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府中宴請（二）

在沈陌軒陪著兩個史家小爺的時候，正廳傳來了一陣很大的喧鬧聲，沈陌軒繼續擺弄手中的九連環，耳朵卻是豎了起來，想知道又是哪家的來了，等廳里的喧鬧聲小了，他才聽到，老太太正在誇讚一個女孩子：

「這就是熙鸞吧！不成想竟是這般大了，真真是一等一的品格，將來可得那一等一的哥兒來配才好，日後可多來我們府里走動走動，有鳳丫頭在，且不用不自在呢！你們還沒見過我們府里這幾個丫頭吧！這個是敏丫頭那孽障，留給我的外孫女，乳名喚作黛玉，這個是赦哥兒家的迎春，這個老二家的探春，那個小的是東府的惜春，這邊三個是我娘家的侄孫女，湘雲、湘薇和湘瓊，她們姊妹們在一起很該是親相親相，好了，知道你們這些丫頭不耐跟我們這些老厭惡待著，鳳丫頭在園子都給你們安排好了玩器，都好好玩耍就是了，有什麼短的就找鳳丫頭，她若是怠慢你們，且回來告訴老祖宗，看我怎麼收拾她...」

「誒喲喲，老太太，您這是看見這麼多漂亮的姐兒，看花了眼，就把我這箇舊人扔過牆頭了呀！可是不得了了，您現在滿心滿眼的都是這些妹妹們了，老祖宗您可不能這樣，有了新人忘舊人啊~~」

「誒喲！我們鳳丫頭也是好的，老祖宗咋能不疼呢！好了，別作怪了！今天可要讓咱們家這些嬌客好好受用一番，托你勞累，你妹妹們也感念你的好呢！是不是啊？」

「是呢，是呢，我們都要謝謝鳳姐姐款待呢！」

然後就聽到一群人邊笑鬧著邊出去了，應該都是去園子里了。

再次聽到好多他沒聽說過的名字，這讓沈陌軒內心有點忐忑，他一直以為這方世界，就是個架空的小說或者影視世界，有固定的的發展模式，可是現在不斷出現的陌生人和陌生的劇情，讓他感覺這裡應該不是小說或者影視的衍生世界。而且現在的賈家，跟原著里情形完全不一樣了，這就證明這個世界不是設定好的劇情世界，是一個有著自己運行規律的完整世界，從大臉寶的玉來看，這方世界的神仙鬼怪肯定是存在的，那就應該還存在三界之類的空間劃分，他們現在處的位置就是人界，那是不是說自己有機會搭一把大臉寶的順風車，去所謂的仙界看看啊！嘿嘿...

突然，奶娘的手伸過來了，拿著帕子就給他擦嘴，哦...沈陌軒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不小心笑出聲了，還流口水了，哎...這不爭氣的身子，還是太年幼了些。

後來陸陸續續的進來好多女眷，多是武將家的居多，倒是四大異姓王府，都只是打發了管事的，帶了回禮問候了一聲也就罷了，看來對於沒落的賈家是不值得人家重視了，沈陌軒他們呆著的偏廳，並沒有再過來差不多大的小孩子，看來帶著奶娃娃出門做客的還真是不多，這史家也就是極親近的人家了，不需要有什麼避諱的。

沒有玩多長時間，就聽到璉二嫂子說：

「今兒特特請了慶喜班的小戲，還請各位太太奶奶賞臉去瞧上一瞧...」

看來客人來的差不多了，現在就要入席了，有個小丫頭到了偏廳，與奶娘們耳語了一番，他和史家的兩個皮猴子也被拾掇起來了，等他們被各自奶娘抱出偏廳，正廳里已經都走人了，他們一行也向榮禧堂走去。

進到榮禧堂，看到院子中已是搭起了一座戲檯子，雖然是由木頭架子搭建的，裝扮的也是富麗堂皇的，台上正在唱的曲子沈陌軒還真聽過，叫《天官賜福》，這曲子屬於喜慶節日的經典曲目了吧！

榮禧堂是榮國府中軸線上最大的一院，其中又套著四個小院，前院是個二進的獨立院子，正院的門並未打開，只有重大時日，才會用來祭祀，東跨院開著門，這是才是日常待客的地方，此時，不時地傳來男人們的呼喝聲，很是熱鬧。

而他們是直奔西跨院去的，女客們都在這裡，正廳里光是圓桌就坐了三大桌，空出來一個圓桌，應該是給各府姑娘的，只是姑娘們都不在這裡，應該還在園子里玩耍，看到他們一行人進來，老太太就將他們三個奶娃娃介紹給客人，他們三個收到不少的見禮，都是日常打賞用的荷包，並不貴重，奶娘劉嫂子倒是樂的牙花子都漏出來了，吉祥話不斷的往外蹦，難得的這麼靈巧，就是顯得眼皮子淺了些，不過也無礙，誰讓咱就是庶出呢！

這邊正熱鬧呢，大臉寶突然進來了，邊走邊喊：

「老祖宗，老祖宗，孫兒想你了，讓孫兒陪陪您吧...」

語氣那個一波三折，聽得沈陌軒身上抖了抖。

老太太臉上明顯也僵了一下，緊接著就高興的道：

「你這皮猴兒，怎不幫著你們老爺些，過來，別再鬧妖兒，大家別見怪，我這孫兒被寵壞了，一時離了我的眼跟前兒定是不習慣了...」

眾夫人太太的也都是一致應承說，寶玉還小，很不用那麼些規矩管著，於是大臉寶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賴在了女眷們這裡。

看到大臉寶拿著戲摺子在那裡翻來翻去，沈陌軒也有點好奇，於是就從奶娘身上下來，湊到大臉寶身邊，大臉寶習慣性的將玉塞到他手裡，他也不打攪人家，就安靜的在旁邊看著，這戲摺子上都是同一類，適合喜慶節日的戲曲名，類似《滿床笏》、《金印記》、《天官賜福》、《財源輻輳》、《富貴長春》之類的，這沒什麼稀奇的，讓他驚訝的是這戲摺子上窄窄的一頁頁，每頁只有一個曲目的介紹，畫著一些該曲目經典場景的圖畫，還是彩色的，圖片空白處寫著曲目的詞牌，最下方還標註著旦角是誰，丑角是誰，這裡都這麼先進了嗎？有圖有真相啊！比看後世的京劇都明白多了，不需要大家盲聽著咿咿呀呀的腔調，猜測台上唱的是啥意思。看了這戲摺子，再看台上的表演，他竟然有種看帶字幕的劇情表演，這氛圍一下就拉滿了，他很是歡樂的窩在大臉寶身邊，看的津津有味，當然，果子露和點心也不能少。.

等沈陌軒接連看了兩場戲后，一群裊裊婷婷的姑娘們進來了，整個大廳都喧鬧起來了，連戲曲的聲音都壓下去了好多，他很是知機的將玉還給大臉寶，迅速離開大臉寶的身邊，他可不想跟在大臉寶身邊丟人，看著大臉寶那一臉豬哥相，沈陌軒很是無語，今天這麼多的漂亮小姐姐，大臉寶且有的洋相出呢！

果然，史湘雲就促狹的逗他：

「愛哥哥，今兒這麼多姐妹在這裡，怎麼不見你平日的幾分急智，該是多作幾首詩來賀才是，快著些，大家等著呢...」

大臉寶憋紅了臉，囁喏的道：

「水翦雙眸點絳唇，玉扶....」

璉二嫂子聽著不像話，也不想讓大臉寶在這裡被捉弄，趕緊過來打圓場：

「前院已是開席了，寶玉你且去陪老爺喝幾杯才是，我可是給你備了果子酒，你真的不去嘗嘗？」

大臉寶戀戀不捨的看著眾多姑娘，一步一回頭的出去了，等他一腳踏出西跨院的時候，聽到正堂里姑娘們的哄堂大笑，他有些羞惱的跺跺腳，跑向了東跨院。

璉二嫂子點著自家幾個姑娘笑罵道：

「你們這些促狹鬼，明知道他有些獃性兒，還必得捉弄他，可是再不敢跟你們玩了。」

探春和王熙鸞，一邊一個猴在璉二嫂子身上，哄道：

「好姐姐，你別惱，我們幾個粗笨的是知道他是啥樣兒的，可今日有幾個新來的姐妹不知道呢，別再嚇著她們呢！這哪一個不是金尊玉貴的人兒，您捨得呀...」

笑笑鬧鬧中，膳食都擺好了，今日並不是府里平日的菜色，反而像是外面酒樓的席面，不過都很好吃就是了。絲竹之聲依舊繼續，廳里反而是安靜的很，沈陌軒也有點餓了，伸手想自己夾點八寶鴨腹肉吃，卻被奶娘劉嫂子塞了一碗竹蓀湯，只好悻悻放下筷子，將湯喝了再吃，想吃肉，可是奶娘老是只給夾素食，最近只是有一點點的上火而已，不至於的，煩惱...

飯畢，大家都沒有了之前的矜持，王子騰的夫人就先提起了話頭：

「日前常見老太太身邊的賴嬤嬤，今日怎地不過來伺候，好賴也能給鳳丫頭搭把手呢，鳳丫頭到底年輕些，有些未經的事上，也能有個老成人幫襯著些。」

璉二嫂子尷尬了一瞬，一時想討巧打岔過去，不過老太太倒是很坦然的接話了：

「賴家的是好，只是沒能管束好她的子孫後輩，受了些掛累，現今已是當不得用了，再者說，咱們這樣的人家，只有主子說話道兒，哪有奴才幫襯的事兒，親家太太您說是吧？」

「這奴才的事兒是小事，可我聽說赦大老爺，竟是將府上欠銀也歸還國庫了，我們這婦道人家也不大了解外事，您府上可是有啥消息不成？看在老親的份上，老太太您可是得提點著些才是。」

「你們多慮了，我們國公爺走了，剩下這一群孽障，我也是沒法子了，子孫後輩都不爭氣，也沒有那討巧的宗，只能盡我們府最大的能為，為皇上盡忠而已，只求看在我們盡心竭力的份兒上，多多饒恕這些孽障些...」

話音未落，前院嘈雜起來，有門子上的婆子進來回話說：

「老太太容稟，前院來了一行內監大人，說是有聖旨到，請闔府家眷領旨！」

老太太高興道：

「鳳丫頭，鳳丫頭，快！快！擺香案！伺候太太奶奶們且到正堂稍歇！」

接下來就是全府人員跪拜接旨那一套，等傳旨太監都打發走了，大家才一瞬間歡騰起來，因為旨意中儘是對賈赦賈恩侯的讚美誇耀之詞，除了金銀珠寶的不吝賞賜外，還給了榮國公的爵位，雖然沒有實職，只是虛爵，就這也足夠闔府興奮了，這是興家的吉兆啊！

賈珍跳腳的喊著，要去東府給祖宗上香，這等大喜事應該告慰祖宗，另外就是心裡酸溜溜的，認為只是歸還欠款，就升到了國公，想著他要是也還了，是不是也能得一國公，最不濟也是一等將軍啊，著急著回去清點財產歸還國庫欠銀，都不耐繼續在這邊呆著了。

於是老太太就打發赦大老爺和賈珍去東府上香了，剩下的人繼續陪客，這會子廳里的客人都是滿口子恭維話，跟之前相比簡直無法相提並論，老太太只一味的念叨著『皇恩浩蕩"，就連台上的戲曲都換成了《金榜題名》等歌功頌德類的曲子，不一時四個王府也有子侄輩過來見禮，更是將氣氛推到了高潮。

這種歡騰一直持續到天將微暗時，將所有親朋款送走以後，一大家子再次齊聚老太太的榮禧堂正院，也沒有男女分開，鮮見是老太太有話要說。赦老爹已是喝得有點多了，坐在圈椅里，已是呼嚕聲漸起，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地上出溜，這回可以肯定，絕對沒裝，旁邊的大太太跟王善保家的，分兩邊拉著赦老爹，大太太的臉都憋紅了，可見使了多大勁兒，也是為難她了。

沈陌軒也走過去，抱著赦老爹的一隻大腿拍著他，老太太可能實在看不下去了，讓下人給抬了貴妃榻過來，讓赦老爹去榻上歪著了，醒酒湯也灌了兩碗，這就不用管了。

「咱們賈家承襲榮國公爵已是兩代，本以為赦哥兒頭上的一等將軍銜已是極致了，不成想皇恩浩蕩，我們府里多襲了一代，你們也別覺的這是什麼好事，你們沒有一個人有那個能為，可以擔得的起那個爵位，皇家給了，是因為我們知趣，所以才賞的，只希望你們要繼續知趣下去才好，老大雖是不成器了些，也只在府里荒唐，定是出不了大的岔子。老二你呢，最是端方不過的人，只是家事上也太不上心了些，以後且管束著些，你們兩房也算是分家了的，各自過活就好，我這裡且不用你們孝敬，只希望咱們府里太平無事才好......」

直到月入中天大傢伙才各回各院兒，赦老爹的酒也醒了，一行人回到東院后，開始了開懷大笑，很是揚眉吐氣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