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

第171

在順利進入組織后,古川久彌沙馬不停蹄地開始了自己下一項工作。

——接近赤井秀一。

薯條聽說了她的計劃后,呆愣了兩秒:「……我以為這個世界你選擇的是降谷零?」

古川久彌沙拍了一下它的腦袋:「我真該給你改個名字,這麼戀愛腦的鳥改名成戀愛鳥算了。」

「……諧音梗是要扣錢的。」

「接近赤井秀一,和他合作,是目前我們能採取的最快最便捷的途徑。」

薯條撓了撓頭:「為啥?」

「首先,我們的最終目的還是要扳倒組織,那早晚還是要選擇一方合作的,不是FBI就是公安。」

「那為什麼不找降谷零?他是公安啊。」

古川久彌沙沒有直接回答它,「其次,我們的首要目標是救下諸伏景光,而導致他死亡最直接的人就是赤井秀一,兩相結合取交集,這是小學數學問題好吧?」

薯條想了想,好像是這樣,但總覺得還是有哪裡不對?

古川久彌沙一向是個行動派,在敲定計劃的第二天,她就斥了20點好感的巨資讓薯條全世界定位赤井秀一當下的位置了。

薯條感動地熱淚盈眶:「宿主,你終於想起我有這個技能了。」

古川久彌沙皮笑肉不笑,「如果不是你這個技能要花費整整20點好感度,我前幾個世界也不會這麼辛苦。」

也不知是不是某種詭異的緣分,赤井秀一眼下正好在從美國飛往東京的飛機上,當天中午落地。

古川久彌沙當下收拾了背包,向組織實驗室目前的上司請了個假:「我要去一趟機場。」

她當下的上司,那一晚和琴酒一起出現在酒會的小林主任,奇怪地看了看她:「古川桑要出去旅遊?」

在古川久彌沙加入組織后的這兩個月時間,她一直將自己的科學瘋子人設保持得很完美。

除了實驗室就是公寓,兩點一線的生活中,也只有在逗她那隻海鷗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兩分的「人氣」。

組織上層對此非常滿意——哪有公司不喜歡沒有個人愛好又樂意007的卷王員工呢?

這是古川久彌沙接連兩個月007的生活中第一次請假,還是毫無徵兆地要往機場跑去,小林主任雖然毫不猶豫地批了假條,但對此有些奇怪。

古川久彌沙笑笑,伸手逗了逗肩膀上的薯條:「讓國外代購買了些進口鳥糧,只能我去機場自提。」

小林主任:……是為了她那隻海鷗啊,那沒事了。

她隨口問了一句,「什麼鳥糧這麼金貴?而且都已經送到東京機場了,直接快遞不行嗎?」

古川久彌沙瞥了她一眼,「新鮮活物的快遞流程太麻煩,容易被查,小林主任如果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帶點來實驗室。」

小林主任驀然想起那一晚這位古川博士提到活物實驗時那種癲狂的模樣:「……不用了,你去吧,假條批了。」

古川久彌沙背著包乾脆地離開了實驗室。

至於當天下午,被臨時分來監管實驗室的琴酒在看到了這張假條后是什麼一言難盡的表情,就不在她考慮範圍內了。

平心而論,被莫名分到監管實驗室工作的琴酒,是個很好相與的上司。

他深刻明白「不是內行人不管內行事」的道理,給了他們足夠的自主科研權,平時也就管管人員變動等等行政事務。

琴酒和科研組一方不樂意管,一方不樂意被管,倒也一拍即合,相安無事。

古川久彌沙這張假條被呈到琴酒那裡本來只是例行走個過場。

原本按照她現在的底層人員地位,請個假不至於勞動琴酒出馬去批准,只是她身份特殊,上面又確實抱有期望不想放過這樣的天才頭腦,才加緊了對她的考核與觀察。

再加上琴酒對這名臭味相投的瘋子小姐的別樣關注,種種因素疊加在一起,這張假條被呈到了琴酒那裡。

——去機場自提海購的違|禁|品鳥糧。

琴酒看著這條幾乎堪稱離譜的請假理由,陷入了沉思。

與此同時,古川久彌沙已經在機場交接完畢,提著一個黑乎乎的、被遮得嚴嚴實實的箱子走出了接機廳。

她看了看時間,走向了門口的抽煙區。

*

赤井秀一這次是一個人來的日本。

作為那個秘密計劃的先遣部隊,他拒絕了局裡派多人手來助陣的方案,扔下了一句。

「想要秘密潛入還要帶著一整個行動小組去圍觀?饒了我吧。」

27歲的赤井秀一加入FBI不過短短五年時間,卻已經晉陞為眾人嘴裡口口相傳的「王牌探員」不是沒有道理的。

這麼多年來,他未嘗一敗。

他從不輕視對手,但現在的他還不覺得,這個遠在大洋彼岸另一頭的組織有終結他勝績的能力。

他掐滅了手中的煙蒂,正打算離開間,卻被眼前一個帶著墨鏡的小姑娘吸引了注意力。

倒不是因為她的顏值有多吸引人,而是因為她肩上那隻海鷗。

在所有人大包小包提著行李的機場里,她只提了一個小小的箱子,所有的行李加起來也只有一個箱子和一隻鳥。

在日本大街上碰到遛鳥出行的人可不常見,赤井秀一不免多看了一眼。

然後那個小姑娘就撞了上來,手中的咖啡潑了他一身。

——天地良心,以赤井秀一的身手,他在看到她身體趔趄的那一秒便下意識地避開了。

但那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像是十分熟悉他的躲避動作,如跗骨之蛆一般,愣是以一種匪夷所思的角度撞上了他。

赤井秀一:……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我就被你碰瓷了?

那位碰瓷的小姑娘慌慌張張地開了口:「抱歉抱歉,這位先生,沒有燙到你吧?」

赤井秀一看著她手中的冰咖啡,一時不知道回什麼。

或許是因為對方碰瓷……或者說刻意接近他的意圖太明顯,赤井秀一乾脆不做任何反應,靜靜看著她表演。

她拿出包里的紙巾替他擦拭著濺到身上的咖啡,兩人貼近間,她壓低了聲音。

「我知道你是FBI的王牌探員赤井秀一,來日本是為了潛入調查某個極|道組織,我無意揭穿你的身份,我是來幫你的。」

古川久彌沙看著赤井秀一有些崩裂的表情,滿意一笑。

「現在,給你三秒鐘的時間,作出對我很感興趣的樣子,去路邊的咖啡廳里重新請我喝一杯咖啡,」她看著赤井秀一僵硬的表情,補上了一句,「不然明天『美國FBI當街非禮普通日本民眾』的新聞就會佔滿整個頭版頭條。」

赤井·王牌探員·未嘗一敗·秀一的腦袋短暫地宕機了。

三分鐘后,赤井秀一和古川久彌沙走進了路邊的破舊咖啡店,店裡連空調都沒有裝一台,開關門間室內室外一樣陰冷。

他們走到布滿了咖啡與麵包漬的收銀台前,古川久彌沙的聲音很有活力:「一杯冰拿鐵,謝謝。」

赤井秀一已經恢復了慣常不動聲色的面容,「……一杯美式,熱的,無糖。」

說著他將信用卡遞了過去,餘光自始至終都沒有從古川久彌沙身上離開。

古川久彌沙將他如剜肉鑿心一般的打量目光視如無物,然後在收銀員將POS機遞過來輸密碼的時候,搶先一步,伸手輸了赤井秀一的銀行卡密碼。

赤井秀一:???

不是……如果碰瓷和知道他真名還可能有合理的解釋的話,這小姑娘連他銀行卡密碼都知道是什麼操作?

事實上以他推斷,這個世界上目前沒有第二個人會知道他的銀行卡密碼——連他常年失聯、各姓各的赤井家成員都不可能知道。

在赤井秀一震驚的目光中,古川久彌沙拿著兩杯咖啡,朝他一笑:「我們找個位置坐下吧,諸星先生。」

赤井秀一:……現在你倒知道叫我諸星大了嗎?

相比之下,連他真名都知道的女孩會準確地喊出他的假名,已經不是什麼能令他驚訝的事了。

赤井秀一和古川久彌沙在沒有人煙的咖啡店裡,找了一個角落坐下。

古川久彌沙吸了一口咖啡,順勢將咖啡杯偏了偏,將吸管遞到了肩膀上站著的海鷗喙前,那海鷗伸頭,懟著吸管喝了兩口,滿足地「嘎嘎」笑了兩聲。

赤井秀一:……海鷗能喝咖啡嗎?……和海鷗交換唾液會傳遞病菌嗎?……不是,海鷗除了野生還能家養嗎?

古川久彌沙看著懷疑人生到開始滿腦子跑火車的赤井秀一,笑得眯了眯眼。

——很好,下馬威給夠了。

古川久彌沙想過很多接近這一世赤井秀一的方法,最終還是採取了最直接最「嚇人」的一種。

畢竟想要在27歲那年意氣風發、尚不太懂得收斂鋒芒的赤井秀一面前佔據主動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要緊張,赤井秀一,我沒有惡意,我是來和你談合作的。」

赤井秀一喝了一口咖啡壓壓驚,終於說出了碰到這個女孩后的第一句話:「……什麼合作?」

「覆滅組織。」

比起這女孩前面給自己帶來的各種炸裂信息,她的這個目的已經不讓他吃驚了,他很平淡地「嗯」了一聲。

「我可以引你順利地卧底進那個組織,等時機成熟你可以向你的上司報告,讓他們增派人手來日本,畢竟就算是你,孤軍奮戰也對付不了那麼龐大的組織吧?」

……她甚至知道他這次前來日本沒有任何幫手。

赤井秀一憑藉紮實的專業素養已經慢慢回調了理智,「為什麼找我?而且,我們甚至都不認識……我是說,我甚至都不認識你。」

他問出了正常談判中十分重要的一個問題——你願意加入這個合作,對你有什麼好處?

古川久彌沙又喝了一口咖啡,臉上掛起了可可愛愛的笑容,卻開口說出了和那份笑容截然不同的冷然話語。

「在當前我們雙方優劣勢這麼明顯的情況下,我似乎沒有義務回答你的問題。」

赤井秀一被會心一擊,他緩了緩問出了第二個問題:「……你是誰?」

在他問題出口,對方回答的短短几秒間隔中,赤井秀一的腦中飛速閃過了無數她可能的回復。

無論真假,似乎都非常離譜——不管是敵人還是友軍,對方對他的了解程度都超出常理了。

他以為他已經做好了面對離譜答案的準備,直到對方開了口。

「我是你上輩子失散多年的異父異母的親兄妹。」

赤井秀一被咖啡嗆到,瘋狂地咳嗽了起來。

對面那個自稱他上輩子的妹妹的女孩貼心地給他遞來了紙巾。

然後一邊甩出更勁爆的炸彈:「上一世我死在了你和組織的對決中,這一世我重生回來后想辦法加入了組織,就等著你過來,咱們兄妹聯手,完成上一世未竟的願望。」

赤井秀一:……怎麼能有人把這種明顯就是惡搞的台詞說得這麼一本正經啊!!

「哥你別擔心,這個地方沒有任何竊聽和監控裝置,我們可以放心說話。」

赤井秀一:……已經毫無障礙地開口叫哥了嗎!!

「包括你手機上開著的錄音,剛剛裝到我袖子上的竊聽和定位裝置,還有你身上其他的錄音裝置,哦對了……還有你口袋裡正在桌底下對著我的手|槍,也已經被我堵住槍|管啞火了,如果現在開|槍會傷到你自己哦。」

赤井秀一反倒已經不驚訝對方能看穿他做的種種手腳了。

他默默拿出手機,關掉了錄音app,順便將身上其他錄音設備也關了——畢竟已經被對方看穿了,省點內存也好。

他的「妹妹」看著他的動作,笑得非常無邪:「啊,沒關係的,其實就算你錄下去,這些內容後續我也會幫你刪掉的,不用擔心佔用內存。」

赤井秀一:……我該說謝謝嗎?

世界觀差點崩塌的赤井秀一經不住在公共場合抽起了煙——他現在急需煙草來讓自己混亂的神智清醒一下。

古川久彌沙安安靜靜地坐在他的對面,等他抽完了一支煙,這才開口,乖巧地確實像一個在等待哥哥的妹妹。

「你現在好點了嗎?哥。」

赤井秀一深吸一口氣:「……不要叫我哥。」

古川久彌沙乖巧點頭:「好的,秀哥。」

赤井秀一:……

點煙的手,微微顫抖.jpg

他又點了一根煙,才有些顫抖著開口:「……你是真純?」

古川久彌沙愣了一下:……什麼鬼?赤井秀一還真有一個妹妹??

她和赤井秀一滿打滿算糾纏了兩世,第一世他全程用諸星大的假身份與她交往,沒有透露任何關於「赤井秀一」本人的消息。

而第五世,他們雖然勉強算是坦誠相待了,但赤井秀一也沒有機會向她介紹自己的家人。

所以古川久彌沙還真不知道他真的有個妹妹。

她於是搖搖頭:「這一世很多事都和上一世不一樣了,如今我叫古川久彌沙,是個地地道道的日本人,和你沒有了血緣關係。」

反正重生這種事已經夠離譜了,怎麼編都沒關係。

赤井秀一的手仍然在顫抖,他又抽了一根,然後沉聲問出了一句:「……怎麼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事實上,在他想要古川久彌沙證明「自己是他前世的妹妹」這件事已經夠離譜了。

如果不是對方真的曝出了他的那麼多機密,他現在最正常的做法應該是直接把人送去精神病院。

古川久彌沙歪了歪頭:「我知道你的真名,知道你的銀行卡密碼,你今年27歲,你有一個因為調查某個事件失蹤的父親,你就是為了追查你父親的下落才加入的FBI,這也是你自請來日本潛入任務的原因,你懷疑父親的失蹤和組織有關……

「你喜歡抽X牌子的煙,但是你給諸星大設定的人設里喜歡的是你手中Y牌子的煙,所以抽著有點不習慣。」

赤井秀一看著對方如數家珍,從口味到喜好再到個人資產一項項給他報了出來——他毫不懷疑,自己這一世的真·親妹妹世良真純都沒有對方這麼了解自己。

報著報著,話題突然歪到了詭異的地方去。

「你左胸上有一道刀傷,那是你加入FBI后第一次出任務,解救人質時被歹徒砍得,據說那個人質後來還對你產生了好感,但你說你不是Gay更不喜歡肌肉猛男就拒絕了。」

赤井秀一被煙味嗆了一下。

「你的雙腳尺寸不一樣大,左邊比右邊大了0.25碼左右,雖然不影響平時日常生活,但買鞋的時候總有些麻煩。」

赤井秀一:……居然連這個都知道嗎?

「你後背臀部上方有一個黑色的胎記,像是一顆痣,但沒有凸起,是胎記。」

赤井秀一:……等等,這個地方的胎記你怎麼會知道??

古川久彌沙看著對方還是半信半疑的樣子,深吸一口氣,決定放出猛料。

「你雖然自己長著一張炮|王的臉但其實活到現在都是靠自己解決,你的解決頻率取決於有沒有任務,出任務壓力大的時候會頻率更高一點,一周要有……」

赤井秀一撈起桌上的咖啡懟進她的嘴巴里,及時制止了限制級的話題,「……好了你可以閉嘴了我信了。」

古川久彌沙順勢喝了一口咖啡,笑得很開心,「我就知道哥你一定會相信我的!」

……比起這個他更想知道為什麼他的「妹妹」會知道那些奇奇怪怪的事。

……上一世的自己不會是個變|態吧?對親妹下手的那種??

……他碼的他已經下意識開始默認有「上一世」的存在了嗎!!

短短半小時不到的時間,赤井秀一感覺自己的三觀已經崩塌重塑好幾次了。

他又點了一根煙——他手上的一整包煙已經快被他解決一空。

「古川……久彌沙是吧,古川小姐……」

古川久彌沙委屈地撇撇嘴:「你都不叫我寶貝妹妹了嗎……」

赤井秀一又被煙嗆了一口,連她肩上的薯條都無語地瞥了她一眼。

……你還入戲了是嗎?

赤井秀一深吸一口氣,「妹妹」是叫不出口的,「古川小姐」好像也不太合適,「久彌沙……醬?」

這回換古川久彌沙自己綳不住了,她壓住笑意,「算了……古川小姐就好。」

赤井秀一鬆了一口氣,「古川小姐,你說的這些,我……相信……」吧。

他碼的都已經連自己到手|沖頻率這種魔鬼的數據都報出來了,由不得他不信。

「但是……我是說……」

難以置信,赤井秀一居然也有說話猶豫不決地卡殼的一天。

「我需要一點時間消化一下,還有……關於組織的事,我覺得我們需要從長計議。」

古川久彌沙笑得很乖巧:「應該的。」

反正今天的計劃已經完成了,古川久彌沙也不打算多留,她取了一張餐巾,將自己的電話號碼留在了上面。

「這是我的號碼,哥哥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

「……不要叫我哥哥,」赤井秀一下意識起了滿身雞皮疙瘩,「我是說,諸星君就行了。」

要不是為了忽悠他,古川久彌沙也不願意一直管赤井秀一叫哥,於是她從善如流地點頭:「好的,諸星君。」

赤井秀一拿過紙巾看了一眼,隨口說道:「我的號碼是……」

「012345678910是吧,我知道的,」古川久彌沙笑得很開心,「你預定的酒店在米花町三町目81號,三樓301房間。」

赤井秀一:……還是那句話,面前這個女孩現在報出自己什麼信息,他都已經不會奇怪了。

雖然還是本能地有些抗拒罷了。

古川久彌沙看了他一眼,突然又耷拉了眉眼:「你不會因為被我知道了就更改地址和手機號吧?我會傷心的哦。」

赤井秀一冷靜地思考了一下,覺得對方這個語氣和這個表情,比起在說「我會傷心的」,更像是在威脅他「你換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古川久彌沙那張接連曝出爆炸信息的嘴還在叭叭:「你也不會和FBI聯繫撤退的對吧?也不會派人把我抓進醫院或者研究院的對吧?」

說著她又委屈了起來:「……我可不想動手傷害普通人……」

赤井秀一:……這是威脅吧?這一定是威脅吧??

赤井秀一嘆了口氣,雖然他本來也沒有離開或者把她送進醫院的打算,但對方這明晃晃的威脅還是讓他有些警惕。

「……不會,你放心,我會儘快聯繫你的。」

古川久彌沙拎著咖啡滿意地走了。

赤井秀一看了看滿桌的煙蒂,難得地陷入了「我是誰我在哪」的恍惚。

實話說,他不喜歡這種被人從頭到腳地看穿一切,自己卻對她完全一無所知的感覺。

這讓常年遊走在生死線上的探員本能地感到排斥與惶恐。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接受現實。

更何況,很神奇的是,他確實沒有從這個女孩身上感受到敵意。

相反,他有種古怪的感覺——對方很信任他。

……事實上確實,如果對方不是完全信任他不會出賣自己的話,是不會將「重生」這麼駭人聽聞的秘密暴露給他的——當然,也有可能是自恃實力、有恃無恐。

以她對自己的了解程度,如果想要害自己,她有無數種在暗處動手不被他察覺的方法。

畢竟在半小時之前的他,可不會想到「這個世界上有一個重生的、對自己一切了如指掌的人」。

有心算無心之下,赤井秀一毫不懷疑自己很可能栽在她的手上。

但她選擇大大方方地走到他面前,將一切坦率地告訴他,然後坦誠地尋求合作。

總而言之,目前看來對方沒有惡意,甚至可能確實會成為他的助力。

那她就有接觸的價值。

——雖然這麼說有點殘忍,但這個在赤井秀一記憶中完全不存在的「妹妹」,留給赤井秀一的第一印象,只是「有價值」而已。

古川久彌沙不知道這一點,當然,就算她知道了,或許也不會介意。

畢竟在這樣爾虞我詐的棋局中,「有價值」這件事本身,是比「感情」更可靠的羈絆。

*

她在兩天後的周末收到了赤井秀一的來電,他們約在了一個不起眼的街邊快餐店中。

赤井秀一本想選擇一個更好的環境——畢竟無論對方是「妹妹」,還是「合作者」,還是僅僅只是一個「容貌姣好的女性」,第一次晚餐都應該選擇一個更舒適的場所。

古川久彌沙拒絕了,赤井秀一好奇地追問了一下原因,她只答了一句:「我要維持我工作狂的人設。」

赤井秀一不明白也不太震撼,但至少答應了她的請求。

古川久彌沙進店的時候,身上的白大褂都沒有脫下,沒有帶包,像是只是匆匆趕出來吃一頓晚餐便要回去工作。

赤井秀一不著痕迹地打量她一眼,「古川小姐在這附近做研究工作?」

古川久彌沙看著眼前的赤井秀一。

他不再是之前被她幾句話說得人生觀崩塌的樣子,已經恢復成了那個王牌探員該有的模樣——於是一些習慣性的「惡習」也重新浮在了他的假面上。

古川久彌沙點好餐,放下菜單,直言不諱。

「諸星君,無論在你眼裡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我都希望我們的合作能少一點彎路多一點坦誠。我知道你在來日本之前就已經調查過組織,在那天之後一定也調查過我,你現在對我的家底、身份和工作都一清二楚,不用進行這種沒有意義的試探了吧?」

赤井秀一被她懟得無言以對,轉移了視線,看了看喧鬧的四周。

古川久彌沙開口:「不用擔心有人聽到我們的談話,他們聽不見。」

赤井秀一很想問她是怎麼在公共場合完成隔音措施的,但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

出於對這個神秘少女的謎之信任,他選擇相信他們不會被竊聽,於是也直白地開了口。

「我答應古川小姐,以後我們都坦誠相待。」

在那一瞬間古川久彌沙有了些不合時宜的恍惚。

「坦誠相待」,一件她和赤井秀一糾纏兩世都沒能真正做到的事。

……很可惜,這一世的她也註定無法做到了。

她回過神,笑了笑,「好,我們坦誠相待,但我也理解你的適當保留,諸星君不用有壓力。」

赤井秀一不置可否,他看出了她趕時間,直接道:「關於你那天說的合作事宜,我很心動,只是還有一些顧慮。」

古川久彌沙喝了一口免費的飲用水,「你覺得我目前的身份不夠接近組織的核心,並且我才加入組織不久,如果這時候再引入一個新人,會引起組織的懷疑。」

赤井秀一已經習慣了被她看穿心事,點點頭:「古川小姐已經有了解決方案?」

「第一個問題你不用擔心,最多兩個月的時間,我就能拿到代號晉陞核心成員。」

赤井秀一:……

如果是別的人這麼說,他大概會嗤笑一聲質疑對方不自量力,居然口出如此狂言。

但換做了眼前這個幾乎每一次開口都在打破他三觀的少女……

赤井秀一點點頭,「我相信你。」

「至於第二個問題……」古川久彌沙難得有些猶豫起來,「其實也有比較簡單的解決辦法,就是……」

她看了一眼赤井秀一。

彼時還沒那麼了解古川久彌沙的赤井秀一併不知道她這樣的目光代表了什麼。

他只是前傾了身體,好奇地開口:「就是什麼?」

「需要你犧牲一下個人形象。」

赤井秀一:?

古川久彌沙比劃了一下,「簡單來說,就是你需要建立一個不會引起組織懷疑的人設——就像我一樣。」

赤井秀一想起來,就他的調查結果來看,面前這個女孩似乎是組織中出了名的瘋狂科研員。

赤井秀一:……科研員暫且不提,但是「瘋狂」這tag……不像演的吧。

「怎麼說?」

古川久彌沙於是開始了她洋洋洒洒的故事環節。

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偏執陰鷙的少年,在被海王初戀甩了以後徹底黑化,被激發出了性格中本身的反社會人格特質,從此開啟了草菅人命的殺戮道路。

赤井秀一:不吹不黑,這個人設確實很符合美麗國現有的起碼三成連環殺人犯的心路歷程。

他有些理解古川久彌沙的思路了:「確實,純惡人的人設會更容易獲得組織的信任。」

敲定故事大綱后,兩人開始深究細節。

赤井秀一試圖回憶在FBI檔案中看到的各種各樣連環殺手,給自己打造一個完美的變態人設。

「唔……那這個變態第一次大開殺戒就應該是那個海王初戀的魚塘,他在揭穿對方真面目后,一定會將其餘和自己分享伴侶的男人都殺了。」

古川久彌沙對他的飛速入戲表示嘆為觀止:「確實,如果要黑化得徹底點,還可以將海王初戀囚禁起來,然後當著她的面一個個殺了她的魚。」

赤井秀一也對這女孩的變態思維的熟練度嘆為觀止:「但海王初戀必須死,不然變態不會心灰意冷離開美國,來到日本治癒心傷。」

古川久彌沙想了想:「受不了囚|禁而自|殺吧。」

赤井秀一思考了一下:「也可以是被那個變態失手虐殺的,這樣更能刺激他?」

「這樣的話,以那個變態的思維,他大概會將初戀分屍,烹飪入腹,徹底融為一體?」

「不不,以他的佔有慾來說,他應該會將對方完好地保存下來,永遠定格在那一刻。」

「那就泡進福爾馬林,之後變態因為心傷來到了那個初戀的母國,試圖追憶往昔?」

「然後就遇到了和自己初戀長相相似的研究員小姐,試圖接近她,在得知了對方的組織情況后,更是像找到了棲居地一樣,加入了這個變|態集中的組織。」

薯條看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將這個變態的故事補全,搖了搖頭。

我常常因為不夠變態而顯得和你們格格不入.jpg

兩人一拍即合,古川久彌沙非常滿意他們的默契,帶了幾分真心的笑意。

「那故事背景的完善就交給你們FBI了,畢竟那個『連環殺人案』發生在美國,你們假造幾份檔案應該不難吧?」

赤井秀一肯定道:「沒有問題,只是那個『福爾馬林中的屍體』……」

他瞥了對方一眼,「雖然警局停屍房裡經常有一些無名屍體,但是如果要做到和你完全相像,或只是七八份相似,可能還需要採取一些整容手段。」

但這樣的話,面部刀口就很難掩飾,畢竟屍體的身體可沒有自動修復傷疤的機制。

古川久彌沙大手一揮:「那這個就交給我吧。」

赤井秀一有些悚然:「……你……」

這幾次接觸下來,他大致也知道對面這個古川小姐也是百無禁忌的類型,再加上組織中的一些傳言……

古川久彌沙失笑:「想什麼呢?你以為我會去現殺?我可以捏一具給你們——當然,如果你們有圖的話就更好了。」

赤井秀一:……捏一具?你是什麼女媧造人嗎??

古川久彌沙也不打算和他多說系統的事,便含糊道,「一周的時間,我能給你們找一具符合條件的屍體,到時候你們可以說一個地址,自己去取貨。」

赤井秀一:……不要用這麼奇怪的詞形容屍體交易啊!

就這樣,赤井秀一和古川久彌沙在認識短短四天後就達成了有效合作,並且敲定了一系列細節,效率之高吊打整個日本警界和組織。

之後的一切都在古川久彌沙的計算之中,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她以奇迹般的速度拿到了組織的代號,赤井秀一也按照劇本安排好的劇情,一步步憑藉她加入了組織。

……說是憑藉她其實有點不恰當,畢竟在古川久彌沙看來,「諸星大」這個人設是憑藉著自己的實bian力tai加入的組織。

當中有個小插曲,當時的古川久彌沙已經通過自己007的卷王方式得以被分入APTX研發團隊,並且和雪莉成為了好友。

雪莉自然也知道最近組織里鬧得沸沸揚揚的傳言,她本著好友應盡的「職責」,不經意地提了一句。

「那個諸星大,你不離他遠一點嗎?」

古川久彌沙停下手中的實驗,似乎很不解:「為什麼?」

雪莉提醒她,「他的上一任女朋友現在正泡在福爾馬林里。」

潛台詞大概是:你也想進去嗎?

古川久彌沙笑笑:「如果我沒記錯,他是在單方面追求我吧?我什麼時候同意了?」

雪莉大概以為她還不知人心險惡:「對於這種變態來說,他現在多半已經單方面將你視為所有物了。」

古川久彌沙「哦」了一聲,繼續做實驗。

雪莉看她依舊沒有半點警覺性,嘆了口氣,直言道:「等你什麼時候惹急了他,或者如果你和其他男人走得近了點,多半也是他前女友的下場,你想清楚。」

古川久彌沙亮了亮手中的手術刀:「那就看是我先把他當實驗體解剖了,還是他先把我泡進福爾馬林咯。」

雪莉:……失策了,面前這個也不是個正常人。

挺好,般配,鎖死。

*

古川久彌沙從來沒有忘記過同在組織的降谷零和諸伏景光,或者說正因她時時刻刻記著這兩人,才能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與他們形同陌路。

一切可能會接觸到這兩人的場合,她都從不參加。

直到她為了篡改APTX的實驗數據燒了實驗室的主機,還和一個沒事人一樣和諸星大出去吃晚餐。

諸星大的臉色很沉:「我知道你做事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但是這件事太冒險了,組織上對這個項目的看重程度你不會不知道,你……」

他一直知道古川久彌沙是個喜歡在危險邊緣大鵬展翅,時不時搞些騷操作的性格,他規勸過她好幾次,也曾試圖說服她在行動前先告訴他。

但古川久彌沙從來不是那麼聽話的性格。

而這一次,諸星大幾乎以為她終於還是騷操作閃著了腰,翻車了。

諸星大嘆了口氣,飛快道,「你如果想要撤離,我可以安排FBI接應你。」

古川久彌沙嚼著嘴裡的沙拉,若無其事道:「沒關係,你不用出手,當心自己被我牽連。」

諸星大的語調已經有了些火氣,跨過桌子抓住了他的手腕:「你知不知道如果被組織抓到……」

他的話還沒說完,餐廳的門被打開,外面走進了幾個黑衣人,諸星大一看就知道是來抓她的。

在那一刻他的腦中幾乎沒有其他任何想法,伸手摸上了腰間的槍套:「我攔住他們,你先走。」

古川久彌沙按住了他的手,她的語調很平靜。

「別衝動,你忘了你的任務了嗎?好不容易才潛進組織拿到代號,不要因為這種小事暴露身份。」

諸星大額頭的青筋猛跳,幾乎要爆粗口:去你碼的小事!

但就是他一個猶豫間,那些人已經帶走了古川久彌沙。

諸星大一直以為自己是將任務置於一切之上的性格,無論是面不改色地給自己按上那種奇葩人設,還是遵從著組織的命令做黑暗中的劊子手,看著自己手染鮮血再也洗不幹凈。

直到那一刻他看著古川久彌沙和組織的人離去的背影,他幾乎想要不顧一切地上前將她搶回來帶走。

但他終究還是沒有動。

他眼睜睜看著那個身影被帶離餐廳,沒入黑暗。

她會死嗎?按照組織的作風來說,這是個肯定句。

諸星大從落地日本的那一刻起,便和古川久彌沙綁死在了一起,她打碎了他27年的世界觀,以一種強硬的姿態進駐到他作為諸星大這短短一年的生命中。

諸星大無法想象,沒有古川久彌沙在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

赤井秀一也不能。

他深吸一口氣,撥通了琴酒的電話。

*

古川久彌沙最終活著回來了,也不知道該歸功於琴酒和雪莉兩人的諫言還是她自己那逆天的能力。

她花了48小時的時間,在組織的毒氣室中還原了整個資料庫,只剩下一些零碎的邊角信息——她沒有看過,還原不出。

但另一方面,她都沒有注意過的信息,也並不關鍵。

她最終活著出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后的諸星大抖著手點了根煙:……真他嗎刺激。

但當事者本人似乎不這麼覺得,她彷彿只是去毒氣室中度了個假,然後樂樂呵呵地出來了。

她在制定計劃之前就做好了被懲罰的準備,反正只要不傷及性命,哪怕是什麼嚴刑拷打,她痛覺一關一覺就睡過去了,後續的傷口治療也完全可以交給系統,不怕留下後遺症。

但連她也沒想到,會是這麼鬼畜的懲罰。

——把她發配去給新晉的代號成員打下手,其中還恰好包括了波本和蘇格蘭。

古川久彌沙很想和琴酒商量一下,你要不還是把我關在毒氣室里吧?不然各種酷刑走一遭也行啊?

但以她現在的身份,她沒有任何抗議的理由,甚至該感激涕零謝不殺之恩。

她飛速調整好心態,坐上了自己前世的攻略對象兼這世的前男友兼即將共事的同事安室透先生的車。

她向他笑笑,「聽說,你到處和人說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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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后在前任們面前掉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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