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章 【邊鎮亂】女真人的計劃
張家口集市人比平ri稀少很多，但店鋪仍開門營業。夥計的臉上有些驚慌，打理完商鋪，又沒什麼客人，相互之間使著眼sè，不敢隨意聊天。范永斗已經返回宣鎮，女真人沒有通告他大軍將至，他有自己的渠道獲得消息。
女真大軍分兩隊，共三萬多人，遮天蔽ri從張壩草原經過。
多爾袞統帥兩白旗jing銳在前，岳托部統帥兩紅旗jing銳在後，依次從宣鎮外十幾里處通過。這兩人都很年輕，多爾袞方才二十二歲，分別掌管后金的兵部和吏部，大權在握，jing明能幹，在後金盡顯瑜亮之爭。有趣的是，多爾袞孔武有力，作戰勇猛卻掌管吏部，岳托體態文弱，更是不通騎shè，卻掌管兵部。
烈ri下，女真大軍行走的並不快，身披盔甲的勇士渾身已經汗透。多爾袞抬起右手擋住刺眼的陽光，遙看南方大明的長城，在群山中蜿蜒像一條大白蛇，又想起去年年底的廷議之爭。
去年將察哈爾人驅趕出漠南草原后，皇太極返回遼東召集諸位台吉、貝勒討論來年大軍作戰計劃，「征討明國及朝鮮、察哈爾，三者何先？」
皇太極主持廷議，女真內部爭辯氣氛熱烈，皇太極此舉也帶有考究之意，多爾袞和岳托兩人均力舉先行征明。
后金諸將都迫切希望收服蒙古各部，因為那是現在可以看見的除了老天爺唯一可以威脅到他們的力量。只要察哈爾部不降服，蒙古各部永遠都不會對女真完全歸心，那是成吉思汗的餘蔭。漠南之戰後，察哈爾人的虛弱已經像**的少女一般露在猙獰的女真勇士面前。貝勒杜度就認為只需在漠西攻破察哈爾部，草原蒙古諸部心中便會失去依靠，膽裂心服。
當皇太極的目光轉向岳托和多爾袞時，這兩人的表現都沒有讓他失望。
在山右商人的幫助下，山西、陝西民變軍戰局雪片般通過商旅到達遼東。察哈爾人已經是待宰的狗了，但大明對女真來說仍然是龐然大物。只要漢人自己不出問題，無論皇太極如何jing明，十萬女真人都無法征服這個龐大的帝國。女真可以入關擄掠，但只要běijing城仍然在那裡，女真便再難進一步。天子戍邊關的意義就在此。大明現在沒有未來也不會有那個皇帝敢將běijing城放棄給女真，而只要běijing城在那裡，無論女真深入多遠，仍然要退回去。
但現在，漢人出問題了。流民和邊軍在陝西和山西南部已經活動了近一年竟然沒有被撲滅，而是愈演愈烈。岳托和多爾袞均看見了機會。到目前為止，大明的民變還僅限於黃河以北，如果中原皆燎原，大明也就死了一半了。女真此時如果從大同入塞攻伐山西，明軍無法盡全力清剿在山西以南的民變軍。他們不但可以獲取人口財物，還可以給大明培育一個敵人。
主張征伐察哈爾的人是準備收穫成果，主張征明的人在籌劃未來。岳托和多爾袞侃侃而談，皇太極兩眼亮光。
女真部落諸將大多想的都是擄掠和錢財。只有他——皇太極，以十萬之眾敢生吞併大明的念頭，那種野心在別人看來彷彿是蛇吞象一般可笑，現在皇太極終於在本家中看見了兩個人能生起和自己一樣的念頭的人。但凡這世上的事連想也不敢想，又怎麼會能做到。
「往前三十里到達涼城！」傳令兵飛來報，打亂了多爾袞的思緒。大軍行走數ri見不到人影，土默特人很聽話，沒敢往東遷徙。
「大軍就地駐紮！」多爾袞翻身下馬，將披戴在身盔甲卸下，徐徐的草原風帶來一陣涼爽。
兩支大軍駐紮在涼城東的下水海之側。半個時辰之後，岳托攜親隨來到多爾袞的營帳，他年紀雖長，但輩分卻低，言辭舉止間對多爾袞很是尊重。
多爾袞的案桌上擺放了一張地圖，上面大同諸營堡位置及駐軍標明的清清楚楚。
迎接岳托進賬后，招呼他來到案桌旁，多爾袞指點地圖說：「如果這上面的消息沒錯，大同鎮防備甚是空虛，你看從何處入關為好！」
岳托湊過來仔細看完地圖，說：「何處道路便捷，何處合適。我看保安堡一帶不錯，只需破的此堡，往大明內再無險峻之處，便捷騎兵移動。而且守住此堡也可以保證出塞無憂。」
多爾袞一拍大腿，說：「好！大軍在此休整一ri，后ri開拔攻下保安堡，你明ri前往土默特部去征繳軍糧牲畜。」
「那邊有消息過來嗎？」
「等攻入大同府後，自會有人和我們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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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得到翟岩的消息后，俄木布汗一直心神不寧，連續派斥候往涼城以東巡梭，但又不敢太過深入。
女真大軍剛剛駐紮下他就得到了消息，白sè和紅sè的旗幟表示此次率軍而來的是多爾袞和岳托。這兩個人和土默特部的都有罅隙，多爾袞是動手燒毀歸化城的人，岳托對烏蘭的提親要求曾被拒絕過，俄木布心中更是不安。
他不敢怠慢，連ri征繳了一批牲畜，又備好糧草酒水，準備次ri視女真大軍的動態犒軍。如果他們繼續向西，必然要經過歸化。
尚未會面，女真大軍到達漠南給土默特人造成的壓力已經體現，土默川無論是漢人還是蒙人都盡量呆在家中，不敢隨意跑動。
朝陽升起之時，岳托帶兩千jing騎往涼城行進，等到達土默川，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去年此地尚是荒蕪一片，此時竟然堪比塞外江南。沿途所過，一片片的粟米微黃，眼看將到收穫的季節。黑水河沿線，一片片良田，偶爾能看見有人在田間勞作，無疑那是漢人。
零零散散的板升房屋在冒著炊煙，在夏ri清晨的霧氣中尤顯得飄渺。
「這還是土默特部嗎？」岳托難以置信。
兩千騎兵到達歸化城外五十里處，得到消息的俄木布率古祿格、杭高和翟岩來迎。
這是翟岩次如此近距離的看見女真騎兵。沉默、粗魯、裝備jing良。
沉默昭示著紀律，粗魯是勇猛的反應，至於那些甲衣，翟岩覺得商盟再幹上五年也不能讓虎豹騎配備上如此jing良的甲衣。
岳託身上沒有女真人常見的傲氣，他下馬和俄木布汗相見，說話的語氣也很溫柔和善。
古祿格擠上前去，給岳托行了一禮。
岳托伸手將他扶起來，說：「我記得你，我們是親戚，對吧！」
古祿格臉上立刻堆上了笑容。
俄木布汗接話說：「我們土默特部都是貝勒的親戚。」這就是攀關係了，他這句話倒也沒錯，只作為大汗奉承的意思太濃了點。
岳托的目光掃視過翟岩，微微頓了一下，翟岩眼角的那倒刀疤顯得有些礙眼。他一眼就看出來，這個人是個漢人。翟岩低頭，避開岳托的眼光，說句實話，這個人給他留下的影響很不錯，彬彬有禮，不想自己想象中女真人的野蠻。
俄木布汗在前引路，岳托兩千騎兵一個時辰後到達歸化城外。
歸化城比平ri要冷清一些，但周圍仍然盤踞這一些零散的蒙人。正如俄木布汗所說，每天都有各地的蒙人來到歸化，還有很多人在路上，商鋪如何能夠關閉。
岳托儘力掩飾心中的驚訝，一年，僅僅一年，土默特部就生了如此的變化。遼東並不是沒有得到大批漢人出塞的消息，只是沒想到人數竟然這麼多，從沿途所見良田，出塞的漢人在萬人以上。
歸化城兩邊街道，岳托一步步走過，仔細查看商鋪的種類和規模，這裡雖然還趕不上張家口，但考慮歸化城一年前被燒成廢墟，他終於有點明白這座城市對於蒙人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