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明月星辰

這日，夜幕剛剛降臨，明月心前腳剛走進屋裡，身後便傳來大師兄的喚聲。她急得轉身一手拉上門，身體靠在門上，笑道：「大師兄，你怎麼來了？」

長卿見她臉有異樣，眼神閃爍不安，問道：「明月心，你沒有闖禍吧？」

明月心用力的搖了搖頭，笑道：「沒有啊，大師兄怎麼會這麼說呢？」

長卿仔細地打量了她，依然忍不住懷疑，問道：「明月心，每次你一闖禍，總是這樣的表情！說吧，這次又背著我做了什麼？」長卿並不著急，因為他太了解她了，雖然小禍不斷，但也是有分寸的人，不會越界。見她堅持，長卿只好笑道：「既然你不想說，那邊算了。」

明月心一聽，如獲大赦般，用力的點了點頭，笑道：「大師兄，那你便早點回去休息吧！」說著，殷切期待的眼神緊緊的盯著他。

長卿笑了笑，道：「不過，我剛想起來，好久沒喝你泡的茶了，不如請我進去先喝一杯再走吧！」說著，目光如炬的看向明月心，等著她開門。

此刻，明月心的額上，早已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她佯裝伸了伸懶腰，嘆了口氣，道：「大師兄，為了準備迷霧林之事，這幾日，我可是努力研習法術，如今，只想躺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覺！喝茶的事，不如改日吧？」

她的話音未落，長卿便一邊說道「擇日不如撞日」一邊輕輕的推開她，闖了進去。明月心的心一沉，轉身跟了進去。長卿進去后，環顧了房間，見房內沒有異常，方放下心來。與此同時，明月心也偷偷的用眼光的餘光看向床上，卻發現衾被疊的整整齊齊的，床角哪裡還有小蛇妖的影子。她不禁鬆了口氣，心中卻忍不住擔憂那依然受傷未愈的小蛇妖。

長卿轉身的看向她，見她似乎一臉疲憊，忍不住心疼，笑道：「既然你累了，那大師兄便不多加打擾，聽你的，改日再來喝你的茶吧！」說著，頓了頓，又道，「對了，明月心，迷霧林的事，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明月心正想著小蛇妖，突然被長卿問起，不禁愣了愣，脫口道：「什麼？」

「明月心，你怎麼了？怎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我剛才說，迷霧林的事，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你也清楚，以你目前的修為，是闖不過迷霧林的，即便如此，你還要去試么？」

明月心卻是一臉嚴肅，道：「大師兄，我知道你和師父都擔心我。我也知道自己的修為尚淺，可我本就天資平平，即便讓我再練上一百年，說不定也依然如此。難道我就一直不下山么？」

「下山對你就這麼重要麼？」長卿眼裡湧起悲傷，問道。

明月心用力的點了點頭，道：「大師兄，你知道，我一直想下山，我不想一輩子都呆在蜀山。蜀山是我的家，將來無論去到哪，終有一天，我還是會回來。可有些事情，不弄明白，我此生難安。如今，我已過了十六歲生辰，好不容易經師父允許可以參加，這麼好的機會我絕不會放棄！」

「可是迷霧林內危險重重，一不小心，連性命都可以丟掉，你——」儘管途中遇險，弟子可以選擇放棄退出，可長卿太了解明月心了，即便豁出性命，她也不會輕言放棄。

「大師兄，」明月心舉起雙手攔於胸前，道，「你也不要再勸我了，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改變心意的！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不會讓自己有性命之憂。」

長卿長長的嘆了口氣，深知她是鐵了心要去闖關，只好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攔你。如今，離闖關日尚有十日，從明日開始，你便隨我好好練功！」

明月心微微一笑，用力的點了點頭。

隨著長卿的腳步聲漸遠，明月心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轉身疑惑的看向那張空空的床。她抓了抓腦門，自言自語道：「奇怪，它的傷還沒好，能去哪呢？」說著，走到床邊，低頭往床底看去。「這裡也沒有！」她嘆了口氣，抬頭再次看向床角。可讓她驚訝的是，小蛇妖竟安安靜靜的躺在床角處。

正當她納悶之時，門外再次傳來陣陣腳步聲。明月心情急之下，迅速躺到床上，一把抓過小蛇，隨後拉過衾被蓋在他們身上。最後，她伸手一指，掐滅油燈，然後一動不動的佯裝睡去。

屋外的身影，在門前逡巡片刻，隨著一聲長長的嘆息，便慢慢隱去。

聽到那遠去的腳步聲，明月心再次長長的鬆了口氣。這時，她突然感受到身後的異樣，驀地轉身，正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眸，眼波流轉，攝人心魄，讓她心，似乎停止了跳動。突然，她「啊」的一聲大叫，門外又傳來了急速的腳步聲，隨後，傳來陣陣敲門聲，喊道：「明月心，怎麼了？」

明月心看著面前的男子，愣了愣，轉頭看向門口，急道：「大師兄，沒事，我，我只是太累，被夢驚醒了！」身旁的男子揚了揚嘴角，一臉笑意的看著她。

門外又傳來關切的聲音，問道：「真的沒事么？」

「沒事！大師兄，你也早點歇著吧！」明月心喊道。片刻后，便聽到長卿那緩緩離去的腳步聲。

明月心驀地坐起身，掀開衾被，發現那小蛇竟然不見了蹤影，又看了看那側身躺著的男子，驚道：「你，你是小蛇？」

男子未語，只是上下打量了她，目光便停留在她的臉上。明月心想起自己夜夜當著他的面更衣，不禁滿臉通紅，驀地起身，站到了床邊，指著男子道：「你，你竟是男子！你怎麼不早說？」

男子緩緩坐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衫，竟也微微紅了臉，辯解道：「你也沒問我！」

「你——」明月心氣的雙手交於胸前，「說，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男子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到她面前，正色道：「我不是妖孽，我叫星辰！」他的眼神，竟柔情似水，緊緊的盯著她。明月心被他盯得心如鹿撞，只覺臉上滾燙滾燙地，只好轉身背對著他，避開他的目光。「你，你叫星辰？那你到底是人是妖？」想到他剛才竟能消失，又問道，「你還懂法術？」

話音一落，身後傳來星辰的輕笑聲，明月心忍不住再次轉身看向他，疑惑道：「你笑什麼？」

星辰嘴角輕輕揚起，笑道：「我既不是人，也不是妖。我是昆崙山弟子！」

此話一出，明月心嚇得張大了嘴巴，脫口道：「昆崙山，你，你真的是昆崙山弟子？」西方之外，有山崑崙，頂天立地，直掛雲霄，日月所出。而昆崙山，為眾神所居之地，屹然獨立於六界之外，以天地之和諧為己任。

星辰但笑不語。明月心欣喜的繞著他轉了一圈，道：「我竟然救了一位天神！」

星辰苦笑道：「你確定你沒有在害我？」明月心眨了眨眼睛，一臉疑惑的看著他。星辰看了一眼腳上的傷，道：「我的傷，乃天火所致，普通金瘡葯，根本無濟於事，只會加重傷口！」

明月心一聽，雙手緊緊地捂住嘴巴，可憐兮兮的看著星辰，啞聲道：「我一介凡人，又怎能看出天神的傷，是什麼所致？何況，為了你，我也把師父的寶貝偷來了不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星辰忍不住笑了笑，道：「那你說，想要我怎麼報答？」

明月心佯裝思考，那樣子卻是俊俏可愛，星辰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想起她夜裡睡覺的不安分，又無奈的搖了搖頭。

明月心拍了拍腦門，道：「今日想不出來，那便欠著吧，等我什麼時候想到了，再告訴你可好？」

星辰點了點頭，但笑不語。過了一會，他問道：「剛才的男子，是你師兄？我看他挺關心你的。」

明月心點了點頭，笑道：「是啊，大師兄在我們一眾弟子裡面，是修為最高的。平日里，待人也謙遜有禮，大家都很喜歡他！」

「那你呢？」星辰脫口道。話說出口，方意識到自己的莽撞，忍不住在心裡咒罵自己多管閑事。

「我？我當然也喜歡了！」明月心毫不猶豫地回道。星辰一聽，心中竟覺隱隱的失落，我到底是怎麼了？他忍不住想道。

「對了，我叫明月心！」

「明月心！」星辰重複道，「很好聽的名字！」此刻的他並不知道，這個名字，從此將一直深深的刻在他的心裡。

「對了，剛才你大師兄提到的迷霧林是什麼？」星辰忍不住問道。

「哦，那是我們蜀山的林子，裡面迷霧繚繞，無數妖魔鬼怪，還有數不清的奇花毒草。蜀山每年都會舉行一次迷霧林闖關，闖過的弟子，從此便可以隨意下山。」明月心解釋道。

星辰看了看她，打趣道：「我怎麼聽你大師兄的意思，你恐怕闖不過？那你為何還要闖？呆在蜀山不好么？我看你每日迷迷糊糊，過的挺洒脫的！」

「你是拐著彎說我天資平平，沒心沒肺沒追求么？」明月心嘟了嘟嘴，不滿道。

星辰聽罷，又見她那俊俏認真的模樣，頓時忍俊不禁，笑道：「我可沒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明月心責備道，「蜀山當然好，山清水秀，空氣宜人，還有大師兄和小悠陪我，樂趣倒是不少。不過，做人也不能沒有追求吧？長這麼大，我還沒離開過蜀山呢，我聽到外面的故事，都是大師兄跟我說的。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親自去看看，何況，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星辰好奇的看著她，道：「你年紀輕輕的，能有什麼事情？」

「我——」明月心突然頓住了，想了想，又道，「我的事，為什麼要告訴你？總之，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我一定要下山！」她一字一句道。

星辰一聽，竟毫無被冒犯之感，卻不由得欣賞起她的執著。他猶豫了片刻，道：「我帶你去個地方！」說完，未等明月心開口，便一手摟過她的腰，二人隨之消失。

「啊——」明月心剛回過神來，便發現自己正與星辰站在一棵大樹頂上。腳下輕飄飄的，似乎未踩一物，可明月心卻在星辰的支持下，穩如泰山。「哇！」她抬頭環顧四周，最後被不遠處的熱鬧景象深深吸引，不由得驚嘆道。不遠處，樓閣林立，無數小路迂迴交叉。路上行人絡繹不絕，街道兩旁小販的喊叫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

「這就是大師兄說的集市？」明月心驚嘆道。

星辰獃獃地看著她那驚嘆好奇的表情，右手輕輕的挽著她纖細柔弱的腰身，不禁心旌蕩漾。

「這是人間的鬧市，你喜歡么？」星辰笑道。

「喜歡，比我們蜀山好玩多了！這麼晚還這麼熱鬧，不如我們下去逛逛吧！」她的心忍不住蠢蠢欲動，一時竟忘了蜀山的規矩。星辰感受到她身子的微微掙扎，心跳似乎停止，竟一時失神。

「星辰！」明月心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喊道，「你在想什麼這麼認真？」

星辰回過神來，微微紅了臉，道：「沒什麼！」說完，便帶著她，飛身落到了那個熱鬧的集市上。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可在他的眼裡，卻只有一人。明月心一路走過去，臉上一直掛著笑容，不放過任何一個攤子。眼前的一切，對她而言，是如此的新奇和精彩。

終於，她好奇地停在了一個攤子前。「星辰，你看，這是什麼？」明月心拿起一個心形的木墜，仔細地打量著。木墜色凈，上面有黑色的紋理，用紅絲繩拴著，在夜色下，竟透著微弱的光。

「姑娘，這是迷榖！」未等星辰開口，面前那位一臉滄桑的老爺爺便笑道，「這是西海之濱的招搖山上生長的樹木，佩之不迷！」說著，看向星辰，又笑道，「公子，你買一個送給姑娘吧，這是我們這裡年輕男女最喜歡的禮物，寓意不管她將來去到哪，都能找到歸來的路！」

明月心一聽，微微紅了臉，隨後將手中的木墜放下，笑道：「老爺爺，不用了，我，我用不到！」說著，未看星辰，徑直轉身往下一個攤子走去。

星辰看了看她剛放下的木墜，嘴角輕揚。他順手拿了起來，給老爺子遞去銀子，笑道：「我拿走了，謝謝！」他右手拿著墜子，左手輕輕一指，木墜發出的光芒似乎更強了。隨後，他緩步來到明月心身邊，將木墜遞了過去，笑道：「你確定真的不要？這個可是迷縠木墜，你不是要闖迷霧林么？有了這個墜子，你進去不但不會迷路，還可以避開許多毒草妖魔。」

明月心猶豫著，遲遲沒有伸手。「真的不要了？那我便送給其他人了！」星辰一臉玩味的看著她，見她未伸手，便轉頭朝一旁經過的女子看去。他正欲開口，明月心卻一把將木墜奪過，笑吟吟地看著他，道：「誰說不要了？」說完，小心翼翼地將木墜掛到自己的腰間。星辰看著她腰間閃閃發光的木墜，心裡感到絲絲的甜蜜。

等鬧市散去，明月心方意猶未盡的隨星辰返回蜀山東殿。可當二人走進房間關上門后，明月心卻愣住了。過去，她不知道小蛇是星辰，竟讓他睡到自己的床上。可如今，既然知道了，那星辰該睡哪呢？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星辰單手一揮，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床鋪。他徑直上前，躺了下去，默默的閉上了眼睛。

「喂，星辰——」明月心見狀，脫口喊道。

星辰緩緩地睜開眼睛，道：「夜已深，你難道還意猶未盡，沒有睡意？」

「我——」明月心微微紅了臉，道，「當然不是，我只是想謝謝你今日帶我下山！」說著，往床邊走去。星辰看著她從自己身邊繞過，忍不住笑了。明月心站在床前猶豫了片刻，便直接躺到床上，拉過衾被蓋上。懷裡突然沒了小蛇，竟一時不適應，偷偷抬頭看向地上睡著的星辰。微弱的月光，照在他溫潤英俊的臉上，如夢似幻，明月心只覺心中某個溫柔的角落，輕輕的顫動著。這種感覺，對她而言，太陌生了，以至於她雙頰緋紅，忙背過身去緊緊的閉上了眼。

星辰緩緩地睜開眼，微微回頭看向床上似乎熟睡的女子，嘴角輕輕上揚。又看到她腰間落下的木墜，在漆黑的夜裡，閃耀著光芒，將她的周圍照亮。她便如那熟睡的仙女般，楚楚動人，如夢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