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鬼界
蕭眠一路走在她的身側，她從頭至尾也不願多說一句話，他們走的時候，雲初還停滯在原地，也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陣法峰的結界口，暮年停下腳步，側過身來看著蕭眠手上的傷口，她方才思慮了許久，但還是決定說出口來：
「蕭眠，回去找醫師處理一下傷口吧。」
蕭眠順著她的眼神向手上的傷口看去，然後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倒是疏忽了，等一下就去處理。」
然而他並未有要離開的意思，暮年無奈地在心中嘆了口氣，她抬頭看著眼前的少年，她與蕭眠相識已久，他就彷彿是她看著長大的一般。
「蕭眠，關於我們的婚約，我覺得……」
還未等她說完，蕭眠就制止了她：「奉吟，這件事你不必急著說，我知曉你與雲師弟……但冥冥之中，我總覺得你很像她。」
「我知道我這麼說很自私，但是與其說你像她，不如說在我心裡我一直覺得你是她。」
他一邊說一邊朝著暮年走近，暮年驚的一步步後退，蕭眠看見她的反應，停下腳上的動作，他就怔怔地望著她。
暮年不知道他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她眼裡滿是驚異之色，剛才蕭眠的話還一句句重複在她的腦海中。
蕭眠看著她繼續說道：「可能說出來你不信，這樣的感覺我之前也有過，那是一個叫阿梅的女子，可惜等我再一次想去查證的時候，她已經死了。」
「在遇見你的時候，你帶著面具，但我確信自己沒有找錯，明明是不同的容顏，為何給我的感覺都一樣？」
暮年看著他不知該如何回答，所幸這時海棠的聲音響起：「奉吟師妹。」
暮年轉過頭去不敢看蕭眠，她朝海棠走過去，頭也不敢回地往前走，甚至連告別的話都堵在嘴邊。
然而蕭眠並未就此放過她，在她進入結界之前，蕭眠的聲音飄進她的耳朵里：「所以，你是她嗎？」
暮年聽見他的聲音帶著詢問，但有些許顫抖，海棠見她有些怔愣，也不回答身後的人，眼裡有些許疑惑。
蕭眠帶著期許想她回答這個問題，而她像是躲避一般進入結界之中，他的眼裡有些失望之色。
進入陣法峰之後，海棠看出她心情不是很好，並未詢問什麼，她也回到自己的住處，關起門來，任何人也不願意見。
連著五天，陣法峰外求見她的人不少，傅曦婉來了兩次，蕭眠來了三次，而雲初幾乎每日都出現在陣法峰外，雖未求見，但意味明確。
她像是在逃避什麼，系統在她耳邊已經發送了不少的警告，可她覺得只要她不參與到劇情中去，很多事情就不會再發生。
譬如雲初不會入魔，蕭眠也不會執著於她到底是不是梅花妖，傅曦婉也不必愧疚於阿梅和祝檬的死。
蕭風擔心她憋壞了，每日輕輕地在門口敲著門，想給她送些吃的，可她已經五天沒出過房門。
第六天的時候，海棠在蕭風和隨風的央求之下，只好來勸慰一下她，可惜一打開房門，並未看見關於她的任何蹤跡。
海棠急忙讓隨風去修士峰找蕭塵，她看著房間大開的窗口，床邊有像是男子一般大小的腳印，看著有些凌亂的梳妝台，想來人是被擄走的。
蕭塵接到消息的時候，領著蕭眠前來查探情況，跟著一起來的還有蕭奉吟的爹娘。
他們今日剛到，本想給蕭奉吟一個驚喜，另外他們也是為訂婚一事而來，蕭母在蕭世的懷中泣不成聲。
也不知何時，雲初和傅曦婉出現在身後，雲初看了一眼窗邊的腳印，忽然留意到梳妝台上的一枚令牌。
他拿起那枚令牌，蕭眠走到他身邊，兩人對視了一眼，像是達成了一致一樣。
「關於奉吟的下落，恐怕得上一趟祝家。」蕭眠對著蕭塵嚴肅道。
蕭塵雖不解他為何這樣說，但見他與雲初都盯著那枚令牌，想來是知曉擄走蕭奉吟的人與祝家是有關聯的，於是迅速向祝家傳去拜帖。
然而這一邊……
暮年坐在一隻靈獸身上，手被捆綁在背後，林彥走在前頭牽引著那隻靈獸。
她其實只在房裡帶了三天，第三天的時候，林彥已經將她綁了出來，而且他是用藥迷昏她的，她連著昏睡了兩天，今日才醒過來。
而林彥已經帶著她不知道走到了什麼地方，這地方不似人間也不似修士界，要說是妖魔兩界，但是煞氣卻不一樣。
暮年只感覺到周圍有些漆黑一般，而且身後涼颼颼的，這地方有些古怪，不過林彥已經在裡面打轉許久，也不知在尋找什麼。
他注意到暮年已經醒了過來，停下了腳步，站定看了一眼她，並未言語。
「林彥，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她只感覺到身體極為不舒服。
林彥看了她一眼，見她一直虛弱地顫抖著，他眼中有些詫異，他回道：「這裡是人界與鬼界的交界處。」
暮年聽見他的話，心裡大為震驚。鬼界？這是書中含蓄提到的一個地方，但並未有人真正踏入過這裡。
因為在鬼界，一旦出現人便會立刻吸引無數的鬼魂，踏入鬼界的人被鬼魂吸食之後，也會變為一副行屍走肉。
她之前就詫異於林彥的身份，他身上的煞氣就與現在她感受的一樣，原來林彥來自鬼界！但他這副樣子，哪裡像鬼？
林彥有些疑惑地喃喃自語：「不應該啊，我們如今在結界之外，你為何會招引鬼魂？除非……」
「除非什麼？」暮年不解地看著他。
林彥看著她繼續道：「除非你也是鬼魂，不然這些鬼魂不會在你身邊徘徊，但不應該啊，你怎麼會是鬼魂？」
暮年聽見他這句話，心裡明了了許多，她如今也算是一個鬼魂吧，不過她並未看見林彥所說的鬼魂。
林彥見她一直疑惑地打量周圍，向她投擲一張符紙，符紙映入她的神海之中，這回她才看見林彥所說的鬼魂。
看著身邊血淋淋漂浮的各個鬼魂，她沒差點把自己的魂給嚇出來，不過這些鬼魂像是把她當成同類一般，並未傷害她。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暮年有些害怕地看著眼前一個沒頭的鬼魂。
林彥摸了摸她坐著的靈獸道：「祝檬的魂魄已經進入了鬼界，我必須趕在她投胎之前，找到她。」
暮年倒是能理解他這一做法，可他入了鬼界能平安出來嗎？那些鬼魂不會把他吸幹嗎？還有他幹嘛把她也帶到了這裡？
「你應該知道，進入鬼界會發生什麼？」暮年看著他道。
林彥眼裡透露出堅毅的神色道：「我知道，鬼界里我不怕會發生什麼，我已經找到了掩飾氣息的方法，但是……」
他猶豫了一下接著道：「鬼界外有一層結界，那裡圍著無數的鬼魂，若是一個兩個我還能掩飾自己，但是這麼多，我怕我進都沒進去就死在外面。」
「所以你讓我替你來收屍？」暮年笑著道。
她心裡已然清楚他為何要帶她來這裡了，只見林彥聽見她的話，臉色有些發青。
暮年只好收回了笑容道：「你是想讓我使用喚靈陣把鬼魂引到陣中吧？」
林彥原本低沉的神色忽然雙眼明亮地看著她，彷彿帶著幾分希翼，他有些愧疚道：「那天，對不住了。」
暮年倒是沒想到他會道歉，那天的事她也沒放在心上，換作是她，如果失去珍視的人，沒發瘋已然不錯了，況且那日林彥並未真的傷到她。
「你放心，你施了陣法之後，我就會放你走。」他轉過身去繼續牽著那靈獸往前走。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暮年還是問出了她心中的疑惑：「你究竟是什麼人？」
林彥一邊走一邊回她：「我原先就是鬼界之人，因祝檬而離，如今又因她而來。」
怪不得他對鬼神一事如此了解，而且他對鬼界了解頗多，不過他既然是鬼界而來，怎麼會擁有肉身？
他沒等暮年接著問便道：「你肯定很疑惑我為何會因祝檬而來吧？其實關於我和她，要從前世說起。」
「前世祝檬是皇家公主，而我從無名小卒到戰功顯赫的將軍，我是在宮宴上遇見她的，她那般活潑的性子完全不像個公主。」
「她就坐在一眾兄弟姐妹之中，拿起酒笑著祝了我一杯，原來她早就發現我在偷偷看她了。」
暮年注意到林彥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那是一種她有些看不懂的笑容，她沒經歷過所以不懂。
她如今有些擔心她已經消失了兩天，也不知道陣法峰有沒有亂了套，林彥把她帶到這裡，恐怕沒人會知道。
林彥又繼續講著他和祝檬的故事。
「而她奉命和親，皇命難違，我出戰之日便是她出嫁之時，我原想著既然不能在她身邊守著她，那便守著她的國家。」
「我知曉這場感情是我一人的一廂情願，因為我與她的生活從未有交際，我也知道她從來不屬於我。」
「在戰場廝殺之時，我盼望她這一生過得幸福，我被圍困之時，朝堂的援軍遲遲不到，我也有三月未有她的消息。」
「皇上忌諱戰功顯赫的我，派我去打一場毫無勝算的戰，我心中知曉，這一去便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