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衚衕老楊（五）
段落秦沒說話，掃了老楊一眼繼續認真開車。
雖然已經猜到老楊和陳走風一定有關係，但還真沒想到老楊是陳走風這類采詩官的守籍人。守籍人，顧名思義就是看守古籍的人，就好比現代的圖書館管理員，就負責管理看守某個圖書館的書籍，這期間當然可以隨意看閱各類圖書。而老楊身為的采詩官陳家的守籍奴，鐵定是有很多機會接觸他們這個家族採集到有關民間各類的奇聞異事。這個發現讓羅元有些意外，但卻大為滿意，嘴角輕輕翹起，緩緩張口又問了句：「楊叔，你聽說過守藏人嗎？」
老楊看了段落秦一眼，發現他還是不動穩如山地開着車，目光閃了閃，有些模稜兩可地說道：「是有所耳聞，不過我知道的並不得多。要是小兄弟你感興趣，待會可以一起問陳走風。」
不過這表情雖然轉瞬即逝，但都被緊盯着後視鏡的羅元給看了個究竟。他分明就從老楊的表情里讀出了我是知道，不過段落秦在這裏，我不大好說。再或者是，段落秦讓我不能和別人說……總之羅元覺得老楊的表演甚是豐富，不過他不說，他倒也奈不了他何。只好拉出了段落秦作為誘餌，「能不能讓陳走風待見也還不定呢，你既然知道守藏人的事情，知多少請說多少吧，我想落秦應該也挺感興趣的，對嗎，小落？」
段落秦頭也不回地點點頭：「挺感興趣，老楊你和我們說說吧。」
這話讓羅元聽得有些懵了，他完全就是為了逼他亮牌故意問出來的這句話，沒想到段落秦還真大大方方地讓老楊說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
老楊笑了下，「我知道的並不多，大抵就知道這是和采詩官類似，古代貴族王權聯手制定下來的一個職業，至於是從什麼年代開始，還真無從考究，只是從采詩官的古籍里可以知道一些有關這類人的隻字片語的記載。歷代守藏人都是王族們特意挑選出來的具有一些能力的人，為他們守財寶。」
羅元眼前一亮：「這些人是隨意挑選，還是有所特徵？」
老楊搖搖頭，嘆了口氣：「守藏人的記錄都只是零星的片段，並沒有說到這個問題，小子，你為什麼問這？」
羅元輕飄飄地看了段落秦一眼，煞是好看的臉忽然笑了開來，故意拉長著聲音說道：「這夥人似乎在追殺我呢，人都不知道是誰，就讓人給盯上，心裏覺得挺毛骨悚然的，就想揪出來看看到底是些什麼人，落秦似乎也讓那群人給盯上了……」
段落秦背脊一涼，坐得更是挺拔。
忽然又聽到那賤賤的羅元又把剛沒有說完的話，繼續說：「楊叔，你不擔心我的生死，也得替我擔心下落秦，要是我不小心咯嘣掉了的，目標人物馬上就轉成落秦了，這就麻煩了。」
段落秦手一抖，用力踩下剎車，車子剛好穩穩噹噹地停在了一間藥鋪外面。
老楊若有所思地看了羅元一眼，邊下車，邊說道：「是這地兒了，待會有什麼問題就問他吧。我知道的，他都知道，我不知道的，他很多都知道。」
下了車，段落秦把車停好，就看到羅元似笑非笑地站着一旁等他：「落秦，你是知道守藏人的事情吧？」
「是知道。」段落秦看着羅元說：「老楊知道的就這麼多，我知道的事情基本就從他這處了解到，和他就半斤半兩。」
話說到這當口，算是把問題給挑開了說，不過羅元只是沉默了一下，聳聳肩說道：「進去吧，
得祈禱下這陳走風能比老楊知道的更多。」
他那問題一出口，他都覺得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說段落秦在江口之下冒着性命危險救自己，單從最近的一些行為來看，他要是想要害死他，在醫院他昏迷不醒的那陣子的，隨時隨地就能動手。至於為什麼他卻是百般對自己好，羅元心裏也是糊塗。一邊覺得這人可靠，一邊又覺得這人深不可測，藏着很多秘密，需要敬而遠之。
想要也有可能他從十幾歲開始，任何事情都是由自己決斷，大概是害怕給別人麻煩，也更害怕連累他人，但偏偏最近，好像出任務的日子沒有選個好的黃道吉日，每次都總有一些意外發生，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向段落秦這邊。
就好像彭岳說的，逞強久了，你也是需要一個可以靠着的人。而這人，羅元的腦袋裏莫名其妙地就閃出了段落秦的面容。剪不斷理還亂，這時候來一支煙是最恰當不過了。不過他手剛把煙盒給拿出來，還沒逗留個幾秒，就讓站在他身旁的段落秦給拿走。
段落秦順手就煙盒塞進自己口袋裏，轉手又從口袋裏掏出了兩枚薄荷糖，放在羅元手上：「吃糖吧，抽煙傷身，留着給壞人抽。」
羅元怔在原地腦袋在發懵，直到聽到藥鋪里傳來洗麻將的聲音才驚醒過來，段落秦早就尾隨着老楊坐在了藥鋪的侯客座上坐着，而就在藥鋪中間擺放了一張麻將台，此刻麻將正打得熱火朝天。
【陳清笙】
羅元打量著打麻將的四人。
聽老楊說，陳走風平生就有兩個嗜好，嘮嗑和打牌。這不，藥店裏頭就擺了一張麻將台，四人一邊嘮嗑著一些瑣碎的日子，一邊洗麻將，完全把老楊和段落秦他們給當空氣忽略不計。
羅元邊朝着段落秦地兒走去，邊在心裏思量麻將台上的三老一年輕的陣營里，到底誰才是陳走風。
在老楊和他交談的過程中，他眼睛先入為主的有了一個主觀印象，因為老楊年紀都挺大歲數了，而他既然是從祖祖輩輩接過這個活兒，這采詩官的當家一定年紀也不小，左右看着應該也是和老楊差不多大的。但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那個年輕的男人把麻將疊好，扭頭看着他們，「老楊，他們來看病？」
這一刻，羅元才發現自己先入為主的把陳走風想成是個老爺子的思維是錯誤的。
老楊聽到那年輕人的話，立刻站起來走到他身邊，小聲地說道：「阿笙，這是我朋友。前兩天給你看過一張銀匣子的照片，今天他們就是來請教你怎麼打開這匣子。」
誰知老楊的話音剛落，那年輕人就掃了他們一眼，冷冷地說道：「等著。」
羅元和段落秦可能沒有見識過陳走風的脾氣，但在屋子裏的麻將客和老楊可是和這個陳走風相識很久，一直都知道他性格抓摸不定，開心是一會兒，鬱悶是一回事，總之莫要想猜透他心思。
總之是現在他說讓大夥兒等著，大夥兒就得等著，不然還是趁早離開這裏，免得讓他滿屋子的嘮嗑隔壁婦女長得如何如何的色胚聲和麻將聲給擾了耳朵。
其他牌友看陳走風在分神和老楊說話，都起鬨地了幾句：「陳清笙，你還打不打？不打我們今天就散了啊！」
羅元又是一愣，轉頭不明所以地看着段落秦，想問問這年輕人到底是叫陳走風，還是叫陳清笙，卻發現段落秦正低頭在玩着手機，只好嘆了口氣，今天的自己，先入為主的事情太多，卻教他明白，凡事還是要耳聽為實，眼見為真。
老楊就像個僕從一樣，靜靜地站着陳清笙身後，整個藥鋪沒有客人來光顧，響徹了打牌叫碰的各種聲音，羅元揉了揉有些吃疼的耳朵，重新打量著陳清笙家的藥鋪，藥鋪不大不小，裝潢看起來很老舊，應該是近代都沒再進行過修葺了。兩個齊天花板高的大葯櫃就擺放在藥鋪的入門正對面的右面和正面的牆壁上，整間藥鋪瀰漫着濃郁的中藥材味道。
羅元細細地打量著正在打麻將的陳清笙。很年輕，甚至有可能比他們年紀還小些，油頭粉臉的小奶生的模樣，這模樣放電視上也是能吸引一大票看顏值尋偶像的粉絲，可偏偏那張嘴，一邊摸麻將，一邊和幾個老傢伙在嘮嗑：「喂喂，老爺子，聽說你孫子看上了橋頭的賣衣服的王婷婷，有這回事嗎？」
老爺子聽着陳清笙把話題轉到自己孫子身上，不太樂意：「得得，把嘴巴放乾淨，我們說別人可以，萬萬不能說自家人的事情。那王婷婷一看就不是正經姑娘家，書不讀多點，從小就出來混。」
陳清笙一臉無恥地笑了起來：「這不剛好配你家孫子嗎？你孫子也不學無術，感情還想挑個鳳凰飛枝頭上啊，更何況那王婷婷長得也是好看，足稱配你家小崽子了。」
和他正對面的坐着的老爺子，把麻將一推，站了起來，怒氣洶洶地盯着陳清笙，「你混小子嘴上缺德就好，現在缺德到我身上來。不打了，以後都不和你這小子打了，也虧得你讓十里八鄉的人在背後嘀咕是個賤嘴，老爺子我今天算是完完全全的認識到，你這人是沒腦！」
火藥味十足，段落秦關掉了遊戲，饒有興趣地盯着麻將台那地兒的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