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迷霧林

次日，明月心早早的便起來了，因為今日是一年一度的蜀山迷霧林闖關。早就摩拳擦掌的她，當然不能放過這難得的機會。未曾想，星辰早已靜靜的坐在桌前等著她。

「星辰，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明月心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問道。

「我不需要那麼多睡眠！」星辰笑道，看著她睡眼惺忪的模樣，忍不住打趣道，「你這個樣子，真的確定要去闖迷霧林么？」如此說著，心中竟忍不住擔心。

「不管結果如何，都要先去試試看，對吧？」明月心一邊認真的說道，一邊下了床，「這可是我們蜀山弟子每年最盼望的時候，只有成功闖過迷霧林的弟子，方被允許下山。我呢，雖然法術平平，但也不能放棄這樣的機會，說不定真讓我撞上狗屎運，通過了呢？」她笑道。

「還真的說不定！」星辰意味深長的笑道。

這時，明月心突然站立不動，欲言又止。「怎麼了？」星辰問道。

明月心的臉上，突然浮起兩抹紅暈，支吾道：「我要更衣，你——」

星辰一愣，臉竟也忍不住紅了，驀地轉過身去，不再言語。

明月心默默的更衣后，沖星辰的背喊道：「我走了！」說完，也不等星辰開口，便飛也似的衝出門去。星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嘴角輕揚。

蜀山修鍊場上，眾多弟子正在等待著，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得即刻進入迷霧林一展身手。

修鍊台拾級而上，是高高的瞭望台，蜀山掌門玄機子，正神色黯然，默默的看著台下的明月心。一千年了，他看著她在胎囊中慢慢長大，最終破囊而出，成長為此刻眼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少女。放她下山，他自是不舍，可他深知，異像而生的她，註定此生不凡，是緣擋不住，是禍也躲不過，她的劫，自要她親自去解。

明月心似乎也看到了遠處的師父，咧嘴一笑，朝他舉起手來晃了晃，心卻突然沉了下去。她想下山，可她不捨得一直陪伴自己的師父，若不走，她又如何獲知自己的身世？師父只是告訴她，他是某個月夜下，在永生河畔，發現的她。至於她從哪來，他也不知道。她想知道，她是不是被父母拋棄的孤兒，如若不是，為何會有人忍心將她拋入河中？正當她想的入神時，小悠跑了過來，邊跑邊喊道：「明月心，等等我！」

明月心扶著氣喘吁吁的她，問道：「小悠，你怎麼來了？」

小悠笑了笑，道：「你要下山，怎能少的了我，我要跟你一起下山！」

明月心一愣，擔憂道：「小悠，迷霧林危險重重，可不是開玩笑的，雖然我知道我的法術不如你，可我畢竟有自己必須完成的事，可你，為何——」

小悠抿了抿嘴，道：「明月心，你我二人在蜀山一起長大，除了你，我也沒有其他親密之人了，要是你走了，我怎麼辦？不行，我要跟你一起走！」那認真堅定的勇氣，讓明月心不禁訝異。一向溫柔的小悠，沒想到也有這股韌性。明月心正想開口，卻傳來了大師兄的聲音。

「眾弟子注意，我宣布，一年一度的蜀山迷霧林闖關現在開始！大家記住，若是遇到危險，只要默念口訣『破』，便能安全退出！」長卿的話音一落，蜀山眾弟子便相繼進入那被法力封印的迷霧林內。

明月心咬了咬牙，看向小悠，道：「小悠，那我們便一起進去，但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小悠一邊笑著，一邊用力的點了點頭。二人手拉手，便要走進去，卻突然被長卿喚住，「小悠，你怎麼也跟來了？」

小悠回頭，抿了抿唇，怯怯道：「大師兄，明月心去，我也要去！」

「小悠，你知道明月心瞎鬧，你也跟著她瞎鬧？」長卿忍不住責備道。

「我——」小悠說著，忍不住委屈地流下淚來，「大師兄，你就讓我進去吧，何況，我們倆人聯手，至少比一個人好！」

「是啊，大師兄，你就讓小悠進去吧，她修為比我高，有她在，我會更放心！」明月心也附和道。

長卿看著面前兩個少女，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好吧，不過你二人務必記住，切勿魯莽行事，若是遇到危險，一定要確保全身而退！」

明月心默默的點了點頭。可長卿知道，以她的決心，還有那倔強的個性，若不是有性命之憂，她是不會撤退的，也因此，心中萬分不安。他嘴唇翕動，欲言又止。明月心忙寬慰道：「大師兄，你就放心好了，我總不至於丟了自己的小命吧？再說了，師父在上面看著呢，他老人家也捨不得我呀！」如今的玄機子已位列仙班，修為天仙，可為了蜀山，依然呆在人間，拒絕到天界任職。以他的修為，若想看她在迷霧林的情況，自然不是什麼難事。

這時，凌輕曼走了過來，嗲聲道：「大師兄，我要進去了！」微微紅了臉，似是期待著什麼。

長卿朝她點了點頭，道：「去吧，千萬要保重，注意安全！」凌輕曼一聽，像喝了蜜般，甜到心裡。她冷冷的看了一眼明月心，挑了挑眉，轉身走進了迷霧林。而明月心，卻毫不在意，在她的眼裡，凌輕曼，只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罷了。她朝長卿微微點了點頭，便拉著小悠，頭也不回的走了進去。

蜀山的迷霧林，被法力所封，裡面的妖魔鬼怪不計其數，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動植物。而迷霧林考核的目的，是確保下山的蜀山弟子能夠做到戒嬌嗔痴貪，時刻謹記以降妖除魔為己任。明月心二人剛踏入迷霧林，便被迎面撲來的霧氣所氤氳，分不清方向，更看不清眼前之物。

小悠雙手合十，嘴裡默念，二人周圍兩丈內的事物，便清晰起來。明月心不禁誇道：「小悠，幸虧有你在，否則，就憑我這點法力，第一關都過不了！」話音剛落，一個白色羽毛狀的物體從眼前飛過，忽地藏入霧氣中，僅一眨眼的功夫，便張著血盆大口朝二人衝來。二人急忙分開，明月心雙手合十，一把劍不知從哪飛了出來，直衝那血盆大口而去，生生的將那羽毛一分為二，輕輕的飄落地上，而那個血盆大口，卻神奇的消失不見。

明月心朝小悠點了點頭，二人便謹慎的往前走去。越往裡走，二人的眼前便逐漸清晰了起來，原來，那大霧，也只停留在入口處。正當二人長舒一口氣時，一陣「嘶嘶」聲從頭頂傳來。明月心抬頭，一個人面蛇身的妖物朝他們直衝而下，那赤紅的舌頭，釋放著貪婪。明月心一驚，推開小悠，自己卻不慎摔倒在地。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不知哪裡的力量，明月心雙手用力的撐開了那個蛇妖的嘴，赤紅的舌頭如鞭子般抽打在她的身上。片刻后，蛇身便將她緊緊的禁錮住。明月心只覺呼吸逐漸困難，手中的力氣，也逐漸弱去。小悠見狀，舉起右手，一把劍便赫然出現。她舉起劍，飛身朝蛇妖衝去，一劍刺在那粗粗的蛇身上，卻在她拔劍后，蛇妖身上的傷口，竟逐漸縮合，最後消失不見。

明月心見狀，凝神屏氣，思考了片刻，喊道：「小悠，刺它雙目！」小悠聞言，御劍而起，再次朝蛇妖衝去。一聲劍響，伴隨著蛇妖的慘叫聲，明月心只覺，呼吸逐漸順暢，禁錮著她的蛇，也逐漸鬆開。她輕點地，飛身而起，落在劍上，回頭朝小悠喊道：「快走！」二人便相繼離去。待來到一個小湖邊，他們停了下來。明月心靠在樹上，緩緩的癱坐下來，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大師兄說的沒錯，憑我的法力，的確無法闖出迷霧林！」

小悠走到她身邊，也席地坐了下來，道：「明月心，別泄氣，我相信，只要你我二人合力，必能克服一切困難！」

明月心笑了笑，拉過她的手，道：「小悠，有你在真好，你總會在我失望的時候給我希望！」

正當二人沉浸在友情的幸福中時，突然，一條樹藤莫名出現，纏在明月心的腰上，「嗖」的一聲，將她拖入湖中。等小悠反應過來，哪裡還有明月心的影子。此刻的明月心，只覺呼吸逐漸困難，她試圖使出法力，卻發現，根本無濟於事。她意識到，這，應該就是迷霧林里的無法湖，任你有千萬年的修行，亦是無用。正當她意識渙散之際，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嬉笑聲，道：「快抓住我的手，抓住我，你便能活，只不過，從此以後，你的命便是我的，嘻嘻哈哈！」

明月心伸出手去，卻在快觸碰到對方的一剎那，收了回去。不，我不能，我的命，只能是我的，我要自由！若是沒有了自由，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只不過是行屍走肉罷了，不！她雙手緊緊的抱於胸前，漸漸的便失去了意識。

這是哪？等她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奢華的細雕玉琢的大床上。不遠處的桌旁，坐著一個美男子，明眸皓齒，風流倜儻。見她醒了，笑著來到床邊，關切道：「娘子，你醒了？」

明月心一臉不解的看著他，道：「娘子？你是誰？我在哪？」

男子笑了笑，道：「這是我們的山莊，你是我娘子，你不記得了？」

明月心敲了敲頭，試圖回憶起曾經的事，未料腦中卻一片空白。經男子介紹，她了解到，自己是這個山莊的夫人，有一兒一女，一家人其樂融融，幸福羨煞旁人。明月心在男子的產婦下，來到園中，看著眼前奢華的一切，還有那嬉笑打鬧的小兒，不禁沉醉。這時，她腰間掛著的一個心形木墜突然發出耀眼的光芒，明月心只覺頭上一陣疼痛傳來，她雙手扶頭，表情突然凝住。不，我不屬於這個地方，這一切不屬於我，我是蜀山弟子！她忍不住大喊道：「不——」

等她再次睜開眼，發現周圍一片寧靜。自己依然沉在湖裡，卻不再感覺呼吸急促。她凝神屏息，心中默念，一股無名的力量，瞬間衝破湖水，將她衝到了岸上。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小悠，聽到聲音，沖了過去，定睛一看，卻是渾身濕透的明月心。她衝上前去，急忙將她扶起，問道：「明月心，明月心，你沒事吧？」

明月心逐漸回過神來，搖了搖頭，道：「小悠，我剛才，差點困在幻境里出不來！」

「嗯，如果我沒猜錯，這便是無法湖，沉入之人，如墜夢裡，若是貪戀，便會永困幻境。幸好，你出來了！」小悠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明月心也不禁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這個幻境，太真實了！

似乎經過無法湖，接下來的挑戰對二人而言，雖然不易，卻無性命之憂。只是來到出口時，二人早已渾身是傷。當他們看到那赫然立在眼前的赤鳥時，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此鳥，狀如山雞而長尾，赤如丹火而青喙，僅有一足，如鶴般昂然站立，那身形，卻如鵬鳥般龐大。若明月心沒猜錯，這便是蜀山的神獸之一——單足鳥。

「看來，這山，是下不去了！」明月心無力的嘆道。

蜀山動殿的廂房內，星辰來回的踱著步，他知道，此刻的明月心正在迷霧林內。身為上神，他的修為足可以打開天眼，窺探人間的一切。可修道之人，重在修心，貴在無欲求，對此，自然需要有所約束。何況，開天眼是需要耗損靈力的。可最終，他還是忍不住打開了。天眼中，明月心與一個少女，正在與單足鳥交手。神獸之兇猛，讓他不禁為二人捏了一把汗。明月心身上那醒目的傷痕，也讓他忍不住心疼。明月心的法力，他不用試，便能感應的到，修為尚淺，對付小妖小魔尚可，若是這單足鳥，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眼看著那單足鳥的爪，便要撲向明月心，星辰「嗖」的一下，便出現在她的面前。他單手一揮，一陣旋風便朝單足鳥颳去，看似平靜，卻在碰到單足鳥的那一刻，讓它動彈不得。隨後，他再朝單足鳥的方向凌空擊去一掌，僅一眨眼，單足鳥竟消失不見，一個明黃色翅膀的小精靈，從單足鳥消失的地方飛出，緩緩的落在星辰伸出的手上。

明月心驚喜的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小精靈，忍著身上的疼痛，朝它伸出手去。

「哎呀，你是誰？」小精靈被明月心一碰，往後退出幾步，發出孩子般的聲音道。明月心一愣，看向星辰，驚道：「星辰，難道你把單足鳥變成了這個小不點？」

星辰輕輕一笑，朝她點了點頭。明月心急道：「星辰，這可是我們蜀山的神獸之一，你——」

「說誰是小不點呢？我可是有名字的，我叫精靈！」精靈雙手交於胸前，嘟著嘴抗議道。

明月心哭笑不得，蜀山的神獸，竟是這樣的一個小不點，而且還是這麼有個性的小不點。可她依然忍不住納悶道：「星辰，這可怎麼辦？要是讓師父和大師兄知道，我該如何交代？憑我和小悠的修為，別說將她收服成這樣了，即使對付她都有困難！」

「明月心，這事你無需解釋，你師父恐怕早已知道了吧？」說著，目光似乎看向遠處。

「你怎麼知道？」明月心忍不住問道，隨後自言自語了幾句，又道，「對，我怎麼忘了你是天神了，剛才看你與單足鳥交手，沒想到你的靈力竟如此高！」星辰但笑不語。這時，明月心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星辰見狀，關切道：「你受傷了？來，讓我看看！」明月心急忙攔道：「我沒事，只是些小傷，你千萬別幫我，否則，我更難向其他師兄妹解釋我為何能如此順利闖過迷霧林了！」說著，她看向不遠處一直獃獃站著的小悠，喊道：「小悠，你沒事吧？」

小悠緩緩的回過神來，踉蹌的朝二人走來。待來到跟前，她搖了搖頭，猶豫片刻，忍不住問道：「明月心，這位公子是？」

「他——」明月心看向星辰，一時說不出話來。她該如何解釋呢？說他是自己救回來的小蛇？算了，越解釋越不清楚。而星辰，卻是玩味般的看著她那眼波流轉，一副自得其樂的神情。

明月心擺了擺手，道：「小悠，此事說來話長，我以後再慢慢的跟你說吧！對了，他叫星辰！」

小悠怯怯的看了看星辰，笑道：「星辰，你好，我叫小悠！謝謝你剛才出手相助，否則我二人肯定闖不過這迷霧林！」

「小悠姑娘客氣了，明月心有恩於我，我幫她也是應該的！」星辰笑道。

「有恩？」小悠不解的看向明月心。明月心正糾結應該如何向小悠解釋，這時，精靈突然開口，將眾人的注意力成功的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你們都是誰？」精靈突然問道。

明月心笑道：「我叫明月心，她是小悠，這是星辰！」

「明月心，小悠，星辰！好，我記住你們了！」精靈一本正經的說道。隨後便飛身而起，落在了明月心的肩上。明月心無奈的笑了笑，看向小悠，道：「小悠，看來我們要多一個小姐妹了！」小悠聽罷，也忍不住咧嘴笑著。

明月心突然看向迷霧林出口，心中一陣欣喜，忍不住歡呼道：「小悠，我們終於可以下山了！」話音一落，再次連連咳嗽了幾聲，方緩過氣來。

這時，星辰看向小悠，道：「小悠，你先出去，我有些話要對明月心說，一會兒我會把她送回來！」話音一落，未等二人反應過來，明月心便覺自己的腰突然被一隻手摟過，隨後身體便飛離了地面，越飛越高，最後竟來到了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