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妖亦有情

第10章 妖亦有情

朦朧中,一聲嚎叫劃破天際。二人同時驚醒,快步走了出去。她們環顧了四周,卻未發現任何異常。正納悶之際,突然聽到一陣細碎的樹枝摩擦聲。未等她們反應過來,小悠的雙腿便被一根粗藤緊緊纏住。只聽「啊」的一聲,小悠便不知被拖往了何處。明月心一驚,追了上去。

「小悠,小悠!」她大聲呼喚著,周圍卻是死一般的沉寂。

「唉喲!」一個男人的聲音傳來。明月心只覺自己似乎踩到了什麼軟乎乎的東西,一聽這聲音急忙喚出劍,直指向地上的男子。

「刀下留人!」男子雙手舉起,慢慢的站了起來。在看到明月心的一霎那,他似乎有片刻的失神,隨後賠笑道,「姑娘,有話好好說!」

明月心一彈指,手中出現一束火,眼前頓時亮堂了起來。男子一臉驚訝,求饒道:「仙人饒命,小人不知哪裏惹惱了仙人,還請仙人大人不記小人過,饒過小人!」

明月心將火伸到他面前,仔細打量著。面前的男子,倒是生的俊俏,頎長的身形,稜角分明的臉,膚如凝脂般白皙光滑。只是那一雙眼睛,溫柔、深情,讓人一時看不透。雖然身上穿着粗布衣衫,高貴的氣質卻不減分毫。明月心沒有感應到他身上有妖氣,便緩緩的放下劍,問道:「大半夜的,你在這裏做什麼?」

男子依然賠笑道:「姑娘沒看到么?我在這裏歇息!若不是被姑娘擾了清夢,我此刻還在天界神遊呢!真是可惜了,好好的夢,唉,找不回啰!」說着,看了看舉着火的明月心,又笑道,「不過也好,有佳人陪伴,也算是彌補了我的遺憾!」

「油嘴滑舌!」明月心一臉懷疑的照了照他的臉,又道,「半夜三更,荒郊野外,說,你到底是人是妖?」雖然相信自己感應妖氣的能力,可看着面前此人,依然忍不住懷疑,萬一是修行頗高的妖呢?正所謂天外有天,妖外有妖!大師兄也曾叮囑過她,修行高的妖比比皆是,而且善用障眼法,一定不能掉以輕心。眼前的小白臉,與大師兄的許多描述完全相符。

男子清了清嗓子,笑道:「姑娘,正所謂人不可貌相,何況,我相貌端正,你覺得我長得像妖么?」

「你若不是妖,為何半夜三更的睡在這荒郊野嶺之地?還有,不遠處就有破廟,你不去那裏獃著,你跑到這裏來?見過膽子大的人,但沒見過你這麼大的!」明月心道。

男子笑道:「姑娘,這你就不懂了吧?我這裏,比那廟裏可是安全多了!」說着,一臉神秘的環顧四周,又輕聲道,「這座山,可是有名的妖山!」

「還說你不是妖?」明月心再次舉劍指着他,怒道:「快說,我師妹是不是你抓的?」

「你師妹?」男子一邊舉手求饒,一邊疑惑道,「你師妹丟了,你找我做什麼?我本在這裏睡得好好的,我哪裏惹你了?」

「你——」明月心拿他沒辦法,只好收回了劍,轉身往別處找去。

「喂,姑娘,等等!」身後的男子突然喊道,追了上來,「我雖然沒見過你師妹,但我知道,你可以到哪找她!」聽罷,明月心不禁停下腳步,問道:「你沒騙我?」

男子舉起右手,振振有詞道:「我對天發誓,若是——」

「行了行了,誰讓你發誓了?快說,哪裏可以找到我師妹?」此刻的明月心,早已心急如焚,方才還因為他耽擱了時間,見他如此不爽快,語氣中竟帶了些許的怒意與不耐煩。

男子湊了過來,悄聲道:「妖洞!」說着,看了看四周,又道,「我剛才說了,這是有名的妖山,既然有妖,那便會有妖洞!」

明月心沉思片刻,問道:「你怎會如此清楚?」說着,再次仔細打量了他,確定他真的沒有妖氣后,又道,「莫不成你也是同道中人?剛才你在捉妖」

男子輕笑出聲,道:「哎,還是被你看出來了!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隱瞞。沒錯,我剛才的確是在捉妖,我是——」

「行了,沒工夫聽你羅嗦,快帶我去!」明月心催道。

男子無趣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繼續往前走。不久,二人便來到了一個湖邊,不遠處傳來「嘩嘩」的瀑布聲。明月心抬頭看去,朦朧的月色下,一個巨大的瀑布,像一匹白練般,從天而降,激起無數水花,竟把十丈之內的林子照亮了。

男子朝瀑佈點了點頭,道:「喏,就是那!」明月心猶豫片刻,便凌空飛起,御劍而去。「蜀山弟子!」身後傳來驚嘆聲。

待明月心來到洞口,卻驚奇的發現,那男子,早已在此地等候。明月心詫異的看着他,問道:「你是怎麼過來的?想不到道長的法力如此高深!」

「道長?」男子愣了愣,隨後無奈的扯了扯嘴角,道,「姑娘哪隻眼睛看到我長得像道長了?」

「哦,道長剛才不是承認了與在下是同道中人么?那不是道長是什麼?」明月心忍不住笑道,隨後探頭往裏看了看,又問道,「你確定此處便是你說的妖洞?為何如此安靜?」

男子試圖解釋,卻見她早已轉換了話題,只好無趣的皺了皺眉,道:「這裏的確就是我說的妖洞,至於你師妹是否被抓到此處,還需姑娘親自去瞧上一瞧!」

明月心一聽,只是疑惑的再次看了他一眼,隨後轉身走了進去。男子見狀,揚了揚嘴角,眼裏帶笑,也緊跟了進去。

明月心剛走出幾步,頭上忽然傳來陣陣「嘶嘶」聲,抬頭一看,竟是一隻人面蜘蛛精。那鋒利的爪子,「嗖」的一下,朝明月心撲去。明月心正欲施法,卻在眨眼間,發現蜘蛛精不見了。她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男子,見他攤開雙手,一臉隨意,不禁納悶。蜘蛛精剛才還一副要吃了她的兇狠樣子,為何自己還未出手,便莫名其妙的逃了?

明月心越往裏走,越覺得此地陰森可怕。整個山洞黑黝黝的,只有幾縷微弱的月光從幾個小孔中穿入,加上自己腰間那迷榖木墜發出的光,她勉強能看清面前的路。說是路,其實不然,地上是一團團黏糊糊、黑黝黝的不知是什麼的東西,一腳踩上去,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明月心的心,不由得提了起來,生怕驚動了黑暗裏的妖魔。她也不敢生火,只能摸索著前行。雖然自己從小便吸引妖魔,可因蜀山弟子與妖魔不共戴天,自己倒是能避則避,僅交了魅影和孤鴻兩個朋友。也是從他們身上,發現了,其實所謂的妖魔,有時也只是長相之異,心地好的,倒也不少。

可讓明月心奇怪的是,走了這麼遠,竟連一隻小妖的影子都看不到,她也絲毫感受不到妖氣。她忍不住回頭看向身後的男子,見他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問道:「你確定這裏真的是妖洞?為何連一隻小妖都看不到?」

男子笑道:「小妖看不到,但你腳上不是踩着他們留下的東西么?」

「你說這些黏糊糊的東西?」明月心驚得跳了起來,後退一步,卻發現自己無處落腳,只好再次踩了上去,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小妖修鍊的妖池,這些黏糊糊的是他們修鍊的時候留下的體液!」男子一臉隨意道。

「什麼?咦!」明月心忍不住一陣噁心,卻只能無奈的皺了皺眉,深陷其中,「你怎麼不早說?」她抬了抬腳,微微責備道。

「我要是早說,你便不會進來了?難道你不想救你師妹了?」男子一臉玩味的看着她,似乎很樂意看到她臉上那既感到噁心又頗覺無奈的表情。他看了看她腰間若隱若現的發着光芒的物件,問道:「那是什麼?」

「哦,這是朋友送的迷榖木墜,怎麼樣?關鍵時刻還能發揮作用吧?」明月心笑道,腦中再次出現星辰贈送木墜時的笑臉,忍不住晃了晃頭,微微紅了臉。

男子見狀,再次一臉玩味的看着她,笑道:「我看你這個朋友可不簡單,這個木墜裏面可是有着不少的靈力,還是迷榖做的木墜,看來,他對你很上心啊!」

「靈力?」難道星辰在木墜上渡了自己的靈力?難怪這裏的小妖都不敢出現,明月心頓時恍然大悟。再想到面前男子的話,微紅的臉變得通紅,她佯裝隨意道:「關你什麼事?對了,你怎麼看出來這裏有靈力的?道長果然是深藏不露啊!」

這時,不遠處的入口處突然傳來一男一女的聲音,明月心急忙「噓」了一聲,屏住呼吸。二人一前一後躡手躡腳的往前走去,待來到一個窄窄的洞口前,停了下來,側耳傾聽。男子的臉,幾乎碰到了明月心那烏黑亮麗的披肩秀髮,陣陣香氣襲來,讓他不禁怦然心動,全然忘了自己身處何地。

「血染,我們真的要這麼做么?」燈光搖曳的山洞中,放着一張大大的岩石床,床上鋪着一張虎紋獸皮。一個妖媚的青年男子側身斜躺在床上,看着坐在離床不遠處方桌旁的一個妙齡女子。女子背對着門口,似乎正在對鏡梳妝。可仔細一看,那鏡子,竟整個被封上,全然發揮不了鏡子的作用,權當擺設罷了。明月心見狀,不由得納悶,女子為何要擺着這樣的鏡子呢?若是權當裝飾,這普通的鏡子也談不上美。

男子明眸皓齒,聲音充滿嫵媚,一手擺弄著額邊的碎發,道:「梅香,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與你陰陽相合之人,況且還是蜀山弟子,你不覺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么?」

「蜀山弟子?」明月心一聽,不由得摒住了呼吸,他們口中的蜀山弟子,會不會就是小悠?如此想着,整個人頓時警覺了起來。

那名叫梅香的女子輕輕地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梳子,道:「血染,蜀山弟子,豈是你我二人惹得起的,你忘了,當初我這張臉,就是——」說着,竟突然激動起來,忍不住更咽。

床上的男子忽地坐起身,臉上竟然有些扭曲,鼻子裏「哼」了一聲,道:「臭道士,當年要不是趁着你我二人修行妖力微弱之際,他們又如何能傷的了你?若不是他們,你又何至於此?此仇不報,我愧為妖山之王!」

「可萬一不成呢?萬一又像以前一樣失敗,那我——」說着,女子突然轉過身來,那醜陋猙獰的容貌赫然出現,似是被大火燒過般,猩紅猩紅的,還帶着醒目的疤痕。

明月心見狀,忍不住驚叫了一聲,隨後緊緊的捂上自己的嘴,可已經來不及了,洞內的二人已然聽到了她的聲音。

「誰?」話音一落,床上的男子突然出現在明月心面前,「嚯」的朝明月心伸出手來。明月心一個靈活轉身,避了開去,隨後喚來了劍,與男子交起手來。明月心用的是蜀山劍法,招招循規蹈矩。可那妖王,招式毫無章法可言,卻能見招拆招。明月心的法力,與面前的妖王比起來,似乎也遜色了不少。而那梅香見狀,先是一愣,隨後狠狠的齜了齜牙,朝與明月心一起前來的男子飛去。

妖山之王果然不一般,明月心變換着法術,卻始終無法擺脫他。正在她焦灼之際,男子突然跑了過來,只單手輕輕一揮,那妖王便被一股無名力量拉扯著往身後的岩壁上撞去,待他的身子碰到岩壁,竟像是黏住般,動彈不得。妖王抬頭看去,發現梅香早已跟他一樣,被緊緊的鎖在不遠處。他拚命的掙扎,卻無濟於事。突然,他看向男子,片刻后,竟仰天長笑起來,半晌后,方笑道:「我等小妖,竟也勞煩天神走這一遭,死也值了!」

明月心愣了愣,回頭看向男子,見他沒有否認之意,便藉著山洞內的燭火,重新打量起他來。那俊朗的五官猶如刀刻一般,長眉如劍,雙眸如星,薄唇微微上挑,揚起一抹慵懶的笑意,儘管着一身粗布衣裳,站在那裏,竟真的透露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他突然看向明月心,笑了笑,道:「問吧!」

明月心一愣,方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她清了清嗓子,再次轉頭看向妖王,問道:「被你抓來的蜀山弟子呢?」

妖王挑了挑眉,只是「哼」了一聲,未言語。男子見狀,伸出左手,地上的梅香,便逐漸飄了起來,雙手緊緊的抓着脖子前方,面容更是猙獰可怕,似乎是被人掐著脖子般。妖王見狀,急忙喝道:「放了她!」

男子冰一樣的目光冷冷的射向他,道:「血染,你二人佔山為王,禍亂人界,為了一己之私,殺人無數。你又憑什麼讓我放了她?」

明月心一愣,看了看妖王,又看了看男子,臉上更是疑惑。他竟然知道妖王的名字?難道他真的是為妖王而來?

血染目光獃滯,略有悲傷,喃喃道:「若不是被他們逼迫至此,我們又何須躲躲藏藏?若不是蜀山弟子設下結界,火燒妖山,梅花她又怎麼會——我們又怎麼會費盡心思抓來少女?」說着,頓了頓,又道,「我二人本是山中無憂無慮的妖,一直沒有害人之心,可這人界,竟是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是他們,非要把我們逼上絕路!」眼看梅香呼吸急促,痛苦掙扎,血染哀求道:「你放了她,真一切跟她無關,要殺要剮你沖着我來!」

男子突然鬆手,梅香再次摔落在地上,連連咳嗽,大口地喘著氣。片刻后,抬起那血紅的雙眼,道:「血染說的沒錯,我們沒有錯,有錯的是他們!」說着,指向明月心,道,「是他們人,自以為高人一等,不把妖放在眼裏,自詡以降妖除魔為己任,處處迫害,他們才是披着羊皮的狼!我們本是山中與人無害的妖,只是因為出身為妖,便被莫名的冠上迷惑眾人之罪。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明月心踉蹌的後退幾步,眼裏全是懷疑與不可置信。她一直生活在蜀山,從未下山,四海八荒之事,也都是從師父和同門弟子口中聽說。對她而言,黑即是黑,白即使白,哪有什麼黑白不分?如今,面對妖王的質疑與指責,她竟毫無還口之力。她的心中,第一次產生懷疑,他們所一直謹記的蜀山祖訓,到底是不是至理?

男子見狀,關切道:「你沒事吧?」

明月心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繼續問道:「你們受迫害,你們心有不甘,難道你們就非要殺害無辜的百姓么?我師妹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了她的臉,你竟忍心毀了別人的臉?」說着,怒指地上的梅香。

「哼,既已落在你們手上,何須再費口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妖王狠狠道。

「我師妹在哪?」話音剛落,小悠的掙扎聲傳來,半響后,剛才那隻蜘蛛緩緩的從另一個入口處走了出來,那張臉,竟是一張人臉。它的背上,似乎躺着個人。明月心仔細一看,那人不是別人,卻是小悠無疑。她衝上前去,站在蜘蛛的面前,喝道:「放了她!小悠,你沒事吧?」

小悠搖了搖頭,身上被一條金色的繩子捆綁,動彈不得。明月心急忙施法,試圖解去繩子,可不管她如何嘗試,那金繩卻固若金湯。男子走上前來,右手一點,繩子便緩緩解開,「嗖」的一聲,來到他的手中。他看向明月心,道:「這是金絲繩!」金絲繩本天界神物,幾萬年前,被妖界所奪,從此不知所蹤。他此次下凡,除了收拾妖王,便是尋找這金絲繩。

這時,那背着小悠的蜘蛛精,似乎心有不甘,依然將小悠緊緊的禁錮在她的背上。她一邊呲牙咧嘴,一邊想朝二人衝過來,卻在碰上男子那冷冷的目光后,怯怯的往後退去。

「這金絲繩,本就是天界的神物,如今我收回來,也是物歸原主,你有何異議?」男子盯着蜘蛛精,冷冷道。蜘蛛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隨後看了看不遠處的血染和梅香,似乎理解了二人的眼色,便一臉不甘的將小悠從身上抖落了下來,轉身悻悻離去。

明月心急忙沖了過去,將地上的小悠扶起來,上上下下察看了一遍后,不禁鬆了口氣,道:「還好你沒事!」小悠哭喪著臉,撲進她懷裏,道:「明月心,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明月心輕輕的拍了拍她,安慰道:「現在不是沒事了,別哭了,啊!剛才你突然不見,我也是急壞了!」

小悠緩緩的抬起頭來,抹去臉上的淚水,眼角的餘光突然看到不遠處的男子,愣了愣,轉身看向他。眼神溫柔深情,她只覺自己的心,停止了跳動。周圍寂靜無聲,她的耳中,只有男子那有力的心跳聲,她的眼裏,只有那默默站在不遠處的男子。愛情這個東西,從此刻開始,似乎在她的心中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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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輪迴,一眼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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