毒，沈陌軒看的清清楚楚，可能覺得都是老太太將寶玉給教壞了。這要是以前，老太太還真就縱著大臉寶，隨他自己的意願了，可現在嘛，老太太也知道賈家已經是處在風口浪尖上了，且不說寶玉都八歲了，再去女兒堆里會影響女兒家的清譽，就現在二房在府中的地位，與以前是沒法比了，鳳姐兒讓寶玉出去迎客，本也是抬舉寶玉的意思，老太太思量片刻，就順著璉二嫂子的話說道：
「寶玉乖，今兒與往日里不同，前邊兒確實有點忙，你先幫著些忙，你跟著你璉二哥哥就好，你昨個不是想要那個八寶玲瓏球嗎？今兒你幫完忙就拿給你玩兒好不好。」
大臉寶聽了后滿臉的不甘願，變得有點意動，一邊是心愛的玲瓏球，一邊是香香軟軟的姐姐妹妹，他內心還是想跟著姊妹們一起的，不過看大家都是一副想讓他去前院的樣子，為了討大家歡喜，他還是選擇去迎客吧！於是他乖巧的回道：
「好吧！都聽老祖宗的，林妹妹，我要去前邊兒了，你們要是有啥好玩的，千萬別忘記我，等我回來一起玩好不好...」
說著就繼續要歪纏林黛玉，只見林黛玉低垂著頭，小白眼一翻，向迎春身後藏了藏，沒有搭理大臉寶，大臉寶只好悻悻的出了榮慶堂。
再看二太太，好嘛，手裡的珠串被扯得直直的，眼看著下一刻就要綳斷了，還是站在她身後的周瑞家的，借著給二太太續茶的機會，將二太太的臉遮了遮，很是擔心自家的主子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現下這光景，他們且有得忍耐呢！
正在這時，有丫鬟進來回稟：
「回老太太，各位太太奶奶，保齡侯府與忠靖侯府的兩位侯爺及侯夫人入府了，且攜了兩位哥兒和三位姐兒，還老太太示下。」
老太太聽後有些高興的道：
「老大家的，你和鳳哥兒去迎一迎，兩個哥兒也還小，千萬別給凍壞了，快著些拿幾個湯婆子來預備著。」
大太太和璉二嫂子紛紛應諾，然後就帶著一眾丫鬟婆子，到二門處迎客了。
今天史家第一個登門也是在意料之中，畢竟是老太太的娘家，得給老太太做臉，作為侄兒媳婦的兩位侯夫人，還需要幫著接待各府的太太奶奶，而且大年初一來給老太太拜年，結果府里出了那麼大的事情，具體情況兩位侯爺也跟夫人們透露了，為了史家的姑娘們，這次在眾親友面前，一定要將老太太的面子給做起來，這樣也能消除一些老太太被褫奪誥命的影響。
不一時，呼啦啦的進來一大群太太小姐及一眾丫鬟婆子，正廳里一下子熱鬧起來，老太太喜氣盈盈的走向眾人，高興道：
「可是把你們給盼來了，外邊還是冷了些，先將孩子們放榻上，喝點玫瑰露暖暖身子，你們也過來喝杯熱茶暖暖，等會子可少不了你倆出力。」
老太太很是熱情的拉著兩位侯夫人，安排她們坐下后，才坐回主位，兩位侯夫人倒是很有些受寵若驚的樣子，以前老太太待她們可沒有這麼熱情，永遠都是高高在上命令的口吻，一時都有些沒反應過來，等坐下喝了口茶后，史鼐的夫人徐氏說道：
「知道姑太太要大宴賓客，我們倆就盼著呢！我們老爺怕您勞累著，特特的吩咐了，一定要早早來給您效力，姑太太您但有吩咐儘管說與我們，我們一定為您效犬馬之勞。」
「今兒你們有的勞累呢！先坐下歇歇，等會子有鳳丫頭去迎客，你們妯娌就在這招待一下就行，兩個哥兒我還未見過，抱過來我看看吧！」
話落，就有兩個史家的奶嬤嬤抱著兩個小男孩走上前來，一個比沈陌軒都要大點，一個還很小，只有兩歲左右的樣子，老太太看了不住滿嘴誇讚：
「來，讓姑祖母好好看看我們的哥兒，誒喲，真真是咱們家的好孩子，長得真俊，可是比我那倆侄兒白凈多了，看著也甚是康健，你們倆也真會教養孩子。」
兩妯娌客氣的說：
「哪裡，哪裡，還是姑太太您會養，看寶玉那孩子，才是長的福氣呢...」
鴛鴦適時的端上一個托盤，裡邊是一樣的兩個金鑲玉的項圈，老太太拿起來給史家的兩個哥兒戴上，結束了這波商業互吹后，老太太向大廳掃了一眼，看到賈府小一輩的孩子中，與史府兩個孩子同齡的只來了沈陌軒的時候，給鴛鴦使了個顏色，然後對著兩位侯夫人說道：
「等會兒人就多起來了，別再驚著孩子們，兩個哥兒還小讓他們跟著琮哥兒到偏廳去玩吧，喏，就是這個，這是老大家的小兒子，還算機靈，琮哥兒，你可要招待好哥哥和弟弟哦！」
沈陌軒本來正在發獃看戲，突然就被鴛鴦引著走到了前邊，原來是老太太給派活兒了，那咱就接著唄，從奶娘身上下來，規規矩矩的給兩位侯夫人行禮問安：
「琮哥兒見過兩位叔母，給兩位叔母請安。」
這下兩位夫人很是驚訝的看了他一眼，他們身後的丫鬟很是隱晦的遞給兩位太太個紅色的荷包，於是兩位太太很是高興的道：
「誒喲！這就是琮哥兒啊！姑太太也太會調理人了，這樣小的孩子，禮數儘是這樣周全，來，這個紅包哥兒拿著去玩吧！」
就這樣沈陌軒收到了兩個紅色的荷包，繼續讓奶娘抱起來，走向了偏廳，當然，後邊還跟著史家的兩個小子。
到了偏廳后，靠窗的地方已經在地上鋪了厚厚的軟墊，墊子上除了各色木雕玩具以外，多了玉質九連環和玉蜻蜓之類的玩具，他們三個在各自奶娘的伺候下脫鞋，上了軟墊，沈陌軒覺得他作為小主人，需要說點什麼，於是跟史家哥倆說道：
「我是賈琮，今年3歲了，大家都叫我琮哥兒，你們也這麼叫吧！你們叫什麼，多大了啊？」
「我...我..我叫旻哥兒，我四歲了，你們要叫我哥哥，這是我堂弟，沒有名字，剛兩歲，這裡我最大，你們要聽我的。這些玩具都是我的，你們不許搶。」
沈陌軒黑線了一下，這熊孩子，剛開始看著還有點靦腆，咋越說越不像了呢？還這麼霸道，於是沈陌軒哄道：
「嗯，旻哥哥好，弟弟好，玩具都給旻哥哥玩兒，不過我看弟弟也想玩，你能給他分幾個嗎？我給你們吃花生酪好不好。」
說著就給旁邊伺候的丫鬟招手要吃的，看到丫鬟下去后，繼續說：
「旻哥哥，你是哥哥，應該愛護弟弟。」
旻哥也覺得剛才太霸道了，不好意思道：
「嗯，我給你們都分點，以後你們都要聽我的才行。」
額，這小屁孩，心眼兒還不少，毛都沒長齊卻是心心念念想當大哥大，正好丫鬟們將花生酪端上來了，直接在軟墊上放了個小几子，可能是同齡人多了，沈陌軒也突然幼稚起來，跟史家兄弟玩起了比賽誰先吃完，哥仨頭抵頭比賽著吃，竟然都呼嚕呼嚕吃光了，最小的史家哥兒最後吃完，倒是沒不高興，拿著玩具傻樂著，他身後的奶娘都要急哭了，吃這麼多撐壞了咋整，沈陌軒用手摸摸他的小肚子，確實鼓鼓的，也有點擔心了，於是就拿著九連環，叮叮噹噹的碰撞著，引著他扶牆倒騰著走路，跌跌撞撞走了一刻鐘，癱倒軟墊上就再也不肯起來了，了，也沒哭鬧，挺皮實的，給他手裡放了個玉蜻蜓就不管了，倒是旁邊的旻哥兒，拿著各色玩具在那裡，哐哐哐的砸著玩兒，幸好他將玉質的玩具都搶在了手裡，不然全都碎了，現在他是理解為啥玩具大多都是木雕的了。
沈陌軒只覺得好累，他覺得小孩子太恐怖了，總感覺他們時刻醞釀著嚎一嗓子，現在他對這兩個小魔王的要求就是，只要不哭不鬧就好，這帶孩子的活兒真不是人乾的。更何況史家這兩個男孩他是一點也不了解，無論是原著也好，電視劇里也好，史家出場最多的就是史湘雲，突然多出來的兩個哥兒兩個姐兒，真是一點頭緒也沒有，只能慢慢觀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