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176章

聽完古川久彌沙的計劃后,赤井秀一什麼也沒說,只是無視了她單方面定下的「非陽台地方不準抽煙」的規定,靜靜地在房間里點了一根煙。

他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抽完了這根煙,然後發現房間里沒有煙灰缸,找了一圈,最後只能開窗按滅在了外面的窗台上。

古川久彌沙非常耐心地等他這一系列動作做完,才開口道:「所以你默認了?」

赤井秀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原來你不是在開玩笑?」

古川久彌沙被噎了一下,「……我看上去這麼有幽默細胞?」

赤井秀一笑了笑,「那是什麼讓你覺得,在任何非玩笑的情況下,我會答應你的提議?」

「現實的情況下。」

「哦,是嗎?我以為我在做夢呢。」

嘲諷力拉滿的赤井秀一讓她有些不太習慣,她嘆了口氣,「別賭氣,秀一,把它當一個付出回報率十分可觀的計劃來考慮,你會同意的。」

赤井秀一冷笑一聲,「我一直覺得你給組織留下的『瘋子』形象不是演戲,現在終於確定了這一點。」

古川久彌沙終於也忍不住懟了回去,「原來你以前一直以為我是一個正常人?」

她站了起來:「需要我再給你解釋一遍這個計劃的萬無一失和一勞永逸嗎?」

「你管這叫萬無一失?」赤井秀一也逼近了她,「在你眼裡,失去自己的生命,也叫萬無一失?」

古川久彌沙有些不耐煩:「我說了我能活著回來!」

赤井秀一咄咄逼人:「你自己相信嗎?」

「我為什麼不相信?多少次我都是這麼活過來的?我哪次真正出事了嗎?!」

赤井秀一直接氣笑了,「你還想說從前的事?你做的那些危險的事情哪次和我提前商量了?哪次我沒阻止你了?你呢!?」

他伸手一把拽住古川久彌沙的手腕,將她拉到了身前:「你就這麼不把自己性命當一回事嗎?你死上癮了是嗎?!」

古川久彌沙想將手抽回來,抽了兩下卻沒抽動:「你弄疼我了!」

赤井秀一沒有放手,反而更加捏緊了幾分:「是嗎?這就叫疼了?你知道之後你還會面對什麼嗎?」

赤井秀一逼近了她,綠色的眼瞳中跳起了瘮人的火焰,「要我先幫你感受一下嗎?」

在那一刻,古川久彌沙也突然意識到,「諸星大」的身份和赤井秀一併非毫無關係。

究竟是他骨子裡本來就有的瘋狂被灌輸到了「諸星大」的身份上,還是將那麼一個變態的瘋子扮演久了,他難免受其影響——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深吸一口氣,「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聽說我今天下午去哪了嗎?」

赤井秀一的瞳孔微微一怔,他當然知道。

她趁著他怔忪的間隙掙開他的手,揉了揉微微發紅的手腕,然後朝他一笑。

「你大可以來試試,我們有一整晚的時間——我可以保證無論你對我做什麼,我都能做到一聲不吭,相反,如果我做到了,你能安心執行我的計劃嗎?」

對付瘋子,只能比他更瘋了。

赤井秀一看著就這麼坦坦蕩蕩往床上一坐的古川久彌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麼。

她笑得越發坦然:「你甚至不用擔心在我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在明天計劃之前,那些痕迹都能被完美掩蓋,沒有人會發現我們事先進行過『演練』——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她從赤井秀一不敢置信的瞳仁中,看到了床上坐著的自己。

笑得像個怪物一樣的自己。

赤井秀一頃刻間逼近,卡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按倒在床上,聲線起伏間有一種從未有過的顫抖。

「……你以為我不敢嗎?」

古川久彌沙有些奇怪地看著他,被她卡住的喉口微微沙啞,卻還能說話,「你為什麼這麼想?」

赤井秀一的指尖顫抖幾下,卻沒能再收緊,他伏在她的身上,啞然了半晌,終於再度輕聲開口。

「你在逼我。」

古川久彌沙嘆了口氣:「……如果你願意稱之為『逼迫』的話。」

事實上,古川久彌沙早就對上一世的赤井秀一做過同樣的事,如果說那一場確實是逼迫的話,這次卻又不太一樣。

至少在她看來,這一世的赤井秀一併沒有上一世那樣對她情根深種——她沒有像之前那樣,用他們之間的深厚感情去逼迫他做可能會間接傷害她的事。

她理解如今赤井秀一的拒絕,一定要說的話,除了那隻真·沒有心的人工智慧薯條以外,沒有人能那麼乾脆地答應這種幾乎是「親手送同伴去死」的事。

雖然她無法向他解釋,這對她而言不是送死。

那她就只能以事實來向他證明了。

刑訊與折磨的手段,在她身上不值一提。

……反正她身體感知一關,一覺睡過去就好了。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可以用善意的謊言來欺騙他,至少在明日之前,能讓他蒙在鼓裡,不至於抉擇地如此痛苦。

但很遺憾,她需要一個全盤知曉她計劃的人。

在她身陷囹圄后,將她的計劃一絲不苟地推進下去。

赤井秀一是最合適的人選。

赤井秀一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我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後悔做你的『合作者』。」

他從她的身上翻了下來,在她旁邊躺了一會兒,「所以那位真正的公安卧底,是誰?」

古川久彌沙想了想,這事瞞不過赤井秀一,畢竟在原劇情中,赤井秀一自己就查出了他的身份。

她爽快道,「是蘇格蘭,但他不需要你幫忙掩蓋,如果不是這次事出突然,以他的能力絕不會暴露。」

赤井秀一怪笑一聲,「我還以為是你親親愛愛的波本。」

古川久彌沙:……啊,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也是來著。

但這就不用和赤井秀一說了,免得節外生枝。

「你就這麼說出來,不怕我直接推他出去把你換回來?」

古川久彌沙驚訝地回頭:「然後讓我和他兩個人一起死在組織手裡?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半晌,他嘆了一聲:「你根本不是在徵求我的同意,從下午給我打那個電話開始,我就已經入局了。」

古川久彌沙翻了個身,看向了躺在她旁邊的赤井秀一,她已經很久沒有從這個視角看過他了。

「我不想騙你——是的,哪怕你今天拒絕我,我也會想辦法給你下藥,讓你睡到明天才醒。到時候一切已經成了定局,你只能按照我說的計劃走下去。」

赤井秀一不再說話。

古川久彌沙見他冷靜了下來,知道他默認了,便從他的床上爬起來,捋了捋衣服打算離開。

「我本來想指責你的狠絕,但你連自己都從不放過,每次折騰得最狠的就是自己,突然又覺得沒什麼立場了。」

古川久彌沙搖搖頭:「其餘的我不能多說,但肉|體上的傷害在我看來,確實是十分划算的付出。」

她回頭看了他一眼,「或許我這麼說你也不會信,但我還是想勸你……不用有太大壓力,不用擔心我,計劃開始后,你,或者說你們,才是最危險的一環,保護好自己。」

赤井秀一看著她往外走的背影:「接下來你要找蘇格蘭?」他笑了一聲,「如果連算是半個局外人的我都不同意,你覺得他會同意?」

古川久彌沙已經打開了赤井秀一的窗戶,正打算往外翻出去:「這就要取決於我的戰術了。」

說著她突然回頭,朝他一笑:「事實上,我只會對你這麼坦誠,秀一。」

這句話並非假話,出自她的真心。

——前世今生,關於任何危險的計劃,她確實只對他一人坦誠。

赤井秀一這人,骨子裡有一種和琴酒一樣的冷血與瘋狂,只有他們這樣的人才狠得下心。

說完這句話,古川久彌沙乾脆地翻下了窗檯,跳入了底下的灌木叢中。

她爬回自己房間的窗戶時,薯條看上去已經做好準備了——它把攢了好久的零食袋全部拆了開來,正吧唧吧唧地吃得滿桌子都是。

古川久彌沙看著一片狼藉的桌子:「……你這是在幹什麼?」

薯條咽下了嘴巴里的薯片,含糊道:「吃東西啊!之後回到了你身體里,誰知道還能不能再回來!不把這些吃完太虧了!!」

古川久彌沙:……她就說吧,誰都可能擔心她,就這隻傻鳥不可能。

好在它在百忙之中的嘴巴還能抽出空來問她:「赤井秀一和諸伏景光怎麼樣了?」

「赤井秀一同意了,蘇格蘭明天也被我騙去了另一個地方接頭。」

它又用爪子拆了一包妙脆角,邊吃邊道:「蘇格蘭這麼好騙?」

「我直接拿出了他們平時聯絡的信件——那信件本來就是偽裝成水電費通知單的暗號紙,我什麼都沒說,就說今天在郵箱里收到了水電費通知單,平時都是他負責交錢的,就拿給他了。」

說著她戳了戳薯條的頭:「還多虧你當時把審訊室那台電腦里的審訊記錄都讀了出來,不然我們還得不到那麼多消息呢。」

薯條晃了晃腦袋,把她瞎戳的手指給晃開,「也多虧皮斯克他們自信於那台電腦的加密措施,覺得除了他和他手下,沒人能知道裡面的內容。」

古川久彌沙揉了揉手指,笑道:「是啊,這本該是除了皮斯克以外沒人知道的內容。」

那如果泄露了出來,琴酒會懷疑到誰的頭上呢?

「對了,當年我們對組織進行的幾次騷擾打擊,你查到那階段時間皮斯克在幹什麼了嗎?」

薯條終於抬起了頭,圓圓的眼睛里露出了笑意:「我們運氣很好。」

古川久彌沙眼前一亮,趴到桌子上看它:「快說說。」

「那段時間皮斯克正好競選議員失敗,在他和組織扶持的另外一名老資歷議員中,組織最終還是選擇的那個人。」

古川久彌沙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哎呀呀,還有這等好事?」

這可真是睡覺送枕頭。

當年她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對眼前的一切現狀都有些迷茫,無聊得找不到事乾的時候,心血來潮地給組織找過幾次麻煩。

誰也沒想到當年的無心之舉,居然能在多年後的今天派上用場。

這難道就是好人有好報嗎?

薯條看她說了半天,都沒提到另外一個名字,想了想,開口問道:「降谷零你打算怎麼辦?」

古川久彌沙僵了僵,「他明天沒有任務,我在他飯後的茶水裡下了葯,至少能睡到我們計劃開始執行后才醒。」

他甩甩頭,嘟囔了一聲:「上個世界你對他感情還沒那麼深的時候,你在給他下藥前還記得去和他告別。」

它說的是她在蛋糕和藥膏里同時下藥的那一次。

「怎麼到了這個世界,你反而連告別都不說了?」

古川久彌沙搖搖頭:「……你不會懂的。」

她不再說話,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躺倒在床上。

現在,她該布置的暗線都已經布置完畢,就等明天好戲開場了。

她想到今天她從審訊室中離開前,皮斯克那意有所指的眼神。

——就是這種眼神,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

第二天古川久彌沙難得睡了個好覺——今天本來就是她的休息日,沒想到還能被她拿來完成計劃,也算是一舉兩得了。

「宿主中午好,現在是東京時間上午11:34分……」

驟然出現的聲音讓古川久彌沙「唰」地一下彈了起來,倒把系統嚇了一跳,「怎麼了?」

古川久彌沙揉了揉頭:「……沒什麼,你這幾年都是寵物形態,突然出現在我腦子裡,一下子沒習慣。」

她看向窗旁邊的鳥籠。

海鷗的身體正靜靜趴在軟墊上,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羽毛還昭示著它的生機,古川久彌沙幾乎以為它已經被做成了標本。

她想了想,從桌上拿了一張紙,「唰唰唰」寫了幾筆,貼在了籠子門口。

「薯條睡著是去做拯救世界的大事了,強行喚醒將會導致世界末日,請不要動手哦。」

系統:「……你甚至還在最後加了顏表情。」

古川久彌沙拍了拍手,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畢竟你永遠不知道我們的計劃會被從哪個清奇的角度破壞掉。」

系統回憶了一下過去的遭遇,深表贊同。

「如果你離開時間長的話,它不會餓死吧?」

雖然系統和那具身體不算深度綁定,理論上來說,海鷗的身體出了事,系統不會跟著遭殃。

但還是準備萬全得好。

「不會,我在服下能沉睡一個月的安眠藥前,特意在系統那裡兌換了『冬眠丸』,顧名思義,它就像是動物會在冬眠前補充一個冬季的熱量儲備一樣,吃下后可以維持三個月的身體機能。」

足夠海鷗身體沉睡一個月,維持三個月身體機能的藥物,時間上是足夠的。

「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

「……冬眠丸花了多少好感?」

「……」

古川久彌沙走出房間時,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看報紙喝咖啡的蘇格蘭。

安室透在房間里睡著,赤井秀一已經出門去做準備工作了,目前客廳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聽到動靜,笑著和她打了個招呼:「早。」

她回以一笑:「早,諸伏先生。」

她平日里不太會這麼光明正大地叫他的名字,諸伏景光微微一怔,隨即目光有些探究地看向她,但卻沒有多問。

古川久彌沙就當沒看見他的眼神,慢悠悠從冰箱中拿出自己那份午飯,慢悠悠吃完,慢悠悠收拾碗筷洗好后,坐到了諸伏景光對面的沙發上。

「哎……」她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

這樣「做作」的表現終於引來了對方的好奇,諸伏景光抬起頭,看向她道:「怎麼了?」

古川久彌沙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還是十分為難地開了口。

「諸伏先生……如果是諸伏先生你們,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捉住審訊的時候,會怎麼克制自己的衝動呢……」

諸伏景光目光動了動,想到了昨天她在飯後一直悶悶不樂的狀態,又想到了他從安室透那裡得知的事情……

「還在想昨天下午看到的事嗎?」

她點了點頭,「是啊……雖然昨天那個,後來聽說是CIA的聯絡人,但畢竟……」

諸伏景光放下手中的杯子,向她笑了笑:「這是要接受專門訓練的,你不是專業卧底,會不適應很正常。」

她的臉上仍是一片憂色:「……如果是你們,會怎麼辦?」她的目光飄向諸伏景光,「我是說,如果是零,或者是我……」

「不要做這種假設。」諸伏景光的聲調仍是溫柔的,語調卻嚴肅了起來。

古川久彌沙眸光一動,繼續掛著憂色道:「但我昨天看到后,做了一個夢……」

她沒有將這句話說完,至於她做了什麼夢,她想諸伏景光能腦補出來。

果然,他嘆了一口氣,坐到了她旁邊,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不要多想,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避免這樣的事發生。」

古川久彌沙的目光仍舊布滿愁色。

這簡單的一招示弱或許對降谷零和赤井秀一沒有用——畢竟他們都見過她「心狠手辣」的樣子,但是對只是「道聽途說」偏多的諸伏景光而言,還是十分觸動的。

在諸伏景光心裡,古川久彌沙平時看著再怎麼厲害,到底還是個沒有受過正規訓練的小姑娘,雖然陰差陽錯地踏上了這條路,但終究都是色厲內荏。

他於是沉下了語調,嚴肅道:「如果真的到了那麼一天,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

她撇了撇嘴:「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們出來。」

他的手在她的肩膀上捏了捏:「不要有這樣的想法,古川,這是大忌。」

古川久彌沙抬頭看他。

「我們每個人都是抱著隨時犧牲的覺悟踏入的這一行,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那你首先要做的就是保全自己——不然,對方的犧牲將變得毫無意義。」

諸伏景光還以為她在害怕他和降谷零會出事,只能硬下心腸來教導她。

「到了那一天,你最需要做的就是和我們撇清關係。在沒有完全把握的情況下,千萬不要想著搭救,我們不會想要看到你和我們一起送命。」

她為難地點了點頭,但還是猶豫道:「可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諸伏景光想了想,「到時候,無論留下來的是我還是零,都會想辦法制止你的。」

而如果到了他們兩個都被組織懷疑抓走的地步……那古川久彌沙的身份大概率也保不住了。

她眨了眨眼:「那你會打暈我嗎?還是把我關在房間里,或者……」

諸伏景光失笑:「到時候再說。」

說著他再揉了揉她的頭:「好了,不要為還沒有發生的事煩惱,你如果不舒服的話,再去休息一下吧。」

古川久彌沙乖巧地點點頭,正站起身準備回房,但還是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看他。

「……那你,還有零,都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諸伏景光雖然覺得她今天有些意外地多思多慮,但卻也理解她經過昨天的事後,一時難以平復心緒。

於是他促狹地打趣她:「我向你保證會保護好自己,但是零那邊,就只能你去說服他了。」

她一本正經地搖搖頭:「諸伏先生是和他從小認識的朋友,你規勸的話,一定比我管用。」

所以在這之後,你一定要勸住他啊。

說著,她怕自己再多話下去會被諸伏景光察覺出端倪,便打了個哈欠,邊向房間走去,邊和諸伏景光揮了揮手。

「我再去補一覺啦,晚上見。」

「……晚上見。」

*

19:00

安全屋中。

古川久彌沙收拾好了一切,關了房間里的燈,將房間的門留了一條縫,準時離開了房子,趕往「交易」地點。

東京海港處的碼頭上。

赤井秀一的車已經在這裡停了兩個小時,他車內的煙灰缸在這兩個小時間已經被塞滿又清理了一遍,卻還沒有等到約定的時間。

這是赤井秀一有生以來第一次,不斷地在腦中冒出「就此放棄這個任務」的想法。

車內的電子時鐘終於跳到了七點,他又點了一根煙,慢吞吞抽完后,給琴酒打了電話。

「喂?琴酒,蘇格蘭好像調查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19:30

安室透在令人惱怒的困意中醒來,睜眼的那一刻甚至還覺得神智有些渾噩,一時分不清自己在哪。

但身體的本能比大腦先一步告訴他,他被人下藥了。

他撐起沉重的身體,看到了床頭柜上的字條。

「閱后即焚,你指認我,讓蘇格蘭指認你。p.s.與我撇清關係,不要讓我做的一切變得毫無意義。」

他認出了這是古川久彌沙的字跡。

雖然混沌的腦海中仍然沒能理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這張紙條上幾乎字字句句都在昭示著某種最糟糕的情況,他顧不得沉重的身體,翻身下床。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房子里沒有開燈,四周漆黑一片,他走進古川久彌沙的房中,沒有人。

諸星大不知道去了哪裡,而諸伏景光……今天晚上應該是他與公安線人接頭的時間。

——等等,線人?接頭?!昨天的那場「CIA線人」的刑訊……還有……紙條上的「指認」……

他幾乎下意識地撥通了諸伏景光的電話。

「波本,怎麼了?」蘇格蘭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你到了今天和公安接頭的地點了嗎?」

諸伏景光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他打電話來是為了這個,「到了,怎麼了?」

安室透像是微微鬆了一口氣,「沒有什麼異常嗎?」

「沒有,但是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分鐘,對方還沒到,可能是改了地點后……」

「改了地點?」安室透的聲音陡然銳利起來,「是他親自和你說的?」

諸伏景光也從他的語調中察覺到了不對勁的意思,「不是,是昨天收到了密信,是……古川拿給我的。」

安室透的心中一片冰涼,他張了張嘴,在那一瞬幾乎發不出聲音來。

他深吸一口氣,再開口時幾乎顫抖地說不完一整句話:「……告訴我你們本來約定的地點。」

諸伏景光知道事關重大,沒有猶豫,報完地點后,下意識地道:「你先別衝動,不要……」

「我很冷靜。」

安室透拿起外套,已經走向了門口,「對了,之後如果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記住,你來指認我。」

說罷,他掛了諸伏景光的電話,走出了安全屋。

19:55

古川久彌沙到達那個廢棄工廠的天台時,並沒有察覺到什麼埋伏。

連繫統都覺得有點奇怪:「如果組織要瓮中捉鱉的話,不應該提前埋伏好嗎?」

古川久彌沙稍微轉了轉腦子便想明白了原因。

「那個公安聯絡人和卧底交接的上一次時間,是在一個月前。那一次是我第一次插入了蘇格蘭的任務,也是那一次,因為綠叢的掩體,我們全體都穿了綠色的偽裝性外套,所以那個線人說的『綠色衣服的人』,皮斯克他們會第一時間想到那次任務。」

系統還是不明白:「所以呢?」

「那次的任務中除了我和蘇格蘭,還有皮斯克手底下的幾個好手,如果組織真的在我們幾個當中起了疑心,就會知道,提前埋伏只會讓我們察覺到不對勁而金蟬脫殼。」

古川久彌沙邊解釋,邊走上鋼製樓梯,「鐺鐺鐺」的腳步聲在夜間迴響。

她走到最上層,推開了破舊的鐵門,踏上了天台。

19:58

她走到欄杆邊,看著遠處高懸空中的圓月,嘆了一聲。

「一場大戲即將拉開序幕,只可惜那些觀眾永遠不知道,他們也是戲台上的棋子。」

唯有月色與燈火能為她鼓掌。

19:59

身後微微踏上一步便會發出聲響的鋼製樓梯,此刻仍然是靜悄悄的,但系統卻出聲提醒了她。

「宿主,有人上來了。」

古川久彌沙裝作不知,在對方破開天台大門后的一瞬間,才迎著喧囂的夜風回神。

走上天台的只有諸星大和琴酒兩個人,按照系統的報告,他們帶的人應該都在樓梯邊埋伏。

20:00

琴酒直到踹開天台鐵門的前一秒,腦中都在判斷下一秒會看到的人是誰。

他沒有完全聽信黑麥對於蘇格蘭的指控,甚至沒有完全相信今天會有卧底在這裡交接——雖然早在那場審訊中他就和皮斯克確認過,時間地點都是正確的。

他踹開天台的大門,在月光與燈火的剪影下,看到了欄杆邊站著的身影。

她的長發在轉身間被夜風揚起,張牙舞爪地在她的身後飛揚,像是一隻扭曲的手掌,狠狠地一巴掌抽在了琴酒的臉上。

他們一直說,組織中最擅長抓捕卧底的琴酒看誰都覺得像卧底。

他懷疑過任何人,甚至連跟了他那麼多年的伏特加都沒有逃過他的疑心。

他懷疑過古川久彌沙嗎?當然懷疑過——多疑的本能不會讓他放過任何組織中的人。

但他真的「相信」過,「她是卧底」的可能性嗎?

那個女人的單薄的身影被夜色包裹,在看到他和黑麥的那一刻甚至還有些驚訝與開心,而這樣奇怪的情緒在看到兩人手上的槍|支時才慢慢收斂起來。

古川久彌沙沉下了眼中的喜色,「你們什麼意思?」

琴酒上前兩步,「有人告訴我,今天是公安卧底在這裡接頭的日子。」

古川久彌沙的臉色有些難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轉向了黑麥,「……如果我說,我也是從黑麥這裡得到了這個消息,才來這裡蹲守的呢?」

黑麥的聲音恰到好處露出了驚訝:「我沒有說過。」

古川久彌沙卻不想和他爭辯,解釋了這一句后,就看回了琴酒:「在得到黑麥消息后,我也給你打過電話,琴酒,但是一直提示你在服務區外,無法接通。」

琴酒嗤笑一聲,「我一天都在東京市區。」

她的目光顫了顫,大概是意識到了事情發展到了對自己十分不利的境地,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已經是在硬撐。

「……所以,我還有分辨的餘地嗎?」

琴酒沒有說話,只是抬了抬手,樓梯上埋伏的手下便沖了出來,將古川久彌沙圍了起來。

她的身體動了動,不知道是想逃跑還是想反擊,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別碰我,我自己會走。」

她最終妥協地跟著他們離開,經過琴酒身邊時,她突然抬頭看向了他。

「你答應過我的,琴酒。」

琴酒垂目。

「如果我不是卧底,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琴酒沒有來得及回答,有或許他根本沒有回答的想法。

古川久彌沙安安靜靜地跟著他們走下了天台,走到一樓時,突然看到了銀白色的跑車在工廠門前停下,安室透推開車門飛快地跑下了車。

在看到她和她身後的琴酒和黑麥后,他頓在了原地。

不過兩秒后,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向他們走來。

黑麥看向他,「波本,你怎麼在這裡?」

安室透瞥了一眼被他們圍在中心的古川久彌沙,她緊抿的唇瓣在那一瞬間動了動。

——我。

他神色如常地看向琴酒和黑麥:「聽納塔菲說,今天這裡有場好戲。」

「哈。」開口笑出聲的居然是被押解著的古川久彌沙。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一瞬間轉向了她,她笑得諷刺:「到真是一場好戲。」

「我是被黑麥叫過來的,你是被我叫過來的,讓我猜猜,黑麥你要說,你是被蘇格蘭叫來的?」

黑麥目光不動,瞥了一眼身旁的琴酒:「如果我說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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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在前任們面前掉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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