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第172章

古川久彌沙在這之前其實想過很多在組織中遇到降谷零——或者說安室透的可能。

坦白來說,這一次會面不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已經做好了在任何場合和他單獨相處、接受他一切質疑的準備。

但這一切終止在她真正坐上了他車的那一刻。

薯條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宿主表面不動如山、內心抖如糠篩的模樣了。

她深吸一口氣,竭力控制著自己莫名的情緒,試圖讓自己顯得輕鬆一些,她笑笑。

「……聽說,你到處和人說我死了?」

安室透不說話,只是沉默著發動了車子,車輛上路。

古川久彌沙便也住了口,她乾脆撐著頭看向窗外,盡量避開與他可能的目光接觸。

但看著看著,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窗外飛速后馳的景色正在越變越快,甚至她模糊能辨認出這個方向並不是向他們那座傳說中的安全屋去的,而是漸漸開向了城外。

如果現在駕駛座上做的是其他人,無論男女,在這樣的深夜帶著她往城外疾馳,古川久彌沙都要拔槍了。

……但對方是安室透。

古川久彌沙糾結了一下,還是決定看看他想做什麼。

但他只是沉默著攥緊方向盤,足下油門越踩越緊,儀錶盤上的時速飆升到了連古川久彌沙都看得心驚的程度。

「……零,你要去哪?」她想了想,還是開了口。

為了緩和一下僵硬的氣氛,她還特意叫了「零」。

……結果好像更刺激了他。

他一言不發的唇瓣抿得更緊,已經抿出了一種蒼白的顏色,側視的角度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他臉上的表情卻凝固成了一種可怖的張力。

古川久彌沙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確認了他在往城外臨海的方向開。

她一時摸不透他的意圖,只能略微提高了自己的警惕,用來應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

又過了一會兒,古川久彌沙看著他們的車輛開到了海邊公路的盡頭,再往下沒有了道路,只剩一片荒蕪的砂礫。

「嗤」地一聲尖銳的厲響,他們的車輛猝不及防地剎了車,劇烈的慣性讓古川久彌沙下意識往前一衝,還好安全帶拉著。

她只是恍惚了一瞬,身旁的安室透已經「啪嗒」一聲解開了安全帶,就在她還沒反應過來前,已經伸手襲擊了她。

——是的,襲擊。

古川久彌沙只覺得身側陰風一涼,對方已經揮拳攻了過來,她幾乎是憑藉著身體本能險險地避開了這一拳。

但安室透沒有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一拳落空,他瞬間改換了去勢,掌心一松,手臂一轉,竟然直直地向她的脖頸握了過來。

「你干……」

古川久彌沙有些狼狽地側頭,順手擰開安全帶,終於不得不在對方的攻勢下防守反擊。

她設想過千百種他們見面后的模樣,但沒有一種是現在這樣——安室透對她出手了。

兩人在狹小的車廂里過了幾招,薯條已經自覺地飛去後座以防誤傷,而前座的古川久彌沙已經漸漸感受到了力不從心。

她的體術本就走的靈巧路線,擅長閃避回擊、借力打力,但狹小的空間極大地限制了她的發揮,反而安室透藉助著先發制人的優勢,幾招下來便已經將她壓在了副駕駛上。

她的脖頸被他的左手臂強硬地卡住,安室透整個人壓在她的身上,古川久彌沙瞬間被扼住了脖頸與胸口的呼吸通道,頓時呼吸有些困難。

「咳……」

安室透卻絲毫不顧忌她發青的臉色,右手一抬,黑洞洞的槍口抵住了她的眉心。

薯條「嘎」地一聲,撲棱著翅膀似乎想飛過來,但觀察了一下形勢,還是縮了回去。

……反正降谷零不可能真的把宿主怎麼樣。

——在五分鐘之前,古川久彌沙也是這麼想的。

降谷零,哪怕是25歲時沒有任何記憶的降谷零,哪怕是25歲時已經進入了組織的降谷零,永遠不會把自己怎樣。

或許可以被稱之為某種恃寵而驕,但她當真是這麼想的。

她從沒對他真正提起過半分防備。

——結果如今被他這麼輕易地、以如此危險的姿勢壓在了副駕駛座上。

古川久彌沙感受著肺部所剩無多的空氣,眉心的槍口堅硬冰冷,她幾乎能感受到那肅殺的溫度,聽到降谷零「喀啦」一下拉開槍|栓的聲音。

她必須做點什麼。

或許內心仍然不願真正相信降谷零會對自己下手,但生死邊緣時的那份本能還是讓她動了起來。

她腿部發力,狠狠曲腿向他的兩腿間踹去——這是在這個姿勢下,她能攻擊到的他最薄弱的部位。

降谷零下意識屈身一避,額頭上的槍口鬆懈一秒,古川久彌沙伸手反制了他握槍的手,與此同時將頭向旁邊敏捷地一偏——

「砰」地一聲槍響,副駕駛的靠背被子彈擊穿,差點打到後座的薯條。

薯條:嘎???怎麼回事??真開槍啊!!

前座兩人的纏鬥還沒結束。

古川久彌沙握著降谷零的手腕,順著他的力道完成了幾次借力打力,讓他的槍口無法再對準自己,同時腿部不停,狠狠一頂頂住了他未作任何防護的腹部。

柔軟的腹部被狠狠一擊,降谷零臉色一變,溢出了轉瞬即逝的痛色。

古川久彌沙已經趁著這一瞬間,控制著降谷零的手腕向車窗狠狠偏去。

砰——

又是一聲槍響,副駕駛的窗玻璃應聲而碎,鋒利的碎屑頃刻朝兩人蓋了過來。

降谷零全方位地壓制在她身上,反而被玻璃砸了滿身。

古川久彌沙趁著他兩下遇襲的間隔,飛速伸手打開車門,伸腿一踹,就地一滾,滾出了車內狹小的空間。

就在她從地上起身的同時,她拔出了腰間的手|槍,「喀啦」一聲拉開槍栓,反手一指——

降谷零站在他身後,頰邊還有幾縷被碎玻璃劃出的血跡,手中的槍口卻已經穩穩對住了古川久彌沙。

蒼暗的夜色下,海風呼嘯著拂過岸邊的兩人,他們隔著腥鹹的海風,用槍指住了對方。

那一刻古川久彌沙忽然覺得有點荒唐。

——她和降谷零兩個人拿槍這麼光明正大地指著對方?這是在上一世他們兩人還處在完完全全對立面的時候、都沒有發生過的事。

唯一有一次,是他們在酒吧中,降谷零為了阻止她殺人,才以此威脅她。

但他從未透露出一絲一毫的殺意。

她怎麼也沒想到,時過隔世,他們再度重逢時,居然走到了這一步。

他拿槍指著她,身上的殺意看上去真切而壓抑。

古川久彌沙穩了穩心神,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

但好在降谷零先開口了。

他的音色低啞、冷凝異常,「你到底是誰?」

古川久彌沙料想過他會問她這個問題,只是卻沒想過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她定了定神:「我不是你的敵人,當年接觸你也沒有任何其他目的,同樣的,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將你和諸伏的真實身份透露給組織——如果我要這麼做,你們根本活不到今天。」

現在他們處於一觸即發的敵視狀態下,好聲好氣地和他解釋顯然是行不通的,只能想辦法讓他先打消敵意。

降谷零聽了她的話,仍舊眉目不動,只是沉著著繼續開口。

「你的體術很雜,有組織中的招式,也有些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學的古怪招式,當年萩原就說過你身手很好,但當時大家只以為你是孤身一人在外,所以學一些防身的招式——你當年表現出來的也確實如此。」

說著他勾唇一笑,「現在看來,你當年連體術也是藏拙的。」

古川久彌沙沒有說話。

降谷零知道這是她的默認,鬆了唇旁的笑意,沉了聲繼續道。

「你用槍很熟練,據我所知你獲得代號的時間也不長,組織中的外圍科研人員是不會專門去訓練他們的體術與槍法的。而你獲得代號后的這段時間內,不足以如此突飛猛進。」

他微微咬牙,「體術、槍法、科研、甚至和這樣的組織扯上關係……你到底是誰?」

古川久彌沙當真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事實上這些降谷零可能會出現的質疑,在此之前她都準備好了完美的答案,但這一切都不該發生在他們互相拿槍指著對方的情況下。

這樣的情況下,任何一個不慎,都有可能在兩人間燒起戰火。

她沉了眉目:「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你確定要在這樣的情況下聽我講故事?」她微微動了動槍口,示意了他。

降谷零介面很快:「那我數到三,我們一起放開。」

古川久彌沙眼前微微恍惚,然後點了頭:「好。」

「一。」

降谷零的聲音出口的同時,她的耳邊恍惚間響起了那一年他們在酒吧中交頸對峙時,耳中傳來的喧鬧樂聲。

「二。」

就是這一個恍惚,她反應慢了半秒。

「三。」

三聲過後,兩人誰都沒動——沒人動手,也沒人收手。

時間在這一刻凝滯、倒流,古川久彌沙幾乎以為他們當真回到了那個夜晚。

面前的人還是那個熟悉的面容,連心情複雜時會輕輕垂眸的小動作都沒有改變,但卻已經完全改換了內芯。

那是她的安室透嗎?

又或者……那是她的降谷零嗎?

些微的恍惚后,她咬咬牙,打算做最後一次努力。

25歲的降谷零看著對面拿槍指著他,在他們約定好數完三聲后都沒有放下槍的古川久彌沙,突然在愣怔幾秒后,倏然放下了槍。

她的臉上是一種他看不懂的神色,彷彿在那一瞬間下了某種決心,讓她願意放手一搏。

古川久彌沙放下了槍,一步步向他逼近。

直到近到,額頭抵上了他的槍口,她仍舊沒有停下。

降谷零的槍口一顫,卻沒有扣動扳機。

古川久彌沙伸手,握上了他執槍的手掌。

些微的暖意在交疊的雙掌間傳遞,蓋住了寒冷的海風,已經被凍僵的身體彷彿總算有了絲溫度。

她按著他的手,一點一點地,將他執槍的手壓了下去。

降谷零想動一下,想掙扎一下,卻屢屢潰敗在她的目光之下。

她是那麼認真地看著他,比夜色與海色更深邃濕漉的雙眸凝著他,讓他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在那一刻,某種莫名的預感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彷彿只要自己透露出些微拒絕的意味,有些東西便會永遠失去。

古川久彌沙按下了他執槍的手,走到他身前,伸手捧住了他的雙頰,踮腳吻上了他。

「喀啦」一聲,是降谷零手|槍掉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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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在前任們面前掉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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