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

桑梓，魂牽夢繞的記憶。

依舊在那水面上，擺渡人將船停在水面上，負手而立，這方圓千里的水域，只有一人，這片水域幾乎沒有生氣，唯一能算作是生靈的也就是這船上的身影了，只見這人眼神冷漠，不帶有一絲情感，彷彿這世間對於他而言，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前方是一塊不小的陸地，上面光禿禿的，在這塊大陸中央的位置只見一個漩渦，其他的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大概有一炷香的時間，那漩渦開始有了動靜，一道人影從其中出現，只是這人影面色蒼老，歲月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眼皮耷拉着，駝著背，眼神已經有些渾濁了，四處看看，卻是有迷茫的神色露出，那雙眼睛似乎找不到路了，四處轉了轉，似是在找什麼，最終這人影低下頭。張了張口，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吐出一聲嘆息。這聲嘆息之後，這人影似乎垮掉了，感覺失去了能量。

左腳向前邁出，等全都落地，踩實了之後，頓了一下，右腳再重複左腳的動作，如此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大約十五分鐘），才走完這羊腸小道，走到船旁，一腳踏上，而後另一隻腳踏上，眼睛裏看着遠方，看得出神。

最後這老者，閉上了眼睛，從那雙眸子裏，流出一道泉水，從泉眼向著水面上流，沒有洶湧的泉流，只是這樣一直流，雖然這道泉流很細，老者望着遠方孤寂的天空，怔怔地出神，時間在流逝，但是這老者還是保持那個姿勢，盤腿而坐，坐在船頭位置，看着遠方的天空，似老僧入定。

閉口不言，就這樣保持沉默，擺渡人似乎跟老者有着一種默契，就保持這樣的狀態，誰也沒有去打破這種趨於平衡的狀態，都沉默著，擺渡人撐著船，慢慢地划著船，向著一個地方漂去。

竹竿觸地的聲音響起，船開始停下來，擺渡人這時把竹竿豎直放下，竹竿的下部沒入水中，擺渡人的手鬆開竹竿，但是那竹竿，卻是直直地立在原地。

「到地方了，去吧。」擺渡人對着老者說道。

但是老者，卻是沒有動，仍然坐在船頭，彷彿沒有聽見這話語一般。

擺渡人見老者未動，嘆了一口氣，「造化弄人啊，去吧，那裏或可一睹。」

老者聽聞此話，頓時大驚，我一句話也未曾說，這人竟能知道心中所想，但是隨後就平靜下來，這人能在這個地方撐船讓人過河，一定不是一般人，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也正常。

隨後老者開始起身，慢慢地站立，最後走下船，腳踏在前方那塊陸地上，就在老者看着前方的景觀的時候，船開始駛離這塊大陸，擺渡人，撐著船，向後走去，船慢慢地遠離陸地。

老者打量完前面的景觀之後，往後一看，這一葉小舟，已經快要消失在視線中，老者這時不由地吟誦出了一首詩：「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雖然這水並非長江，而擺渡人也並非友人。但是卻是很貼合這景。

看着小舟消失在視線中，老者這才回頭，沿着一條羊腸小道向陸地深處走去，只是在深入的時候，總是感覺周圍變了，但是再一看沒有變，老者只是覺得自己感覺錯了，也沒在意，繼續往前走，最後眼神停在一座石橋上，這座石橋上刻畫着古代的圖案，一種經歷無數歲月，卻依然屹立的韻味，不知不覺地散發出來，一種歷經千年的歷史厚重感，席捲而來。他感覺到自己的渺小，似乎在這樣的一座石橋面前，自己的存在是滄海一粟一般。

而這座橋下的河水，雖然很平靜，但是卻有一種很強大的氣勢，這河水在橋下，似是想掀起巨浪狂濤，但是這座橋似乎散發着一種不可名狀的東西，讓河水安穩下來。老者走到橋前，傳來一陣鐘聲，穿透了身體，直達心靈，聲音在心靈中回蕩，老者定住了，在這個地方停住，過了一會，鐘聲停了。

老者恍然，最後看了看這座石橋，眼神有些驚訝，但是老者似乎想了想什麼，最後眼神無比堅定，腳步開始向前挪去，一步一步的。當一隻腳踏上橋面的時候，橋開始有了變化，有些圖案符文亮起，然後一個個光團開始出現，慢慢地匯聚成一條長龍，開始沖向天空，俯衝下來，盤踞在老者身旁，而這時長龍化為一幅畫卷，向前方，延伸出去，老者這時開始看這幅畫卷，一開始的畫面是一位少年，在深山之中，一個小山村裏的麥田上暢快地奔跑，肆意地玩耍。

另一個畫面則是，少年在學校讀書的時候的畫面，朗朗的讀書聲，從屋裏傳來，其中一個少年格外地努力，雖然這座房屋比較簡陋，但是在這些少年上浮現一種如鋼鐵一般不屈的意志。一種」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的拼勁。

最後少年在學習上努力，但是沒有錢交學費，因此少年做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抉擇，少年在秋天到來之前，收拾行李離開了家鄉，去打工了。

毅然決然地踏上這條路，他離開了生活了十幾年的故鄉，來到縣城，開始給飯店刷盤子，雖然賺的錢不多，但卻足夠讓自己不至於餓死。

但是他沒有想到，他碰上了人販子，就在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準備回家的時候，結果被人敲暈了。

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出現在了一個房間里，這裏昏暗，只有一扇窗戶中透過來的幾束光，成為這個房間里的唯一的光源，這個房間里可不止他一個，不過大約幾個月之後，他趁機跑出了，這個地方，但是在這街道中，他十分迷茫，因為他並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一切都十分的陌生。

但是這少年也是開始在這片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開始了奮鬥，刷盤子，當服務生，各種職業都做過。最後在這個城市中也算是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還找到了一個與自己契合的靈魂，與其廝守。當然也有了兒女，算是在這個城市安家了。

不過少年一直沒有放棄尋找那個人販子，只是一直沒有頭緒，最後在彌留之際，才得知自己的故鄉在哪裏，只可惜再也沒有機會，回去看看了，他還記得村口的那棵樹，記得那天幾乎所有的鄉親都在村口目送我離開，要說為什麼呢，大概是他從小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吧，因此所有的鄉親把自己當做親兒子一樣看待，和村子裏的所有同齡的人都混的很熟。

最後在彌留之際他挂念的其一是兒女，其二便是故鄉，至於老伴，先他一步走了。所以他最後追隨老伴而走。

最後的畫面一片模糊，一滴滴水敲打在橋面上，而老者站在原地，呆住了，回看自己的一生，雖然有些沒有包括進去，但是自己深深挂念的都在，也算是自己這一生的歷程吧。

不過看到那魂牽夢繞的故鄉，老淚縱橫，自年幼時離開那片土地，離開了那些人，到現在他還記得，誰的木工堪稱一絕，村頭的李大娘鞋底納的很好，王大叔總是弄一些好看的用木頭雕出的各種動物分給村子裏的孩子們，林叔叔的廚藝很棒，還記得當自己的父母出事之後，村子裏的人跑到自己家門口，將自己迎到家裏，讓自己吃上一口飯，對於當時已經一天沒吃飯的自己而言，這是他吃的第一口熱飯，那時候，他非常感動。

而後他每天放學之後，很多村裏的人將自己接到家裏去，因此自己也沒有餓到，可以說村子裏每個人都是自己的恩人，他要報答的，最後他去縣城裏打工，每天都會攢一些錢，等月末的時候，打給村裏，這一打就是好幾年，這幾年都堅持往回打錢。

直到被抓走，這才停止，在那間黑暗的房子裏，他們都經歷了很多人根本無法想像的事情。最後當他逃出那間房子的時候，心情就像從一座牢籠逃出一般，呼吸著潮濕的空氣，感到十分的舒暢。或許這是自由的感覺吧。

老者回過神來，已然走到了橋的這邊，回望來時路，感覺像是隔了幾十年一般，而實際上從橋的那邊到這邊也不過兩個時辰罷了。在這兩個時辰中，看到了自己的一生。以這樣的視角去看自己這一生，倒是別有感受。說實話這就像看一本書，只不過這是自己執筆的，結局是自己書寫的。看完之後有種明悟的感覺。

一位美婦人從遠處走來，手中拿着一碗湯，走到老者面前，說道：「這一生可有什麼遺憾。」

「我想再看看那片土地。」老者看着這美婦人堅定地說着。

美婦人手一揮，一道巨大的光屏出現，上面演化出一道畫面，這畫面在不斷變化的，老者凝目看去，一條水泥鋪成的路，延伸到深處，不遠處是一處院落，是平房，往深處走，一律都是平房，十分的整齊。再往前走去，是一處廣場，雖說是廣場，其實就是一大片空地，這片廣場可以說承載了他的童年，再往廣場對面看去，是幾位年長的老者，拿着馬扎坐在屋檐下，曬著太陽，嘴裏念叨著：「當初際良出去打工去，到現在還沒回來啊」

「是啊，一別幾十年，只怕沒法再見咯，現在咱們也沒幾年可活了。」

「當初他是咱們村最有文化的了，他不會在外面叫人欺負了吧。」

「可惜，咱老了。」

「是啊，也不知他還是否在人世，要是在的話，不知是什麼樣子，或許我們都不認識了。」

「話說要是他在的話，咱們幾個得擺一桌，好好聊一聊，到時候，你老林別忘了把你那當寶貝似的酒拿出來。」

「你這是看上我這酒了吧，找這個理由。」

「你就說拿不拿吧」

「拿」

畫面到這消失了，老者看到這喃喃自語道：「他們還挂念着我嘛。」

孟婆，也就是這個美婦人端著那碗湯走過來，說道：「維桑與梓，必恭敬止」

故鄉所值得懷念的是故鄉那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風景，雖然看過無數遍，但是再一次見到總是感覺十分美麗，不會膩。

故鄉所值得懷念的是故鄉那些朝夕相處的人們，雖然平常會拌嘴，或是不對付，但是當你遇難事的時候總是會盡自己的最大的努力來幫助自己，明明自己平常連十幾塊錢都珍惜得當寶貝一樣，但是當你不好過的時候，卻拿出幾百塊錢來幫助。

故鄉所值得懷念的是發生在故鄉的那些事，一起玩耍的故事，一起講過的事情。

老者想到這裏，「故鄉，魂牽夢繞的那個地方，他讓我明白了要做一個好人。」即使在父母離去的那段時間，他感受到了人間的溫暖，沒有墮落。

沒有沉淪在悲痛之下。可以說他們拯救了自己。自己很幸運。

最後老者又看了一眼那光幕，美婦人手一揮，光幕消失了，雖然老者滿臉的不舍，但是還是扭過頭來，一縷縷灰氣從身體里冒出。美婦人將手中那碗湯遞給老者，老者看了看，嘴裏吐出兩個字：「謝謝」然後一飲而盡，當碗裏的湯已經沒了的時候，老者的身影也開始慢慢地消散，那老者的殘影，對着這美婦人拜了拜。而後徑直地站在原地，等待着自己這具身體慢慢消散，投入輪迴。

最後整具身體變成了一個光球，飛向深處。美婦人向後方看了看，隱隱約約出現宮殿的虛影，但是再看，已經消失了。這美婦人奇怪道：「宮殿開始恢復了嗎，這麼些年也差不多了。」

「那些都要回來了嗎？也好。」一道聲音傳來，隨後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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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的遊子，是否已經很久沒有回到故鄉了呢？在異鄉的你們是否有一個讓你魂牽夢繞的地方呢？等疫情結束，回家看看吧。看看家裏那些你牽掛的人，看看那故鄉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