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第175章

蘇格蘭覺得最近古川久彌沙有些不太對勁,她似乎在費心避著他們三個人。

——或許這麼說不太準確,她只是開始忙了起來。

他本以為是她得到了回到實驗室繼續工作的准許,但後來留心觀察了才發現,她和琴酒走得太近了。

近到連他上次和基安蒂一起出任務的時候,都被她八卦地拱了拱肩膀,輕聲詢問道。

「誒,蘇格蘭,你和納塔菲他們住一起對吧?」

他點點頭:「是的。」

「聽說黑麥追了她一年都沒追到,結果被波本插足了,兩人打了一架,最後琴酒過來勸和的時候把兩個人都打敗了,納塔菲就選擇跟了琴酒?」

蘇格蘭:……

#這是在幹什麼?#

#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什麼#

#我應該在房底不應該在房裡#

他深吸一口氣,非常謹慎道:「關於他們的私事我不知道太多,你感興趣的話可以直接詢問本人。」

基安蒂想了想,納塔菲是個一言不合就給人下藥的瘋子,琴酒和黑麥是個一言不合就拿槍頂人腦門上的瘋子,而波本……是個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他擺一道的、看上去最沒有危險性卻最危險的瘋子。

她「嘁」了一聲,「算了,八卦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蘇格蘭結束任務回到家,正好安室透今天沒有任務休息,他想了想,坐到他旁邊的沙發上,試圖和他聊聊。

「零,你和她……怎麼回事?」

這棟房子里的所有竊聽器都在古川久彌沙入住后被她一個個解決掉了,有他們三個互相放的,也有幾個試圖試探他們的組織其他成員放的,還有兩三個不明出處的。

對於這些,原本住在這個房子里的三個人其實心知肚明,只不過一直沒有著手處理。

這是一種三人間互相制約的平衡,也是他們對於那些房子外竊聽的組織成員的妥協。

處理掉掉竊聽器,才會讓人懷疑心裡有鬼。

但古川久彌沙才不管這些,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所有竊聽器都排開一排,然後讓他們三個把自己的拿掉。

等確認剩下的竊聽器都是來自房子外部的竊聽后,她深吸一口氣,對著竊聽器大喊道。

「我不管你們是哪裡來的妖魔鬼怪!從現在起我要住在這棟房子里,我納塔菲連琴酒和朗姆的竊聽器都敢拆!!你們覺得委屈就和他倆伸冤去!!!」

說完,乾脆地伸手毀掉了所有竊聽器。

諸星大:……

安室透:……

蘇格蘭:……

居然是用這麼簡單粗暴的方法嗎……

但事實上,這方法雖然簡單粗暴,但也只有她能用。

比起培養一個殺手,培養或招募一個頂尖的科研員顯然更耗費資源——尤其還是古川久彌沙這種進可提槍下毒,退可獨做實驗的結合體。

組織一向不吝嗇給有價值的成員以特權。

再加上組織中傳得沸沸揚揚的各種流言,一個和幾乎所有組織中的頂尖殺手與情報人員都有牽扯不清的關係的人,尋常人更不敢去招惹。

就這樣,他們四人的安全屋成為了徹底的「安全屋」。

所以蘇格蘭在確認了房子里只有他們兩人後,放心地開口叫了他「零」。

安室透從電腦屏幕上抬頭,看向蘇格蘭:「什麼怎麼回事?」

蘇格蘭想了想,這種時候似乎不該問什麼「你們鬧翻了?」「你們分手了?」之類的刺激性話語,於是只能就事論事。

「古川和琴酒走得太近了,你不擔心嗎?」

他是知道古川久彌沙真實身份的人,並且也知道她一向喜歡在鋼絲上跳舞,搞一些極限操作。

雖然目前為止,每一次她都全身而退。

他嘆了口氣:「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她的一些舉動太危險了,」說著他看了安室透一眼,「我以為你已經夠激進了,沒想到她更是……」

他搖搖頭,等安室透的回話。

安室透聊到這個,像是也有些頭疼,但他也只是揉了揉眉心。

「你以為我沒勸過嗎?但她不是公安,沒有必要遵循我們的準則,我擔心她,卻不能因此限制她,她有她的處事方式和自由。」

蘇格蘭又嘆了一聲,不再多勸,轉而道:「那她和你說接近琴酒是為了什麼嗎?」

他知道安室透和古川久彌沙兩人間的那個「君子協定」,古川久彌沙答應了行動前事先告知他,至於為什麼叫君子協定……就是因為她哪怕刻意隱瞞,安室透也無能為力。

說道這個安室透臉色更加難看:「……她說因為身邊卧底太多了。」

蘇格蘭:……

這話回答地有些跳躍,但蘇格蘭稍微轉了轉腦子便明白過來她的思路。

——因為身邊卧底太多了,所以她想通過接近琴酒,來刺探一些組織對付卧底的情報,可以盡最大限度地保護自己和他們兩人。

但她孤身一人的時候,可從沒有做出過這樣的決定。

所以說到底,是因為他們兩人的加入,她才會選擇這樣鋌而走險的道路。

蘇格蘭臉色也有些沉了下來:「我們不需要……」

安室透抬了抬眼,「我也說過了我們不需要她為我們做這種事,然後我們吵了一架。」

蘇格蘭:……

所以最終導致她現在天天早出晚歸,甚至有時候一天都見不到人影是嗎?

蘇格蘭搖搖頭,不再追問。

但當天晚上,蘇格蘭就在客廳中熬了一晚。

安室透和諸星大都已經去睡了,他終於在快凌晨的時候等到了古川久彌沙回家的聲音。

她打著哈欠進門,看到他的時候打了個招呼:「還沒睡啊?」

蘇格蘭向她笑了笑:「在等你。」

古川久彌沙的腳步頓了頓,走到他身旁坐下,然後「嘖」地一聲開了口。

「老實說,你這種在我深夜回到家的時候坐在客廳里笑得溫溫柔地擺出一副『我們聊聊吧』的樣子的人特別像……」

蘇格蘭好奇道:「特別像?」

「……我爸。」

蘇格蘭笑了一聲:「我有那麼老嗎?」

古川久彌沙很誠懇地點點頭:「你把鬍子剃了就像我哥了。」

蘇格蘭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鬍子,然後拒絕道:「不行,鬍子剃了就不凶了。」

古川久彌沙看了他一眼:「……那你恐怕對『凶』有什麼誤解。」

蘇格蘭笑了笑,「那身為長輩,我可要開始訓話了。」

古川久彌沙其實很喜歡蘇格蘭這種溫柔中帶著些嚴肅,卻又喜歡偶爾開個玩笑的性格,這樣的人相處起來十分舒服。

她乖乖坐好,笑彎了眉眼:「那你說吧,哥。」

蘇格蘭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上挑的貓眼笑起來有些不懷好意,「那也行,明天就讓零管我叫哥。」

古川久彌沙:……

看到她提到安室透后表情就僵了下來,蘇格蘭斟酌著開口。

「我知道你們都是犟得不聽勸的人,我也不是來對你說教的,但是,無論是出於朋友還是出於兄長,又或是出於對好友的關心,我都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

古川久彌沙本就是那種聞弦歌而知雅意的人,她當即扶額:「……打住,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我覺得你們可能有點想多了。」

蘇格蘭溫柔的目光看向她,似乎在無聲地詢問。

古川久彌沙平靜地開口,「我接近琴酒不僅僅是為了你們,也有我的目的和私心——當然,要說完全沒有你們的因素,這也是假的,只不過你們沒必要為此太愧疚,而且這難免有些……」

她瞥了蘇格蘭一眼:「……自我意識過剩了。」

古川久彌沙最擅長勸這種道德感太高,又喜歡共情他人的人。

——因為太好勸了,她太清楚他們這種人的弱點,三言兩語就能將他們的擔心打回去,還能堵住他們的嘴。

而且說句實話,對於目前的古川久彌沙,潛伏在琴酒身邊,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這麼多世的糾纏下來,她早就無比清楚琴酒是個什麼樣的人,而這一世毫無記憶的琴酒,對她而言實在太好對付了。

所以其實對她來說,接近琴酒才是最沒有危險係數的一個選擇。

她的話不太客氣,但十分管用,果然,蘇格蘭怔了怔,下意識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要……」

古川久彌沙笑笑,「不是你的問題,我理解你們對我的關心,只是我確實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且……」而且似乎有些事也快摸到一點眉目了。

但她都這麼說了,蘇格蘭只好搖搖頭,不再就這件事開口,而是改了話題道。

「你和零最近……」

他本來不想去管好友的感情問題,但如果安室透和她能保持良好的關係的話,多少也能阻止一點她的危險行事,便順口提了一句。

古川久彌沙撇撇嘴:「那是我們的私事吧……真把我當你妹妹啦?」

蘇格蘭失笑,「不是,我只是想說,零這個人,嗯……或許平時看著精明又多心眼,但是其實在感情方面,可能沒有什麼經驗……」

古川久彌沙不說話。

蘇格蘭嘆了口氣:「如果是之前他對你有什麼冒犯,或者疏遠的……你也知道,我們的身份不得不小心謹慎,那天在組織里看到你,別說是零,連我都……」

他搖搖頭,「而關於你的調查報告,又到了前幾天才剛剛出來,所以在這之前如果零……」

古川久彌沙突然打斷他,「前幾天才出來?」

蘇格蘭愣了愣,似乎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有此一問,但是也點點頭:「是的。」

這就讓古川久彌沙有些奇怪了——如果關於她身份清白的調查報告這兩天才出來,那之前為什麼降谷零會冒冒失失地就和她重歸於好?

她還以為他那天就得到調查結果了。

但暫時不是追究這些問題的時候,古川久彌沙模稜兩可地點點頭:「我知道了……總之有些事我會考慮的,只不過我也有我的顧慮。」

蘇格蘭非常理解地點點頭,見古川久彌沙想要告辭回房,突然想到了什麼。

「對了,下次的任務,我剛剛收到皮斯克的信息,你要和我們一起?」

古川久彌沙又打了個哈欠,隨便找了個理由:「嗯,最近看琴酒那張臉有點看厭了,隨便找個任務糊弄一下,離他遠一點。」

蘇格蘭:……非常「納塔菲」式的發言。

最近已經離蘇格蘭flag的時間點越來越近了,但她卻至今都沒有查出什麼明確的線索來,哪怕是見過多少大風大浪的古川久彌沙,都覺得有些急了。

所以她決定雙管齊下,琴酒那邊要盯著,但蘇格蘭這邊也不能再放下,最好是能全程掌握他任務情況才是最妥當的方法。

但即便是她已經盯得這樣緊了,幾乎壓縮了自己全部的時間在兩頭跑,時間過去了幾個月,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直到那天她再次和琴酒結束一場任務的時候,她正在街邊給薯條買棉花糖。

琴酒對這種軟綿綿甜滋滋的東西當然是報有一百二十萬分的不屑的,恰在此時,他手機上跳出了一個來電。

古川久彌沙只是隨意瞥了一眼,看到了「皮斯克」三個字,突然心裡一跳。

她收回正在口袋裡拿錢包的手,伸手扯了一把旁邊接通了電話、正想避到一邊打電話的琴酒。

於是皮斯克在有生之年,居然在琴酒接聽電話的第一瞬間,沒有聽到對方冷冰冰的聲音。

而是一個帶著點笑意的,微微撒嬌的女聲。

「琴酒,我要吃棉花糖。」

皮斯克:???

「之前那件事有結果了嗎?」這是琴酒對皮斯克開門見山的問題。

然後只聽到他「嘖」了一聲,「自己買。」

這是他對身邊那個女人的回答。

古川久彌沙答得理直氣壯:「錢包不見了,快幫我付錢。」

皮斯克:……???

他是誰他在哪??琴酒在和女人逛街?還幫她買棉花糖??

琴酒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傳來:「說話。」是對皮斯克說的。

皮斯克幾乎是有些聲音恍惚地開了口,蒼老的聲音中多少透著點不可思議。

古川久彌沙一邊纏著琴酒付錢,一邊豎起耳朵,開始一心兩用地捕捉對面的話。

「……上次……公安……卧底……不肯……」

古川久彌沙:!!!

光是這幾個關鍵詞就夠她興奮得了,她見琴酒不動作,只是專心聽著對方講話,她乾脆整個人湊了上去。

琴酒一愣:「你干什……」

古川久彌沙撲了過去,伸手在他的上衣口袋裡翻找,「你打你的電話,別管我,我自己找你的錢包。」

彙報到一半的皮斯克差點嗆出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琴酒一手扶著撲上來的古川久彌沙,一手拿著電話,整個人身體綳得很緊,似乎正在壓抑著什麼。

古川久彌沙的手在他身上慢悠悠地磨蹭,試圖借著這份難得的親近多偷聽點電話內容。

但很可惜,再怎麼磨蹭都時間有限,她再磨蹭下去難免會引起琴酒的懷疑。

在得到了他們「上次抓獲的那個公安俘虜還是不肯開口」的信息后,她乾脆地從琴酒的上衣內袋裡拿出了錢包,然後跑去了攤子前付錢。

等她舉著三支棉花糖回來時,琴酒已經掛了電話。

她伸手拿過一支棉花糖,遞給了琴酒:「喏。」

琴酒周身的低氣壓已經快化為了實質:「……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會吃這種東西?」

古川久彌沙笑嘻嘻地道:「畢竟拿你的錢包付的錢,出於禮貌給你多買一根,你不要我就給薯條了。」

說著她將那根本來給琴酒的棉花糖往後一塞,正要給薯條吃的時候,琴酒驟然伸手,將棉花糖從她手中拿過。

古川久彌沙:?

就在她以為會看到千年難得一見的「琴酒吃棉花糖」的奇景時,對方面不改色地手腕一轉,將手中的棉花糖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薯條:????你他嗎寧可扔掉都不給我吃???

古川久彌沙及時用手上剩餘的棉花糖堵住發飆的薯條,然後語重心長道。

「浪費食物是不好的行為,琴酒。」

琴酒瞥了一眼怒氣沖沖的薯條,又看了看古川久彌沙餵給它的棉花糖:「你現在不在浪費?」

薯條:……我鯊了你!!!

古川久彌沙將自己那根棉花糖也懟到了薯條面前,繼續安撫它,然後彷彿很隨意地問道。

「晚飯去哪吃?」

琴酒將手中的手機收回口袋:「我還有事。」

古川久彌沙點點頭,十分通情達理道:「這樣啊,那你慢走,我自己回去。」

琴酒大概本來也是這麼打算,但不知怎麼的看了她一眼,突然道:「你的致|幻|劑還有嗎?」

古川久彌沙下意識答道:「哪種?」

琴酒皺眉:「……你還有很多種?」

她掰著手指頭:「LSDI、LSDIII、霍夫曼IV、霍夫曼VIII……」

琴酒聽得不耐煩,揮揮手,「去一趟實驗室,都拿上。」

古川久彌沙內心狂跳,但是面上不顯,只是做出很期待的樣子。

「你們終於打算實際檢驗批量生產了嗎?我就說我這幾個配方……」

琴酒再她開始推銷自己的藥品前打斷了她,「別想太美,對付一個嘴硬的俘虜而已。」

古川久彌沙耷拉下眉眼,有些失望道:「……哦。」

之後她就和琴酒上了車,當車子都快開到實驗室后,她才開口。

「能讓我在旁邊輔助監測患者身體狀況嗎?我對你們的審訊沒興趣,你們給我單獨開個房間,連接幾個儀器就行。」

琴酒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你聽到了。」

他用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他這句疑心拉滿的問題早在古川久彌沙的算計範圍內,但她只是有些疑惑地問:「聽到什麼?」

說著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啊,是你剛剛和皮斯克的對話嗎?扒你衣服的時候是聽到了兩句,但沒聽清。」

明明這句話的重點應該是「聽到了兩句」,但琴酒還是被那句「扒你衣服」吸引去了注意力。

她說得坦坦蕩蕩、毫無壓力,連琴酒都沉默了一下。

古川久彌沙「嘖」了一聲,有些不耐煩地向後靠了靠,「都說了我對這些卧底什麼的沒興趣,除非他對我的實驗有幫助。」

說道這裡,她突然直起身,但又想到了什麼,再次靠了回去,有些遺憾地搖搖頭。

「……算了,本來想問你們審訊完能不能留口氣給我做實驗,但從組織行刑室出來的人早就沒用了,身體體征不適用於普通人。」

她這一系列自言自語下來多少打消了一些琴酒的疑心,他哼笑一聲,「想要實驗體你去向雪莉申請。」

古川久彌沙嘟噥了一句:「但那是我自己開發的藥物的實驗嘛……她老是說我不務正業。」

說完這句后她就不再開口,依著琴酒說的話,從實驗室取了相關藥品后,琴酒還是讓她上了車,看來是默認了她的跟隨。

她鬆了口氣,摸了摸薯條的羽毛。

接下來就看這隻傻鳥能不能在關鍵時刻讀懂她的意思,隨機應變了。

組織的審訊室和行刑室建在離訓練場不遠的地方,古川久彌沙看著眼前這幢熟悉的西郊訓練場,一時有些感慨。

上回在這裡坑了一把琴酒,又被琴酒反坑了回來,不知道這次結果如何。

她跟著琴酒走進了審訊室,組織的審訊室和警局的審訊室布局十分相像,都是隔著一面單向玻璃,可以在另一間房間觀察的那種。

她和琴酒走進了觀察室,她還沒進門就聞到了濃重的煙味,進去一看,果不其然是皮斯克那個老煙槍。

皮斯克看到了琴酒身後的古川久彌沙,當即皺了眉:「她來幹什麼?」

古川久彌沙「哼」了一聲,沒打招呼,也沒理他,直接在旁邊的位置上坐下。

要說古川久彌沙和皮斯克的積怨那可是由來已久。

宮野志保雖然名為實驗室的負責人,但她一向懶得交際,所以一些雜七雜八的交接任務便落到了身為副手的古川久彌沙頭上。

而皮斯克雖然名義上還是行動組的人,卻因為已經不年輕了,如今鮮少再出外勤,開始負責起了財政部分的工作。

研究院一向被大部分腦子裡只有肌肉的行動組成員看不起,財政分配上常年處在組織最底層,而研究院的財務負責人又是個軟妹的性子,直到一年前古川久彌沙加入才徹底揚眉吐氣。

皮斯克倒不是那些看不起研究院的蠢貨,但他更看重自己能撈到的油水,古川久彌沙改變了經費這塊大蛋糕的分法,自然動到了他的命脈。

再之後便是竊聽器事件——皮斯克是個財欲和權欲都極強的人,對於組織中新晉的一些行動組成員,他一向喜歡多些掌控的把柄在手裡。

但他放在安室透他們安全屋中的竊聽器被古川久彌沙全拆了,拆之前還魔音灌耳了一通,據說在那之後這位老人家耳朵痛了兩天。

但好在這人更喜歡經營自己的明面身份枡山憲三,古川久彌沙和他的交集不太多。

……當然,雖然交集不多,但次次都積怨更深。

如果不是這次涉及到公安的俘虜,她才懶得來湊皮斯克的熱鬧。

皮斯克還在抽煙,透過朦朧的煙霧,他的眼神在古川久彌沙和琴酒身上來迴轉了兩圈。

「呵,琴酒,我記得你最看不起那些會被女人操控的人。」

琴酒不耐煩地皺眉,「不要讓我覺得你已經老得連腦子都沒用了,皮斯克。」

皮斯克意味不明地笑笑,「棉花糖好吃嗎?」

古川久彌沙嘲諷出聲:「沒有那名公安俘虜給你的癟好吃吧?皮斯克……叔叔?」

她那句「叔叔」帶了十二分的嘲意,讓皮斯克頓時臉色一變。

古川久彌沙沒有等他再開口,便走上前去,將口袋中的幾支針劑排在了他面前。

「要不要用,隨你。」說著她勾了勾唇,「畢竟這可都是用你們省下來的經費研製出的特效藥……還要謝謝皮斯克叔叔的慷慨。」

皮斯克目光凝在眼前這個年紀已經差不多能做自己孫女的小姑娘身上。

他著實不喜歡古川久彌沙。

除了那些顯而易見的原因,還有一個他從沒與任何人提起的因素。

她太年輕了。

到了皮斯克這個年紀,忌憚年輕的天才,那些組織中的冉冉新星,是一件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事。

他在琴酒那個年紀的時候,對這樣的年輕天才還能用欣賞與培養的眼光去看待。

但到了現在的年齡,他只覺得惶恐——嫉賢妒能,是身居高位的老者無法擺脫的宿命。

區別在於有些人控制得很好,但皮斯克不行。

忌憚,是很容易化為仇恨的一種情緒。

皮斯克沒有說什麼,只是重新劃了一根煙,然後拿著她的針劑走進了審訊室。

——不得不說,哪怕是心裡已經扭曲已經到了這種地步的皮斯克,仍然是頭腦清醒的。

古川久彌沙見沒能激怒他,有些無趣,她坐上了他的位置,看著眼前的電腦與儀器。

上面記錄著刑訊室中的數據。

古川久彌沙其實在見到那個公安俘虜的那一刻,就基本確定了,他很可能就是導致蘇格蘭卧底身份暴露的原因。

因為她沒有在後世的公安名單中見過這個人。

辭職了?還是犧牲了?——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很可能是後者。

她不想苛責他什麼,他已經儘力了,如果不是他嚴守機密到這樣的程度,根本撐不到她得知消息的今天。

而之前幾世,大概也是到了最後他實在撐不住了,才吐露了內情。

她隔著玻璃看著行刑室中的身影,心中嘆了口氣——至少她能讓他快點解脫。

但這人的堅守程度還是讓她刮目相看,直到用到了最後一支強力的針劑,能徹底對神經中樞造成不可逆傷害那種分量的程度,才將將吐露實情。

「……那個人,是組織中的誰?」

「綠……」

觀察室中,一直蹲在古川久彌沙肩頭的海鷗突然瞳色一閃,在昏暗的室內沒有任何人發現。

古川久彌沙暗自捏了一把汗。

「綠……色衣服的人……」

古川久彌沙鬆了口氣,卻沒有表現出來。

皮斯克叼著煙從審訊室走了出來,瞥了古川久彌沙一眼,突然笑了一聲。

古川久彌沙挑眉:「看我幹什麼?」

皮斯克看了看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古川久彌沙,難得地沒有產生被冒犯的情緒,只是又笑了一聲。

「你知道他剛剛說出的那句話代表著什麼嗎?」

古川久彌沙不接他的話茬,只是不耐煩地扣扣桌子:「關我什麼事?我對這種事沒興趣。」

說著她看向了琴酒:「你答應我的,實驗者注射藥劑前後的身體數據變化可以讓我拷貝回去。」

琴酒沒有說話,只是將目光也投到了她的身上。

她眯了眯眼,突然感覺出了一絲異樣——而那絲異樣,讓她久違的產生了危險感。

她只能裝作煩躁地皺眉:「我不喜歡打啞謎,你不肯說就算了,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琴酒,我能走了嗎?」

琴酒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站起身,古川久彌沙立馬跟了上去。

琴酒送她回家的這段路很沉默——琴酒一直是個沉默的人,但今天的氣氛卻非比尋常,那並不是沉默,而是壓抑。

壓抑著殺氣的壓抑。

古川久彌沙腦中飛轉,試圖思考這整件事的前因後果,而歸功於她逆天的記憶力,在琴酒的車輛停下前的最後一秒,她終於將所有信息整合在了一起。

她有了一個確定的猜測,以及一個瘋狂的想法。

她微微定神,似是剛剛想清楚了什麼般,她笑了一聲:「琴酒,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殺氣,你在懷疑我是卧底?」

像是說了什麼好笑的事一樣,她笑得更大聲,「還是說,因為我剛剛給你買棉花糖的事,你終於開始生氣了?」

琴酒還是不說話,古川久彌沙又等了一會兒,有些不耐煩了,她乾脆地推開車門走下車。

就在她踏上地面的前一秒,琴酒開口了。

「……我會親手殺了你。」

她微微一頓,收回了探出車門的半幅身體,笑容中帶了點火氣。

「雖然我知道你沒有說的前半句話是『如果你是卧底』,但琴酒,你這句話激怒我了。」

雖然帶了些火氣,但她的語調還是帶笑的,似乎只是在講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所以,如果我不是卧底,你打算怎麼補償這句污衊和冒犯?」

她習以為常囂張的態度多少打消了一點琴酒的疑心,他冷笑一聲,氣氛卻不再僵硬。

「如果你能活到我補償你的那一天。」

古川久彌沙「哼」了一聲,不再說話,推開門下了車。

她神色如常地開鎖開門,直到踏入門后關上房門的那一秒,才鬆開了微微發汗的手心,靠在門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安室透本來在廚房裡泡咖啡,聽到了她高跟鞋的聲音,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卻正巧將她這幅有些古怪的樣子收入眼底。

他們已經冷戰了有一段時間了,但看到她這幅樣子,他還是控制不住走了過去。

「你怎麼了?」

下一秒古川久彌沙就抱了上來。

她不抱還好,這一抱當真把安室透嚇了一跳,以為她真的碰到了什麼事,趕忙伸手回抱住她,不斷在她的背上輕撫著,柔聲在她耳邊安撫。

「……怎麼了?你碰到什麼事了?沒事,和我說,沒事的……」

古川久彌沙在他懷中深吸了兩口氣,而後搖搖頭,悶悶道:「剛剛,琴酒讓我去和他看皮斯克審訊俘虜的場面,有點……受不了。」

安室透怔了怔,嘆了口氣:「……沒事了,都過去了。」

他抱著懷中有些異樣的古川久彌沙,雖然覺得還是有些不對勁,但沒有追問什麼。

他瞥了一眼站在鞋柜上的薯條,薯條扭頭別開了眼。

安室透:……

他拍了拍懷中的腦袋,「走吧,回房間休息一會兒。」

古川久彌沙點頭,卻在房門口拒絕了他進入。

安室透不依,「我陪你。」

古川久彌沙搖搖頭,「我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而且……我今天想吃你做的飯,魚湯還有海蝦……可以去幫我準備嗎?」

安室透看了他一會兒,還是遵從了她的想法,他低頭在她的額上吻了吻。

「我知道了,但是如果有什麼難受的,一定要和我說。」

說著,漸漸開竅的木頭總算學會默默加上了一句:「我一直在你身邊。」

古川久彌沙笑了笑,回身走進了房間。

薯條扇著翅膀跟了進去,臨了似乎看了安室透一眼,安室透讀不懂這隻鳥是什麼意思,在房門口站了一會兒,還是回身走進了廚房。

薯條在飛進房門的那一刻就給房間加了單向隔音,它扇著翅膀飛到自己的籠子里,趴在軟墊上,嘆了口氣。

「宿主,告訴我,你的計劃應該不會是我想象中的那樣。」

短短几分鐘,古川久彌沙似乎已經從剛剛的失態中抽回了神思,她笑眯眯地看向了薯條。

「哎呀,人工智障也會讀人心思了?」

薯條伸出翅膀撓了撓頭,「……如果真是這樣,我勸你,額……再思考一下?其實還有別的方法,比如……」

古川久彌沙打斷了它,「可以讓諸伏景光繼續走劇情,然後通過系統的力量,在他和赤井秀一對峙時假死,再把他救出去。」

它能想到的,古川久彌沙早就想到了。

薯條不說話了。

古川久彌沙笑得很開心,「但現在我們明明有一種更一勞永逸的方法,雖然有點……釜底抽薪,但是,至少受益無窮。」

「除了你自己。」

古川久彌沙沉吟一會兒:「唔……其實這對我以後的計劃也是有利的。」

「除非你能活下來。」

「……你能不能不要在這種時候突然智商在線起來?」

薯條嘟噥了一句:「這也事關我的感受好嗎……那你打算怎麼讓我失去意識?打暈我?」

古川久彌沙歪著頭想了想,「給你喂安眠藥?」

薯條:……

古川久彌沙一拍手,直接敲定了一切,「好了,就這麼定了。」

說罷她把薯條從籠子里揪出來,「幹活了幹活了,快定位枡山憲三的位置。」

薯條不情不願地抖了抖毛,然後才道:「從審訊室出來后,他就直接去了他名下那家汽車公司總部開董事會,大約一小時之後能好。」

古川久彌沙最後捋了一遍自己的計劃,拿出手機給赤井秀一打了個電話。

電話被秒速接起,赤井秀一顯然很驚訝自己能接到她主動打的電話。

古川久彌沙在他開口前飛速道:「不要叫我,這個電話不是我給你打的,是皮斯克給你打的。」

赤井秀一頓了一下,然後聲音如常地開口:「喂?皮斯克?什麼事。」

「接下來的話很重要,你要聽清楚。無論你現在在哪裡,盡量在一小時之內趕去皮斯克名下那家汽車公司總部的附近,他們大樓里三層最東邊有一間咖啡廳,皮斯克在吃晚飯前喜歡先去那裡買杯咖啡,聽懂了就以疑惑的語氣說一句『現在?』。」

「現在?」

古川久彌沙繼續道:「以你的本來面貌進去,最好能大張旗鼓地被其他人看見,至少要在監控中留下痕迹,但是不能被皮斯克本人發現。然後你在他來之前坐到咖啡廳的角落裡,或者躲進衛生間都行,記住,留在監控里的順序必須是『黑麥先進咖啡店,皮斯克進咖啡店,皮斯克離開,黑麥離開』這個順序。具體的原因你我晚上去你房間解釋,現在時間來不及了,你快去快回。還有,掛斷後記得刪掉這條通話記錄。聽懂了就說『好,我馬上過去』。」

「好,我馬上過去。」

古川久彌沙單方面掐斷了電話。

她看向薯條:「剛剛這通電話,在服務商的通話記錄里修改一下,是皮斯克的手機打給黑麥的。」

薯條點點頭:「已經做好了。」

她馬不停蹄地撥了下一個電話,卻在按撥出鍵前猶豫了一下。

薯條歪了歪頭:「怎麼不打了?」

她思忖一會兒,「諸伏景光不像赤井秀一,我和赤井秀一合作過很多次了,他不會有什麼疑心,但是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是個很敏銳的人,如果因為這通電話讓他提前產生了什麼疑心,反而前功盡棄。

她想了想,還是沒有撥出去,「等晚上回來再和他說吧。」

薯條飛回了籠子,趴下補覺前突然想到了什麼:「赤井秀一和諸伏景光你都有安排了,降谷零呢?」

古川久彌沙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

當天晚上,古川久彌沙是爬著窗進的赤井秀一的房間。

赤井秀一聽到她的敲窗聲后回頭,隨即便被她詭異的出場方式驚了一下,然後走過來打開窗。

她翻進赤井秀一房間,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自從數月前赤井秀一對她袒露心緒那晚后,他們就再也沒有這樣單獨相處過。

但赤井秀一知道今天這一切非比尋常,他沒有多說什麼,而是開門見山道:「你直接說吧。」

古川久彌沙非常喜歡他這樣的乾脆,深吸一口氣,「秀一……」

赤井秀一在聽到這一聲「秀一」時便覺得有些不妙。

他抬頭看著她,恍惚間覺得她此刻臉上的神情十分眼熟。

似乎在很久遠的從前,在他記憶都未曾觸及的過去,也在她的臉上看到過這幅表情。

那時的她站在他身邊,向他請求道。

——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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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在前任們面前掉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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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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