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府城

許慕禾回屋時，小慕林說爹爹去領木牌子了。

不多時，許父就拿着通行木牌回來了。

「爹爹，我們也進城嗎？」他們之前準備的物資足夠路上用的，不需要進城的。

「我找差官打聽了，離開州府之後，接下來的路程都不允許進其他府城和縣城。路上補充物資也只能進附近的村鎮。」所以，他想趁著這會兒，趕緊把人蔘賣了換成銀子保險些。

這三支野山參品相不錯，希望可以賣個好價錢，就算在北漠重新安家，也能給兒女一個安穩的生活。這是許父對兒女的一腔愛意的體現。

既然是去藥鋪賣參，許慕禾覺得可以趁機將空間里的東西也跟着賣一波。她的空間不但種植果蔬，還有各種藥材。像是冬蟲夏草，人蔘鹿茸，燕窩靈芝，雪蓮何首烏，藏紅花，蛤蚧蟾衣麝香海馬等等，各種珍惜藥材倉庫裏面堆成山，因為是空間出品，不但藥效高，藥性更溫和，都是葯中極品。

於是從行李堆里挑出一個竹筐，從裏面拿出幾個盒子。

「爹爹，給！」慕禾將盒子放在桌上，一起推到許父面前。

許父隨手打開一個。

這是？冬蟲夏草？滿滿一盒！

許父目瞪口呆，雙手顫抖的扶著桌子。這東西看着小小的，卻是論根買賣，這一盒怎麼也有根，這得多少錢啊！再看還挨着放一起的盒子，他都不敢伸手。

慕禾將盒子一一打開，分別放着燕窩，靈芝，藏紅花，雪蓮和何首烏。

不用說，都是絕對的極品。

「既然是去藥鋪賣人蔘，這些也拿去一起賣了吧。」家裏多預備些銀子總不是壞事。老話不是說嗎，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就是錢，最值錢最有用的也是錢。

許父極其捨不得這些，他知道，但凡是閨女拿出來的都是好東西，就這樣賣了換錢可惜了。只是慕禾很堅持，許父也只能點頭同意了。

進城后，許父找人打聽了城中有六家藥鋪，他們決定先去口碑最好的民仁藥鋪看看。

民仁藥鋪坐落在府城主街上，店鋪自前朝就一直開在這裏，有近百年的時間。東家是醫藥大世家朱家，族中弟子近千皆醫藥雙修，朱家也曾出過好幾位神醫聖手。

掌柜朱守是朱家旁枝弟子，掌管府城總店也有二十多年了，許家人進店時，他正在盤點月末要送回主家的藥單。

作為大州府的總店，這裏經常能收到一些上年限的藥材，這些珍貴的藥材收上來後會送回族裏，經過專人精心炮製，再送到各大世家貴族的手裏，藥材的身價也跟着增加數倍。

見得多了，朱守也練就了一副火眼金睛，辯識藥材經驗老道，等夥計帶着許父到櫃枱前，朱掌柜一眼就分辨出三株人蔘剛出土幾日。兩株大十年份，另一株也有七八十年。都是上了年限的野山參，品相也很好，直接給了四千兩的價格。

嗯，價格比他預想的還高了一點。那就收錢交貨！

然後，許父從竹筐里拿出一盒燕窩。「掌柜請幫忙掌掌眼。」

極品血燕？

好好好，雖然份量不多，但是極品啊，一萬兩。

朱掌柜直接報出了一個高價。族裏的老人經常告誡說，極品好葯都是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哪怕高於市價也要搶到手，因為越珍貴的葯越值得。

「掌柜很公道。」許父拱拱手，算是接受了。再次收錢交貨。

當他又拿出一盒極品雪蓮后，掌柜心裏的大石頭終於落地般，笑着說道，「看兄弟也是個實在人，要是還有別的藥材就一起拿出來，讓小老兒開開眼。你放心，只要是這般品質的，給的肯定都是好價錢，絕不壓價。」掌柜信誓旦旦保證，想給許父下定心丸。

最終，其他幾盒開價六萬兩全收。至於藥材的來歷，掌柜並不關心也不多問，能收到這幾盒極品藥材，他已經是立了功了。只在三人離開時道，如果還有好葯只管拿到民仁藥鋪，保證高價收購。

許父懷裏揣著巨款銀票也不敢多做停留，三人在酒樓吃了飯，直接出城回莊上。

「禾兒，還是你保管吧。」許父從懷裏掏出銀票遞給許慕禾，興奮的心情慢慢平復，眼神中依稀隱約帶着些激動狂喜。卻又不住口的擔心叮囑她，「這些就足夠了，咱們普通人一輩子也存不了這麼多……」

看着面對巨額財富依舊保持着理智清醒的許父，慕禾點點頭，她明白許父的意思，人如果痴迷於金錢很容易迷失自我。人生在世，要懂得剋制，內心強大的人能剋制自我，理性的約束各種負面情感，日益精進不斷成長。

騾車回到莊裏後院停下，門前轉進來毛大姐一行幾個人。她們也是剛從城裏回來，看得出事情辦的很順利，還有心情採買了不少東西。給慕禾還了柴火爐后，眾人對許家一陣感謝。

此時，毛大姐方才說起，府城裏一共三家鐵匠鋪子，他們一一找過去，想照着樣子定做十幾個爐子。但三家鋪子的管事都不敢接單，因為朝廷對鐵的管制極為嚴苛，平時買把菜刀都需要備案，似這般大量打制，需要有官府批條才行。

於是他們又轉身去了府衙，找到負責北遷事宜的廖主官，聽他們說了緣由，又見了實物，當即應下批准了打制爐子。有了府官發話，鋪子管事保證會連夜打制，明天大家就可進城去取了。

毛大姐又問許慕禾明天要不要一起進城採買，今天她就買了不少絲綢。她自己的家底厚實，此番姐弟倆出行的馬車就是她為了方便上路出錢買的。

聽說北地的民風彪悍，性情勇猛，崇尚強者，卻也極尊重讀書人，所以她想着買些筆墨紙硯。聽說北地的毛皮不稀奇，綢緞布匹稀少很值錢，所以她想着多少帶些布匹。聽說北地外族喜歡茶葉，瓷器，她又想着多買些茶葉瓷器，一路馬車捎帶到北漠轉手賣掉應該也能賺一筆銀子。

看不出來，毛大姐還是經商的好手，她原就是家中長姐，細心沉穩，在夫家耳濡目染對做生意也有些心得。只是一輛馬車才多大空間，能裝的東西實在有限。

對慕禾來說，茶葉她不需要買，瓷器需要但又易碎，綢緞細紗自家平民百姓用不上。倒是還可以備一些棉布，當然也不需要太多，等空了自己就能紡線織布。

書本卻還是要買的。說起來她過來也就幾天的時間，一直忙着收拾整理物資，也有注意過小慕林每天都會抽時間照着字帖描紅。

許家統共只兩本書，一本是孩童的啟蒙書，一本就是描紅的字帖，那還是何母之前留下的。何母娘家祖上出過秀才，只是後來子孫沒有天賦，加上天災流離失所，家中書本保存下來寥寥無幾。

小慕林之前也進過學堂，稍微認識幾個字，至於有沒有讀書天賦以後再說。

許慕禾打算明天進城買書，既來之則安之，想要融入這個世界，就要了解這裏的人文歷史，而這些只有從書中才能得到真實的信息。

翌日，三人進城后就分開而行，許父獨自去了鐵匠鋪，他是獵戶身份可以定期補充一定數量的弓箭箭頭。另外慕禾感覺現在用的菜刀太重，不順手，想改成一把剔骨刀，一把切菜刀。

於是，慕禾姐弟倆去了書鋪。

書鋪的夥計很有規矩，哪怕見着許家姐弟倆穿着樸素，一身布衣，不似讀書人，也沒有瞧不起的拒客，熱情的招呼了，「兩位小公子需要買書還是添置筆墨？」是的，在書鋪里，哪怕女客也是稱為公子，女公子。

書架上各類書籍，古文字畫，筆墨紙硯，擺放的整整齊齊，分門別類，纖塵不染。

許慕禾也不知道該買那些書，於是和小慕林一起挑了些筆墨和適合描紅的紙張。

夥計聽得是給小公子練習描紅的，又取了好些被裁壞和蟲蛀的殘紙，這種紙基本都是半賣半送，留着庫房佔地不說，時間長了就被蟲子啃光了。「小公子拿回去用吧，這些紙練字是無礙的。」

便宜實用，包上。

「多謝小二哥。只是現如今隨家人北遷，小弟也慢慢長大，卻不知道有哪些書是他將來能用上的，請小哥指點一二。」慕禾客氣的問詢，主要是方才看了一眼，書架上好幾百本書她也挑不過來。

哦，是遷去北漠的移民子女？

小二哥還沒來得及回應，正在書架旁挑選翻看古籍的兩個年輕書生對視了一眼。

「看這位小公子年歲不大，可是學完語錄？」書生青衣儒服，手裏拿着一卷古本舊書，看向慕禾姐弟。

慕禾見書生似有意相助指點，遂點頭應道，「小弟曾進過一年學堂，林兒？」至於什麼語錄，她不清楚。

「大哥哥，語錄我已經學了大半，只是夫子身體不好，學堂就散了，不過我每天都有在家描紅～」小慕林看到姐姐詢問的目光，歪歪頭，對著書生答道。

青衣書生點頭讚許，「讀書貴在持之以恆，循序漸進，語錄是啟蒙書，還是要學完的。」

「是，爹爹說，等到了北漠還送我去學堂，讀書識文，再考個狀元，光宗耀祖。」爹爹和姐姐說了，如今家裏有銀錢了，他想讀書還是學武都行。不過小慕林更想讀書當大官。

「哈哈哈……」

「這小孩有意思……」

「吹牛皮……」

「有志氣……」

「大言不慚……」

頓時，周圍響起陣陣嘈雜的議論聲，有駁斥，有誇讚，不一而同。

小慕林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為什麼大家突然都看着他。

「窮家小子讀上兩年書，能認識幾個字就行了，還想着考狀元，想光宗耀祖？你可真是口出狂言，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角落書架后響起一陣刺耳的嘲諷。

小慕林聽了對方的話，滿面通紅，可又很不服氣，怎麼他就不能考狀元了，太瞧不起人了。

「行了，跟人家一個小孩子計較那麼多，有失身份……」

角落裏一陣低語后，書鋪又重歸平靜。

小慕林有些委屈的看着姐姐，慕禾皺眉看向角落的書架，眼裏閃過一絲不悅。

「不需理會，讀書就是為了考狀元，你只要刻苦勤奮，學無止境。」青衣書生安慰著小慕林，又道，「你如今年紀小，其他書也還用不上。如果家裏想備些書收藏的話，前朝編纂的《元書。經志》、《四門總綱百家著》、《新原律法》和《古史》，這些書盡夠了。」

後半段話是對着慕禾說，想到他們的身份和來意，因此才特別提醒。要知道，從南江到北漠這些書的價值何止翻倍。

「多謝公子指點。」慕禾神色和悅的答謝，輕撫裙邊微膝一禮，落落大方。青衣書生從一開始對他們的態度就很友善，因此慕禾也願意相信他。

書生側身躲過，隨手指著一排書架，「女公子如果需要路上打發時間，可選些遊記話本。只是小公子年幼暫不可讀，以免移了性情。」

待小二哥將青衣公子推薦的書取回來，慕禾方才發現，哪裏是四本書，應該說是四部，每一部都有好幾本，再加上她挑選的遊記話本，桌上堆著足有本書。

小二哥看着慕禾問道，「公子可需要重新篩選一下？」

這些書加起來需要不少銀兩，算上頭前定下的筆墨紙張，一共三百四，抹了零頭。

慕禾不眨眼的付了錢，請夥計幫着將書送到騾車上。然後拉着弟弟的手，走到書鋪角落，之前就是在這邊書架後面傳出的嘲諷聲，這會兒小慕林還是耷拉着腦袋，情緒低落，很是沮喪。

「姐姐？」小慕林抬頭看看周圍，發現屋裏的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們倆個，舉止有些畏縮，輕輕晃着姐姐的手。

慕禾對着安撫的笑笑，語氣輕柔的對着他鼓勵道，「林兒，讀書能使人明理明智，你很有志氣，勤奮肯堅持，姐姐相信你一定能學有所成。」

小慕林聽到姐姐的誇讚，眼睛一亮，「姐姐，你相信我？！」

「當然。姐姐相信你一定能考上狀元。」許慕禾回答的不慌不忙，神情篤定。

此時，這個書鋪的人無不對他們側目而視。緊接着就聽女子稍稍抬高了嗓門對着面前書架一頓說道。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讀書先立志，志當存高遠。」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人如果連夢想都沒有，與鹹魚無異。」

「進學致和，行方思遠。」

「與兄台共勉！！！」

然後，拉着弟弟快步走出書鋪，路過青衣書生時，神色如常卻兩耳有些泛紅，點頭示意，然後駕車離開。

片刻后，書鋪里發出一陣轟然大笑，青衣書生看着揚長而去的車架，不禁也啞然失笑。這個小姑娘有意思，吃不得一點委屈。

卻說，許慕禾裝完逼，自認找回了場子，帶着弟弟匆忙離開。

不跑不行啊，勸人莫裝逼，裝逼遭雷劈！..

再多說兩句就詞窮了！

然而，經過了她大發神威，小慕林一臉的驕傲自豪，不時驚嘆連連的重複著姐姐的話。

姐姐果然是最厲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