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意外
晨起雞鳴，天高氣暢。
周衍推開窗長吸一口氣，唇角不免染了些許笑意。
她正欲回身，餘光卻掃到院角撅了一團圓圓的物什，旁邊站了個挎著菜籃子的老婆婆是……
老婆婆滿臉堆著笑，朝那糰子踢了一腳：「上哪兒去呢？」
「啊！」季祈羨半身卡在狗洞里，遭了這一腳嗖地將探出去的腦袋縮回來，閉著眼睛就大罵：「你瞎嗎！敢踹小爺？」
又是一腳。
季祈羨總算看清了人，支支吾吾著瞪大了眼睛：「……雲、云云雲，雲婆婆好、好巧。」
雲婆婆笑容一收：「這位小爺，上哪兒去呢？」
季祈羨一見她扔了菜籃子，趕忙撲騰地跳起來，一溜煙兒就拉開了幾丈距離。
「跑啊！小兔崽子，昨兒個的事還沒找你算賬，一大早又翻了我一鍋湯！」雲婆婆追得氣喘吁吁，終於一掃帚呼了個正著：「綠柳那丫頭熬了整整一宿……凈給老婆子添愁！」
季祈羨撅著屁股嘴裡求饒，一面跑一面嚷：「再也不敢啦，再也不敢啦！」
他手腳靈便，看準了往犄角旮旯里鑽，雲婆婆也追得惱了，索性將掃帚一丟，罵罵咧咧地找菜籃子去了。
周衍伏在窗邊瞧了這麼一幕，莞爾一笑，喊：「小祈！」
季祈羨遙遙見她招手，沒好氣的走近，道：「笑！」又嘀咕著：「我又不是有意的，也賠過不是了，她怎麼就同我不對付？」
周衍撐著下巴，眼睛笑得彎彎的，搖搖頭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思考：「唔……不知道。」
突然，一陣尖銳詭異的聲音從房內傳來：
「唔，不知道！」
「唔，不知道！」
「小兔崽子！」
「再也不敢啦！再也不敢啦！」
「什麼人！？」季祈羨嚇得彈了起來，踮起腳驚恐地往裡面瞟。
周衍噗嗤一笑，轉身去搬那聒噪的籠子。
——原來是一隻鸚鵡。
季祈羨氣急敗壞，賭氣似的要去捉它，不料它又尖著嗓子學：「什麼人！？什麼人！？」
他始料未及，哆嗦地縮回了手，憋紅著一張臉同一隻鳥大眼瞪小眼。
那鸚鵡又提溜一對眼珠子：「小兔崽子！小兔崽子！給老婆子添愁！添愁！」
季祈羨：「……」
周衍看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急得趕忙將鳥藏回去了，笑嘻嘻道：「這鳥兒笨，我回頭好好收拾它。」
說罷靈活一躍，翻窗穩穩落下，拉起他的手就往院堂空地走，道：「早起不練功反倒去鑽狗洞，聞所未聞。來，過過招。」
她眉毛一揚，神色志在必得，而季祈羨憋了一肚子火，聞言二話不說猛力一拳揮出去。
「嘖，小祈，你也忒急了些。」周衍輕而易舉地側身躲開，瞧准他肋下弱點一擊即中，對著趴地怒視的季祈羨又眨了下眼睛：「再來。」
季祈羨拍地而起，這回學乖了些，招招有勁且留有後路，但瞻前顧後必將左支右絀，每一拳每一腳彷彿打在棉花上，憋屈得很。
周衍認真道：「看好了。」接著雙手接連出掌，看似有序卻叫人眼花繚亂，最後一掌速度極快，直取季祈羨後頸，後者急忙後仰躲開。
周衍一笑：「虛招。」說罷一腳勾向他小腿，他「砰」地一聲又跌在地上。
「你！」季祈羨鼓著臉道。
她則一把將人拉起，十指有如掠影一般點按在他各個著力點，嚴肅說:「你路子錯了。下盤再穩些，別追求速度。」
季祈羨完全來不及還手，只能任由她擺布，不久便在她的指導下擺出了一幅頗有氣勢的架勢。
周衍滿意點點頭，眼角向木人樁那邊一挑，示意道:「自己練。」
季祈羨督脈仿似大暢，心裡驚喜，也沒顧上同她鬥嘴，乖乖地過去了。
……
院落樹下放了一張躺椅，周衍便一面懶洋洋地打著哈欠，一面觀望院堂那練得不亦樂乎的少年，打趣道：「小祈，我看還是算了吧！照你這麼練，得等到猴年馬月才打得過蕭其那個狗賊。」
季祈羨滿頭大汗，回瞪了她一眼。
周衍眼裡笑意更盛，慢悠悠地往嘴裡丟了塊蜜餞，
倏然，她眼角餘光瞥到門口，登時坐直了身。
蕭其不知在那兒站了多久，意外地同那雙笑意未掩的眼睛對視，自己也不覺笑了起來：「……春獵將近，各皇家子弟、王府幕僚都不得空閑，你這小院兒里倒是逍遙如斯。」
周衍還未開口，便聽院堂一陣噼里啪啦，季祈羨赤紅著眼衝來，眼看那莽小子又咬牙又切齒，她連忙擋在兩人中間，拉著季祈羨低聲說，「小祈，去雲婆婆那裡看看葯好了沒有。」
季祈羨握著一雙拳頭不為所動，眼裡越發赤紅。
僵持良久，周衍又按了按他肩膀，他一腳踢翻凳子，最後剮了蕭其一眼，咬著牙關疾走。
門口那人臉色也好不到哪去，陰著一張臉走近周衍，問：「誰是狗賊？」
周衍：「……」
蕭其刀了她一眼，架腿坐下，「氣色這麼好，迴光返照了？」
周衍乜他一眼，並不搭理。
蕭其：「本王特意來關心你，你就這麼冷淡？」
周衍悶悶笑兩下：「不勞殿下掛心，後日春獵，我不會掉下馬摔死。」
蕭其：「隨你怎麼摔，到時再來一出英雄救美，蕭鉞准能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周衍無語，背倚杏樹緩緩問：「你讓我這般放肆地拋頭露面，就不怕我被人認出來？到時候，四皇子蕭其藏匿敵國罪犯的消息，可是要叫你們的狗皇帝驚掉了下巴。」
蕭其淡淡瞥她一眼，反問：「你能允許別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
「呵。」周衍淺笑一聲：「殿下對我的能力這般信任？」
躺椅上那人不置可否。
周衍看不慣他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不再廢話，直問：「你來這兒就為了看我死了沒？難不成是山行瞎了看不見，還是他啞了說不了？」
蕭其撕了一角蜜餞細嚼，含糊道：「……後日不用去了，春獵取退。」
周衍有些錯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