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路上

從書鋪出來要穿過兩條街道，去鐵匠鋪接許父。

騾車停在門口，小慕林一個人進去鋪子，慕禾從小竹簍里拿出一根黃瓜給啰啰，自從離開福元村，沒有了帶着露水清甜的嫩草，啰啰有些不太習慣，也可能是接連幾天整日裏低頭趕路，它有些厭倦，胃口不太好。

於是許慕禾每天都會給它吃點新鮮蔬菜水果，有時是黃瓜蘿蔔，有時是蘋果橙子，空間出品，必是精品，連着吃了幾次，它也恢復了胃口，精神也好了許多。

沒一會兒，小慕林又一人跑出來。看到啰啰在美美的吃黃瓜，禁不住流口水，脆嫩的黃瓜他也愛吃。

慕禾遞給他一根，「爹爹呢？」

正說着，許父從鋪子裏走出來，將手裏提着的竹筐放到車廂里，裏面有新打制的幾支箭頭，但菜刀也還是原來那一把，「匠師傅說這把刀再改刀體就薄了，硬度不夠很容易崩刃。」

哦，看來這時候的鑄造工藝還是不行。

那現在就回嗎？

「再等一等，這把刀雖然不能改，但是可以給再做了一把剔骨刀。」許父解釋道，「剛巧在這兒遇到了毛大姐說的廖主官，剔骨刀的用料不多，他就給批了一個。」

這麼好？

也不是沒有緣由的，官府準備打造一批柴火爐，因着是仿了他們家的樣子，所以上頭給了幾兩賞銀。許父推辭了，本就是先讓毛家一眾人等進城仿製的，並沒想着保密，因此賞銀給差官們打酒吃。

廖主官覺得許父很知情識趣，就也給他一個薄面，破例給打了剔骨刀不說，還讓匠人將那把菜刀和他的舊匕首重新淬火開刃。

雖說打造剃骨刀也是需要支付銀兩的，但是許父還是覺得不虧。

一旁的小慕林在給父親講說剛剛書鋪里發生的事情，姐姐大發神威的樣子，棒極了！許父也堅定地對兒子說，「爹爹也相信林兒，只要跟着夫子好好念書，定能考上狀元，到時候爹和姐姐都能跟着享福。」

「我肯定會讓爹爹和姐姐過上好日子的。」小慕林重重的點頭表示。..

這麼懂事的弟弟，誰能不喜歡呢？

要不要獎勵一下？可巧，旁邊有一家木匠鋪。

慕禾請木匠師傅給做一些木板木條，按照不同的尺寸和形狀裁切，又買點粘合木膠和顏料。她準備回去給小慕林做點益智玩具，好玩又有助智力開發。

父子倆一開始不理解買這些木條條有什麼用，待取完剔骨刀回了莊子，用過飯後，三人在屋子裏忙活開了。

木板木條原本就是按尺寸切割好的，他們只需要拼拼裝裝，打磨好塗上顏色就可以了。

於是在慕禾的指導下，益智玩具在許父手底下一一完成，軍士華容道，七巧板，漢諾塔以及城堡積木。

拿到這麼多玩具的小慕林激動不已，他第一次知道，原來還有玩具可以這樣玩的，特別是他剛剛也有參與幫忙製作，因此看着玩具就像寶貝一樣。晚上興奮得睡不着，早上也就起不來了。

因此，第二天一早是許慕禾帶着啰啰出門的。沒套韁繩的啰啰跟在她身邊走的慢慢悠悠，不時停在路邊啃上兩口野草。

莊子不遠處是成片的個農住的房舍，大人們在水田裏插秧，田間地頭時有孩子跑過的身影。

幾個孩童認識啰啰，圍過來給它送青草和野桃子吃。啰啰不吃桃子，許慕禾從孩童手裏接過來。

「姐姐，野桃子不好吃，又酸又澀，皮還很硬皮，我們都不吃的……」

是嗎？

山坡下生長一大片桃樹，沒人打理，荒草叢生，樹上掛滿半紅半青的桃子。可惜了這麼大片的桃樹！

桃子不能吃，可以取桃膠啊……

桃膠是什麼？能吃嗎？孩童好奇的問。

慕禾從桃枝上摘下一塊桃膠，「這就是桃膠，城裏的藥鋪應該會收，你們可以去問問。」

「是藥材？！」孩童驚訝。

「是不是藥材我不確定，有的藥鋪應該會收。」慕禾輕聲道，「如果賣藥材，你們可以去撿蟬蛻，那個藥店肯定收。」

還有折耳根，車前草，蒲公英，蒼耳，金銀花，艾草，這些都是藥材，這邊草叢裏隨手就能找到幾種。

啊，這些草也能賣錢？

「當然，這幾種草藥就是去醫館抓藥經常用的。你們可以去城裏藥鋪問問需要哪種，也能賣幾個銅板。」

「啊，太好了，太好了，一會兒我就跟我娘講，謝謝姐姐……」孩童們太高興了，沒想到野草竟然也能賣錢。

等慕禾帶着啰啰在山間轉悠了一圈回去，就見到毛大姐在院子裏收拾馬車廂。剛剛管事的過來通知大家明天一早就要啟程了。這次整個州的近千人移民，路上會有一隊差官隨行照應直到北漠再回返。

毛大姐家的馬車被她裝的滿滿的，她這兩天在府城買了不少綢緞茶葉，這些都是硬通貨，加上他們原先的行李，馬車廂里就只剩下坐的地方了。

「沒事，路上吃吃喝喝，糧食消耗一下就能空出地兒。」毛大姐心寬，車上能坐開人就行，想到綢緞和茶葉幾倍的回報，路上辛苦些也值得。

正說着間，門口進來幾個莊戶人家，她們是莊上的個戶，說是聽了家裏孩子的話，當家的立馬進城問過藥鋪了，那些個野草不拘什麼時候，送去就收，這對莊戶人家來說可是一筆進賬，而且不費什麼功夫的活，孩子都能幹的了。

因此大家感激的合著送來一籃子雞蛋，又誇慕禾她人美心善，好人有好福。

好的好的，心意收到了，又給籃子裏回了些蘋果。個戶們就離開了，如今田裏還有一堆活等著呢。

至於說人美心善啥的，慕禾聽聽就算了，她自知相貌平常不出眾，皮膚不黑也不白。什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花容月貌國色天香，這些詞與她都不沾一點邊。

真要形容她的話，頂多算是眉清目秀，亭亭玉立。嗯，也就能誇誇身材，她身高現在有一米六，根據遺傳基因來講，她差不多能長到一米七，就跟她上輩子差不多了。

當然，人靠衣裝，馬靠鞍。在慕禾的記憶里原身一直是穿着對襟齊腰布衣裙，梳着兩條大麻花辮子，全身上下除了何母留下的一對銀荷花耳墜，再沒有其他飾品。

而她本人前世也只習慣戴耳釘，自來便一切照着原身的習慣，也不覺得有什麼差錯。就算只有三兩件衣裙換著，也不覺得穿着寒酸，她去到哪裏也不露怯，姐妹兒超自信的！

當然，這會兒再看眼前的毛大姐，一身桃紅的齊胸交領儒裙，裙擺上綉著碧綠的蘭草。頭上插著一對銀蝶簪。銀耳鐺，銀絲手鐲，腰間還墜著一串銀鑲玉的蝴蝶步襟。面若桃李，熟女氣質拿捏的死死的。

果然，女子三分靠顏值，七分靠打扮。關於古時女子的審美搭配和時尚潮流，她還要需要時刻的鑽研修行。

自從他們來到州府後，連着幾天都是莊上給提供飯食，於是第二天早上，各自領了兩個鍋餅跟着車隊出發了。

這次出行的人數更多了，車隊也更長了。如許家和毛家這般帶車廂的驢馬車都分散在車隊前後部分，坐滿人的板車則在車隊中間方便管理。

進了車廂第一件事就是燒水，水開每人沖一碗熱油茶，再打兩個荷包蛋。早餐就糊弄過去了。

小慕林這兩天沉迷於拼七巧板不可自拔，姐姐說有100多種拼法，他已經能拼出來好幾種，還需要努力。

慕禾也沒管他，給許父泡一壺茉莉花茶，又燒了一鍋放旁邊晾涼，那是給啰啰的。拿出來一筐毛栗子，坐到車廂門口，和許父一起給毛栗子剝殼。

將扒去毛殼的栗子頂部切開一個小口，加了些糖和水，放到陶鍋里燜煮，熟透了撈出來，打開外皮嘗一個，軟糯香甜，都很喜歡吃。

又扒了些生栗子肉，晚上準備燉栗子雞。其他的則裝起來留着做炒栗子。

不知不覺一上午的時間就過去了，中午時分在官道旁的客店打尖，車隊停靠在路旁樹蔭底下。毛大姐等著慕禾一起去遠處林間輪換著方便，回來以後，慕禾拿了一包煮栗子給她路上打發時間。

栗子並不是稀奇物，南地物產種類豐富，山林谷地多，加上常年溫暖如春，經常會出現一些奇怪反季節的物種，甚至山裏有些植物一年四季都有掛果，所以就算是偶爾有些稀奇物，大家也是習以為常了。毛大姐沒有推辭的收下了。

午餐吃着開水泡速食麵，就著早上吃剩下的餅子，因為午歇時間不長，加上正午時分炎熱非常，大部分人都沒有生火做飯，吃口乾糧喝點水也就罷了。

啰啰跑去林里吃草回來，咕咚咕咚喝完涼茶，然後趴卧在車廂旁等著，一會兒小慕林吃完飯，拿着一包糖栗子坐過去。兩小隻分吃糖栗子，自己啃一隻，給啰啰塞一隻。

對啰啰來說，栗子太小都不需要去皮，鐵齒鋼牙嚼兩下便咽下去了。然後它等著小慕林慢慢吃完一個。又是你一個我一個的分完。

作為一隻馬騾，它的待遇不要太好。

午歇過後，車隊繼續上路，慕禾眯了一覺醒來，在陶鍋里煮上淘洗好的大米。晚上就吃蘑菇栗子燉雞配米飯了。

依然如之前的行程那樣，太陽落山前車隊趕到了驛站。一陣子的吵嚷安置，最終決定，需要進驛站投宿的停下，選擇露宿的則繼續前行。

往前又行進了半個時辰后，便見到一片平坦開闊的空地，那是官道連接着一條寬闊大河流之間的石灘平地，灘邊蘆葦叢生，遠處奔流而下的河水不時往岸邊打起幾朵浪花。

此時河岸邊停著幾輛馬車，馬車車體圍成一圈，裏面人頭攢動正在埋鍋生火，不時有人來往河邊打水。

平坦寬闊無遮擋，離水源近，這在晴天的時候是很好的露營地。眾人趕着馬車七七八八的停下，各自找地方卸車露宿。

許父幫慕禾架好了爐灶，帶着小慕林和啰啰去河邊打水。啰啰有些迫不及待想下水玩，走了一天，它全身都是土，急需要下水洗乾淨。見許父提着水回去了，小慕林帶着它去了河下游，看着它匆匆衝進河中央，半爬半游的在河裏來來回回。

小慕林踩在河邊的淺水石頭之間，

啪嗒～

一條大魚從天而降，落在在小慕林的腳邊，濺起一陣水花……

魚？

啪嗒～

他還來不及驚喊出聲，又來了一條，這次他看見了，大魚是被啰啰從水裏甩出來的。

「啰啰，你太棒了！」

啪嗒～啪嗒～啪嗒～

緊接着又是好幾條魚被甩上岸。

正在河邊打水的人被他們的一番操作吸引了過來，就見一頭馬騾在河中央游來游去，不時用后蹄將魚踢出水面，精準的拋到小孩身邊。

「你這騾馬夠厲害的，還會抓魚？！」

「嘿嘿」，小慕林笑着撓撓頭，他自己也是剛剛才發現啰啰竟然有這種本事。

沒想到河裏的魚這麼大，好些人羨慕不已，於是就膽大的三三兩兩拉在一起跟着下水，就算抓不到大魚，來條小的也行。

「林兒？」許父拎着木桶找過來，他還奇怪這裏怎麼圍了這麼多人。

「爹爹，你看這些都是啰啰抓的魚！」小慕林大聲給父親說，指著身邊依舊蹦噠的大魚，語氣里滿是炫耀。

眼見着好多人都下了河，啰啰不玩了，往岸邊游來，臨上岸前，又踢過來一條大魚。

許父看着啰啰得意洋洋的樣子，頭疼的緊。這什麼騾子啊！低調一點！

七八條大魚，要怎麼整？

最終許父只提走了一條，剩下的隨他們怎麼分。每條大魚都被切成幾段，有想吃的自己取。就這，沒一會兒工夫，魚塊被分光了。

許父帶回去的，分了一部分給毛家姐弟，剩下的連着魚頭還有十幾斤。魚肉先剔下來，明天早上做魚肉粥。

大柴火鍋里燉著栗子雞，只能將小炭火爐子搬出來。陶鍋里燜好的米飯先盛出來，然後將魚頭劈開清理乾淨，剁成小塊，用米酒豆醬腌漬片刻。油，蒜姜洋蔥頭爆香，加入魚塊和醬汁，炭火爐燒上十分鐘即可出鍋。味美鮮香，如果能加幾塊豆腐，就更好了～

晚飯吃的很歡快，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於是小慕林吃撐了，抱着肚子攤在地上不想動彈。倒是許父知道自家閨女愛乾淨，打掃完剩菜剩飯，把用過的鍋子碗筷全都洗過一遍才罷手。

月色如水，三三兩兩家點上火堆圍坐在一起閑談，講古，以及對未來的憧憬。營地漸漸陷入安睡，只有零星的守夜人不時起來巡視兩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