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在古川久彌沙吻上來的時候,降谷零知道自己完了。

——他終於還是徹底栽在了她的手上。

無論她身上有多少疑點，無論她的身份看上去多麼神秘危險。

無論自己如果做足了心理建設，拿出了多少毅力與理智,強迫自己擺出無情的一面,向她舉槍……

在她吻上來的那一刻,一切防備與演技都頃刻間煙消雲散。

他做不出任何反應，他毫不懷疑如果這一刻古川久彌沙對著自己舉起槍口,自己將無力反擊的被她擊穿心臟。

但好在她什麼都沒幹，她就這麼捧著他的臉頰,輕輕蹭過了他的唇。

一如一年前他們在雪山纜車上，那個蜻蜓點水的親吻。

古川久彌沙只是輕柔地觸了一下他的唇，便後撤離開。

她似乎鬆了一口氣，蹲下身，將降谷零掉在地上的手|槍撿了起來,伸手遞給了他。

降谷零僵硬地抬著手，接過了手|槍,重新別回了腰間的槍套。

古川久彌沙向他笑笑：「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說話了嗎？」

降谷零臉色仍然不太好看，但既然已經潰敗在了她那一吻之下，便再也擺不起什麼冷心冷情的面具了。

他嘆了口氣,「說吧。」

薯條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個上一秒還拿槍指著對方的人，下一秒便化了干戈，並肩走在了海邊公路的步行道上。

……它是誰？它在哪？為什麼這兩人從愛情片切成了動作片又突然回歸了愛情片？

古川久彌沙僅猶豫了一秒,要不要向降谷零和盤托出一切，包括上一世的事。

但這個無數次掠過腦海的想法還是被她壓了下去。

降谷零不是赤井秀一,赤井秀一曾經有過一次「轉世重生」的體驗,雖然他在這一世不記得了,但這至少說明了，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赤井秀一是有可能相信這種事的。

而且她與赤井秀一說得很清楚，兩人只是合作關係，她不會透露過多他上一世的細節給他，甚至連曾經的戀人關係都被她掩蓋成了兄妹。

但降谷零……

先不說他會不會相信，即便相信了，她該怎麼解釋兩人曾經的關係？

又來個上一世異父異母的妹妹嗎？……饒了她吧，她都能想象到赤井秀一對她說「你到底有幾個好哥哥」時候的神情了。

那麼……實話實說嗎？——他們曾經差一點成為戀人。

古川久彌沙本能地拒絕這個想法。

上一世的降谷零，曾經在她沒有戴著任何偽裝面具刻意接近他的情況下，奇迹般地和她走到了一起。

他的感情純粹而真摯，不摻雜一絲雜質。

這一世，她也不希望強迫他接受「自己是他前世的愛人」這件事。

哪怕是為了她的私心——她可以接受任何人複雜的感情，卻唯獨想獲得他的純粹。

不是被別人告訴「我是你戀人」，而是真真切切地，再度走向那個奇迹般的結局。

她也曾好奇降谷零夢到過什麼事，從他的話中，他似乎能夢到他們前世發生的一些記憶。

……雖然只是她殺人的記憶。

算了，現在不是詢問這件事的時候。

她定了定神，開口道：「我最開始確實不知道這個組織，在當年和你們認識的時候，我對此一無所知。」

說著她向他笑了笑，「如果我沒猜錯，當年萩原和松田經歷的爆|炸案后，你們就調查過我了吧？那些都是真的，你總得相信你們公安的實力嘛。」

降谷零沒有接話。

她說得沒錯，當年爆|炸案后，他們確實調查過她，他們所有人都是在職警察和公安，想要查清一個剛剛成年的、舉目無親的小姑娘的身世，實在不算太難。

也就是因為查清了她的一切，他們才打消了對她的懷疑。

「一直到當年在雪山下來后和你們分開，我真的都對此一無所知，直到後來我入職了那個研究院——我記得去雪山前就告訴過你們，我收到了他們的邀請，但在當時我只以為是普通的一份工作。」

這當真是實話，連她和系統都沒深入去調查那個研究院的底細，真正接觸到后才意識到他們背後是組織，降谷零他們就更不會知道了。

「後來院長大概看中我的……工作能力，就找到了我，和他們接觸了幾次。」

降谷零思考了一下，這也和組織中對「納塔菲」這個人的信息對得上。

「那時候我才知道，他們就是我找了很久的一個組織。」

古川久彌沙說完這句話便頓住了，果不其然，降谷零微微側目，「你找了很久？」

她點點頭，「是的，我曾經的……那個愛人，我說過吧，殉職了，就是因為這個組織。」

跟在後面的薯條：……上一世的降谷零知道他就這麼隨隨便便被「殉職」了嗎？

「他曾經是潛入這個組織搜查的卧底，我也只是大致了解他的身份，他從來不願和我多說，大概也是為了保護我……所以我從來不知道他工作的詳細情況，直到我接觸到這個組織，才意識到，這就是他卧底的那個組織。」

降谷零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麼表情——兜兜轉轉，一切竟然又回到了那個神秘的「零」身上。

但他還是本能地意識到一些不對：「日本的警界一向只有公安負責潛入搜查……但是據我所知，這是公安第一次對這個組織開展行動。」

他和諸伏景光就是第一批先行者。

古川久彌沙眼也不眨地說瞎話：「不是日本公安，是生活在其他國家的日裔人，所以會被派來執行這個任務，我的槍|法和體術都是當年他偷偷教我的，但是他的身份……很抱歉，這些我答應了他不會透露給別人，哪怕他已經走了，我也會遵守這個承諾。」

降谷零沒有接話——到目前為止他沒有找到她故事中的什麼漏洞，而且就像她先前說的，如果她真的對自己和諸伏景光有敵意的話，她有太多機會可以向組織報告，除掉他們了。

古川久彌沙的故事還在繼續：「所以後來，我想辦法完成了他們的考核，進入了組織。然後就……遇到了你們。」

降谷零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選擇相信她的這個故事——當然，大約回去后還是會詳查細節的。

他搖了搖頭：「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該以身犯險。」

古川久彌沙嘆了口氣：「那我該怎麼辦呢？報警嗎？沒憑沒據的，我說有個危害公共安全的組|織在境內活動，警察能出警嗎？」

她轉頭看向了他，「如果真是這麼容易的事，你們公安也不會費盡心機派卧底進來搜集證據了吧？」

降谷零反駁不了她。

沉默半晌，古川久彌沙突然轉了話題，「其實……我有想過等你回來。」

降谷零眸光一顫。

「我想過，我應該能在組織里潛伏到等到你回來的時候，到時候將我收集到的證據交給你們，你們是公安，總比警察好下手。」她側頭看向了他，「只是沒想到，我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重逢。」

降谷零對上了她的目光，「那現在我們重逢了，你之後有什麼打算？如果你想就此脫身……」

如果她想就此脫身，他會想辦法幫她安排。

古川久彌沙搖頭：「我暫時沒有離開的計劃，好不容易獲得代號走到這一步，就此離開也太不值當了。」

她向他笑笑：「而且，在組織里碰到你們是意外之喜，我們可以合作。你們在研究院應該還沒來得及鋪設情報網，我正好可以補缺你們這部分的弱點——要知道組織的很多把柄，可都關乎他們的研究項目。」

降谷零知道組織一直在暗地裡進行一些見不得人的研究項目，只是他剛入組織，根基薄弱，還沒來得及調查。

如古川久彌沙所說，如果這時候能在研究院中有一個信得過的幫手，便會容易許多——更何況現在的這個幫手可是APTX研究項目的副手，比普通的情報員強了不知幾倍。

但降谷零還是搖頭，「這些是我們該操心的事，你不是公安也不是警察，沒有任何義務進行這些賣命的工作，更何況你沒有受過專業訓練……」

古川久彌沙突然笑了：「正因為我不是公安，不是警察，更沒有受過專業訓練，所以才可能是最合適的人選呀。」

說著，她被海風一激，「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

她揉揉鼻子，繼續道：「人只要在社會上生存過，一定會留下痕迹，你和諸伏，還有任何官方的卧底都不夠安全。因為你們有警校的生活記錄、有警察檔案、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人際關係——但我不一樣，我從小開始就清清白白，沒有任何疑點，是最不容易被懷疑的卧底。」

降谷零還想堅持：「但是……」

古川久彌沙笑著打斷了他，「我不會放棄的。」

她的話脆生生地，擲地有聲，「為我朋友報仇、留在這裡做你們的幫手、讓那些違背了醫學誓言與人倫道德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我想留下來的理由太多了。」

降谷零沉默了一會兒，並沒有接話，而是將自己身上的外套解了下來，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身上的外套上車時就掛在了椅背上，而剛剛他們打鬥時沒有留手，大概率已經不能穿了。

古川久彌沙裹緊身上的外套：「謝謝。」

降谷零搖搖頭，「我知道你在組織晉陞到這一步有自己的實力，但是既然現在我們互通了身份，你又不願意離開，我只希望後續，我可以提前了解你的行動內容。」

古川久彌沙一愣。

「我不會妄加干涉你的行動與計劃，你不是公安，也不是我的下屬，我無權制約你。只是你畢竟也不是專職警察，有些方面的經驗比不得我們，既然你想要和平長久地留在組織中，有些時候還是需要謹慎一點。」

古川久彌沙知道他的好心，相比起來能打消他的疑心並讓他同意合作，已經是一個很好結果了。

她點點頭，「好，其實我平時也沒什麼行動不行動的，大部分時候都在實驗室。」

降谷零不置可否，掏出了手機，「我打電話讓蘇格蘭來接我們。」

他的座駕已經在剛剛他們打鬥時中了幾槍，玻璃都碎了，暫時是不能開了。

古川久彌沙緊了緊身上的外套，嘟噥了一句：「誰叫你拉開槍栓的……」

降谷零停下手上的按鍵，瞪了她一眼，「誰讓你控著我的手開槍的？」

天知道她在反抗途中制著他的手開槍的瞬間，他幾乎心臟都要停跳了。

古川久彌沙也瞪了回去，「按照手感重量估測，你當時搶里只剩下三顆子彈了，正常人都會想要先把你的子彈打光再還手好吧！」

她越說越帶勁：「而且要不要給你照照鏡子看看當時自己的表情？沒把槍反過來指著你自己的頭已經是我心慈手軟了！」

降谷零涼涼地笑了一聲，「是啊，闊別一年的神秘女友突然在我卧底的極|道組織重逢，成了那個組織的高層成員，還和那些殺手們大談特談任務和人體實驗，你覺得我應該是什麼反應？」

「什麼反應都不該是開槍！」

「開槍是你開的。」

「那是你拉開了槍栓！」

「你開的槍。」

「你拉的槍栓！」

「你開的槍。」

薯條捂臉：……什麼小學生吵架。

半小時后，蘇格蘭的車停在了海邊公路上，他和諸星大走下了車。

蘇格蘭看著安室透一片狼藉的車，看了看他臉上明顯被碎玻璃划傷的口子，又看了看披著他外套站在一旁的古川久彌沙。

「……你們……」

安室透本想解釋，但看到了旁邊的諸星大，便住了口：「……誤會而已，走吧。」

誰知古川久彌沙看到了諸星大后像是看到了靠山似的，瞬間往他身邊一站：「波本覬覦我！」

諸星大：？

蘇格蘭：？？

安室透：？？？

諸星大沉了臉：「嗯？」

古川久彌沙面不改色地開始口胡：「上車后他就非拉著我的手說我長得像他的亡妻！」

蘇格蘭：……這是像嗎？這不就是本人嗎？

安室透：……雖然理性告訴他，「波本與納塔菲見了第一面就在車上大動干戈還把車報廢了」這種事一定要給組織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是聽到這種解釋的時候還是會有些血壓升高。

諸星大：……你是什麼專業替身一百年嗎？

蘇格蘭看了看安室透，他說她長得像他前女友。

又看了看諸星大，他也說她長得像他前女友。

他咳了一聲：「……你們，是同一個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