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事情還要從十幾個小時前說起。
娜塔莉他們是在當天凌晨六點鐘去東都大學門口接的她。
他們一行七個人,租了一輛中座的旅行車,銀白的車身在暮色中不太顯眼,一直到開近了車輛響起了喇叭聲,古川久彌沙才看到了他們。
她拖著小型行李箱走上車,頂著巨型黑眼圈和大家打了個招呼——不包括正在開車的降谷零。
車上的位置已經兩兩坐滿,她看了一眼,只剩下最前座的諸伏景光旁還有一個空位,她將行李箱放好,坐到了他旁邊。
他們的位置就在駕駛座後面,古川久彌沙一抬頭就能看到駕駛座的椅背,稍微有些不自在。
「好久不見,古川小姐。」諸伏景光溫和地同她打招呼。
「好久不見,諸伏警官,今天你……」
「沒穿。」諸伏景光很快截住她的話,笑容間有了些無奈,「今天只是去滑雪而已,不需要防彈衣,古川小姐就饒了我這一天吧。」
古川久彌沙笑了一下,「那好吧,但是出外勤的時候不可以忘記哦,」說著她想了想,「聽說你……們之後要去國外執行任務?那就更要記得穿好防彈衣,必要時最好穿那種刀槍兩用的……」
她絮絮叨叨的聲音引來了鄰座的松田陣平:「喲,古川換了目標了嗎?先前是提醒萩穿防爆衣,現在是提醒景光穿防彈衣,什麼時候輪到我和班長啊?」
後座正和娜塔莉靠在一起呼呼大睡的伊達航似乎聽到了「班長」兩個字,皺了皺眉,繼續打呼嚕。
古川久彌沙白了他一眼:「提醒你你也不會聽的,提醒萩原警官就算是提醒你了,有他看著你我更省心。」
松田陣平暗笑一聲:「你倒是很了解我。」
古川久彌沙不接茬:「是你太好懂了。」
而且誰說她沒提醒伊達航了?自從和娜塔莉親密起來后,她天天在娜塔莉面前叮囑她一定要看好伊達航,甚至因為伊達航是唯一一個她不知道死因的人,她的絮叨比對其他兩個人更詳細。
從記得穿防彈衣到謹防嫌犯報復,甚至到叮囑過馬路一定要看紅綠燈的程度,一度讓娜塔莉覺得她有被迫害妄想症。
——還是替別人妄想的那種。
無論如何,有娜塔莉天天在伊達航身邊耳提面命地跟著,還有系統的警報器看著,伊達航目前還一切順利。
諸伏景光看著她接二連三打哈欠的模樣,有些憂心地壓低了聲音,關心道:「古川小姐昨晚熬夜了嗎?」
古川久彌沙困頓地點點頭:「嗯,因為下周可能要離開學校去外部的研究所工作了,所以有些任務需要提前完成,這兩天加班趕了趕。」
諸伏景光在隨身的背包里翻了翻,翻出一個小型保溫瓶,遞給了她:「沒有喝過,是專門為大家準備的。」
古川久彌沙看了一眼,他包里這樣的保溫瓶還有兩三個,上面都貼好了標籤,自己這瓶上的「古川」標籤還很新。
一看就是團隊里常年負責後勤的定位。
她瞥了一眼肩膀上耷拉著頭呼呼大睡的薯條,心想如果它還醒著,一定會大呼諸伏景光居然也是男媽媽。
「謝謝。」
她接過保溫瓶,打開喝了一口,卻因為裡面的味道微微一怔。
諸伏景光看著她的樣子,突然歉意一笑:「裡面是用枸杞和紅棗泡的茶,因為一會兒要去雪山上,女性的身體比較畏寒,所以給你和娜塔莉準備了補氣血的茶水,如果你喝不慣的話……」
古川久彌沙搖搖頭:「不,不是,只是沒想到還能喝到這樣的茶水。」
枸杞紅棗泡茶是典型的鄰國喝法,在日本不太常見,她也只有很久前在受傷的時
候,經常被安室透壓著喝這種茶。
「還?」諸伏景光捕捉到她話中的用詞。
「嗯,這是以前我……朋友會給我泡的茶水,他走後很久沒有嘗過了。」
她蓋緊杯子,沒有再多說什麼。
諸伏景光善解人意地笑笑,沒有繼續追問她,「古川小姐要補覺嗎?那我們換個位置吧,我坐靠過道的,一會兒大家會輪換開車,我進進出出會打擾你睡覺。」
古川久彌沙一向對這樣溫柔細膩型的性格很有好感,她乾脆地和諸伏景光換了位置,順帶說了一句:「如果需要的話,我也可以輪換。」
她話音剛落,鄰座的松田陣平又笑了:「深夜飆車半小時一百多公里的人還是算了吧……還有萩,也早就被大家剔除出換班行列了。」
古川久彌沙摸了摸鼻子,心知自己當初半夜飆車的印象已經深入人心,但還是不服氣地解釋了一句:「我也是會正常開車的好嗎……」
就在後座充滿了歡快氣氛的時候,駕駛座上的降谷零終於開口了。
他的聲音有些沉,向後伸了手:「景,水給我。」
但因為古川久彌沙已經和諸伏景光換了位置,降谷零的手懟到了古川久彌沙的面前,她看著眼前的手,愣了愣,但沒有說什麼。
諸伏景光將貼著「零」標籤的保溫杯遞給古川久彌沙,她接過,順手放到了前面的降谷零手中。
她的指尖滑過他的手掌,皮膚相觸間,降谷零意識到細膩柔嫩的觸感並非來自於自己的好友,他的手掌下意識一搐,將水杯與她捏住的指尖一起包進了掌心。
指尖傳來突如其來的溫度讓古川久彌沙一怔,她的手向回一抽,「哐當」一聲,杯子砸在了地上。
她趕忙低下身去撿杯子:「……抱歉,沒睡好,手滑了。」
她重新拿起杯子遞給降谷零,特意握住了偏下的位置,不再和他肌膚相觸,安安穩穩地遞給了他。
降谷零也沒再說話,只是接過後道了一聲:「謝謝。」
古川久彌沙指尖一搐,「嗯」了一句。
她閉上眼,向後靠上了座位:「我先補會兒覺,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可以直接叫醒我。」
身旁的諸伏景光又在包里翻了翻,遞給了她一條薄毯,「蓋上這個吧。」
古川久彌沙看了看手上的毯子:……這已經不是男媽媽了,這已經快進化成哆唻A夢了。
古川久彌沙卷著毯子沉入夢鄉,由於另一邊是諸伏景光,她只能靠向另一側的窗玻璃。
深冬的早晨天氣寒涼,將車窗的玻璃也暈成刺骨的冰冷,她在冷硬的玻璃上靠久了,只覺得寒氣侵體,頭腦都開始漲疼起來。
「……換你……」
「……好……」
被刻意壓低的對話聲從身邊傳來,古川久彌沙模模糊糊地睜開眼,身旁的人好像站了起來,須臾間又有人坐下,她睡得昏沉,看不清身旁的身影,卻隱約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
於是,開了一上午車的降谷零剛剛和諸伏景光換了座位準備休息會兒,就察覺到肩上一沉,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已經靠了過來。
還沒走遠的諸伏景光餘光瞥到這裡的情況,上挑的貓眼微微一眯,意味深長地向自己的好友笑了一聲。
降谷零看著那笑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剛想伸手去揍他一拳,就見自己只是一動,肩上的腦袋便不安地晃了晃,趕忙止住身體不再大幅動作。
諸伏景光笑得更開心了。
在加油站下車休息的眾人陸續回到了車上,松田陣平一眼就看到了這裡的情況,挑挑眉「嘖」了一聲,順便瞟了一眼身邊的好友。
萩原研二面不改色地從兩人身旁路過,坐回了原位。
松田陣平無趣地搖了搖頭。
車輛重新上路。
而睡了大半路的薯條終於醒了過來,扇著翅膀打了個哈欠,抬起羽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眼看到了正靠在降谷零肩膀上睡得香甜的古川久彌沙。
「卧槽!夭壽啦宿主!!你睡得不是靠枕!!是降谷零!!!」
在降谷零的眼中,只見古川久彌沙那隻海鷗醒了過來,看到他后激動得「嘎嘎嘎」叫了幾聲,一下吵醒了肩上的古川久彌沙。
古川久彌沙在系統的叫聲下驚醒,「嚯」一下從降谷零的肩膀上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
尚未清醒的頭腦沒能控制住嘴巴,她眨了眨還有些迷茫的雙眼:「……零?」
降谷零的臉色一下黑了下來,聲音中很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哪個零?」
古川久彌沙徹底清醒了,趕忙直起身,離得身旁的人遠遠地:「抱歉,我睡迷糊了……降谷先生。」
說著她順了順薯條的羽毛:「多虧薯條叫醒了我。」
降谷零的目光於是轉向了窗邊的海鷗。
薯條只覺得一股莫名實質化的殺氣從身旁傳來,嚇得它「嘎」地一聲鑽進了古川久彌沙的頭髮里。
古川久彌沙:……
無論如何,這下她再也不敢睡了,乾脆打開背包拿出手提電腦,開始幹活。
反倒是旁邊的降谷零,大概是沒有了肩膀上的負擔,他就這麼靠著椅背睡了過去。
古川久彌沙猶豫了一會兒,伸手拿下了身上的毯子,側身想給他披上。
也不知是他沒有睡熟,還是現在的降谷零尚沒有那麼強烈的戒備心,在她給他蓋毯子的過程中,連眉頭都沒皺過。
之後的路程一路無驚無險地到達了目的地,讓古川久彌沙不由感慨,果然沒有江戶川柯南這個世界公認的「死神」在身邊,他們的旅行都會十分順利。
帶著這份美好的僥倖,古川久彌沙和同伴們住進了山中旅宿,然後在老闆的提示下瑟瑟發抖。
「從山腳通往山頂的纜車本來是風車供電,但是因為現在是寒冷的冬季,風車被凍住了無法發電,所以啟用了備用的發電機。這樣的發電機在晚上7點到早上4點的時間段內無法供電的,如果各位客人要去山上滑雪的話,一定要注意時間哦。」
旅館的老闆是個面目和藹的阿姨,她笑得很溫柔,開口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這座山上已經有好多遊客因為錯過纜車時間而出事了呢。」
古川久彌沙:……
這是立了什麼暴風雪山莊的fg了吧?是吧是吧??
古川久彌沙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叮嚀所有人在天黑前坐上纜車回旅館,然後背著滑雪設備和大家快樂地上山滑雪了。
臨走前還不忘向旅館老闆道謝:「那就麻煩老闆了,謝謝您替我照顧薯條。」
說著她看向了旅館前台正「阿嚏」「阿嚏」接二連三打著噴嚏的薯條,叮囑道:「薯條,好好在旅館里待著,哪兒也不許去啊。」
老闆笑得很慈祥:「沒有關係,不過,我還沒見過會感冒的海鷗呢。」
古川久彌沙默默吐槽道:是啊,不僅會感冒,還會說人話呢。
事後想來,把薯條留在旅館里果然是最錯誤的決定之一。
至於之二嘛——
古川久彌沙看著眼前空曠的雪地上那一縷突兀的血色,嘆了口氣。
——大概是和大部隊分開吧。
專業的滑雪場都會劃分雪道,古川久彌沙來這個世界這麼多年,自詡百無禁忌的她,偏偏唯獨不喜歡極限運動。
理由無他,她在組織、公安和警察三個機構到處打工卧底已經夠刺激了,還需要特意做什麼極限運動去體
驗刺激嗎?
她一直是個惜命的人。
顯然滑雪也是被她歸在刺激運動中的一項。
她遺憾地嘆了口氣,告別了他們,老老實實地坐纜車去了初學者的雪道。
「真的不需要我們陪你嗎?」諸伏景光帶著護目鏡,遮住了那雙好看的貓眼,語調一如既往地柔和。
娜塔莉也開了口:「我也才剛剛夠上中級的程度,我可以在初級那裡陪你的。」
古川久彌沙搖搖頭,很是體貼道:「你們就好好享受假期吧,我也不是未成年小孩子了,不用擔心我。」
她知道娜塔莉和伊達航一向聚少離多,難得湊出一個假期,自己怎麼能分開這對小情侶。
「你們也馬上要出去執行任務了,多和朋友們聚一聚吧。」她看向諸伏景光。
這也是他們在進入組織卧底前最後一個假期,在往後的數年中,他們都不再擁有頂著真名行走在陽光下,和知心朋友相聚的權利。
說著她撫了撫頭頂的滑雪帽,跳上了一旁的纜車。
松田陣平看著她坐著纜車離去的背影,拱了拱身旁的萩原研二:「這麼好的機會,你不跟去嗎?」
萩原研二瞥了他一眼:「跟過去被她討厭機會嗎?」
說著她看向了一旁的降谷零,卻見降谷零已經一言不發地拄著雪杖,「咻」一聲滑開了。
諸伏景光搖了搖頭,「我和零的任務歸期未定,他不是不負責任的人。」
在前去卧底任務前交個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女朋友?降谷零做不出這樣置彼此於危險境地的事。
松田陣平看著諸伏景光也滑開的背影,再度湊到了萩原研二面前:「我說,零都退出了,這不是你的好機會嗎?」
萩原研二看了看一旁挑唆的好友,伸手拍了一把他的帽檐,嘆了口氣:「多學著點怎麼和異性相處吧,小陣平。」不然你這輩子都要和炸|彈過了。
後面這句話他沒有說,但松田陣平從他的語調里已經讀了出來。
「喂!你什麼意思!……你站住!」
兩個小時后,古川久彌沙看著前方雪地上被鮮血染紅的屍體,陷入了沉思。
——難道觸發死神buff的不是江戶川柯南,而是自己?
古川久彌沙謹慎地脫下滑雪板,用手機遠遠地拍了未靠近時的屍體照片,然後踩在雪地上,走到了屍體旁邊。
她沒忘記把自己的腳印也拍進去。
這座雪山山高地險,其實很少有初學者會來這裡,古川久彌沙所處的雪道是最空曠無人的。
她環顧四周,這裡是在一個山坳處,前方是一座不高的斷崖,地處偏僻,倒是可以理解兇手為什麼在這裡行兇。
她謹慎地掃視了周圍一圈,確定已經感受不到兇手的蹤跡,這才蹲下身開始研究屍體。
屍體冰冷僵硬,看上去兇手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她拿下屍體的護目鏡,過目不忘的記憶讓她一眼認出,那是他們旅館中同住的一個顧客。
她嘆了口氣,拿起手機翻起了通訊錄。
這種時候果然還是要聯繫那群專業的警察來,她猶豫了一下,撥通了諸伏景光的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后無人接聽,直到自動掛斷。
……好吧,滑雪的時候確實不方便接電話,還是自己坐纜車去找他們吧。
她剛想收起手機,突然頭頂傳來了簌簌的聲音。
古川久彌沙「嚯」地抬頭,視線所及處是傾盆蓋下的雪塊,以及離這裡不高的山頂處,一個晃動的黑色人影。
她果然安逸的日子過太久了。
——這是她被大雪覆蓋前的最後意識。
*
天邊將將擦黑的
時候,娜塔莉看著手錶指針已經走到了和古川久彌沙約定的六點,給她打去了電話。
「奇怪,」她走到眾人休息的地方,嘟噥著,「久彌沙的電話打不通。」
聞言,正在喝水擦汗的眾人都停了手下的動作,回了頭。
諸伏景光拿出了手機,皺眉:「她在半小時前給我打了個電話。」
聽他這麼說,其他人也都拿出了手機,降谷零看著手機一怔,「我也是。」
他湊過去看諸伏景光的手機,核對了一下時間。
在給諸伏景光打后一分鐘,她就給自己也打來了電話。
——是因為景光沒接電話,所以改打了自己的號碼?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搖搖頭:「沒給我們打。」
伊達航撓了撓頭:「她是不是想先回旅館了,所以和我們說一聲?」
娜塔莉想了想:「也有可能,我們剛剛去初級雪道不就沒找到她嗎?」
松田陣平也附和道:「她很愛護那隻海鷗,大概放心不下它,先回看看它?」
這個理由說服了所有人——畢竟她對薯條的感情是有目共睹的。
等到他們收拾好所有器具,坐著纜車回到旅館的時候,剛進門就聽到了老闆的抱怨聲。
「……要不要請醫生?但是獸醫……」
娜塔莉走上前去打招呼:「老闆,我們回來啦。」
老闆看到了他們,像是鬆了口氣,「你們終於回來了,太好了。」
萩原研二皺眉:「出什麼事了嗎?」
「就是這隻鳥,它從半小時前開始就很……額,焦躁?」老闆指了指身後的鳥籠。
薯條被關在鳥籠里,正焦急地上躥下跳,一邊撅著喙去啄籠子門上的鎖,但被旅館的員工看著,每次它即將脫出鳥籠的時候,就再鎖上門給它關進去。
松田陣平看著薯條暴躁的模樣,不太美妙的記憶襲上心頭,他抽了抽嘴角:「……它是這樣的,間歇性鬧騰,」說著環顧四周,「古川呢?她不過來看著她的鳥嗎?」
老闆搖搖頭:「是和你們一起出去的那位小姐嗎?她還沒有回來。」
一直沉默地跟在他們身後的降谷零開口:「什麼意思?」
老闆愣了愣:「……什麼什麼意思?就是沒有回來啊?她沒和你們一起嗎?」
這下眾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起來,諸伏景光一直在給古川久彌沙回撥電話:「……從剛才起就一直關機。」
關機,一種比「無人接聽」更古怪的狀態。
雪山上的夜悄然降臨,他們進屋前還有些亮光的天色幾乎頃刻間便暗了下來,屋外飄起了細雪。
萩原研二看了看手錶:「六點半了,古川那麼謹慎的一個人,知道七點纜車停運的情況下,不會現在還不回來。」
降谷零從前台走回來:「剛剛問過前台了,附近沒有聽到什麼異動的聲響。」
但旅館地處山腰,前台的人又一直在旅館內沒有出門,能聽到的動靜本來就不多。
「哎喲,這隻鳥……哎哎哎,別走啊!」
看著薯條的員工終於一個沒注意,被它啄開了鎖,撲閃著翅膀往門外飛去。
站在門外的松田陣平眼疾手快地一把把它撈住:「別亂跑,到時候古川回來看不到你要著急了。」
薯條氣急,開始瘋狂啄他的手指,松田陣平吃痛:「嘶……你這臭鳥!」
但吃痛歸吃痛,他還是沒有放開薯條,畢竟這大雪封山的天氣里,找一隻寵物可比找一個人麻煩多了。
「它是不是……」娜塔莉看著暴躁的薯條,猶豫道,「……在找久彌沙?」
她是所有人中和古川久彌沙最熟悉的人,自然也最了解薯條
,她見過很多次薯條和古川久彌沙的互動,自然知道他們的感情,以及薯條智多近妖的性格。
她想了想:「這隻鳥……還挺聰明的,而且我總覺得它好像聽得懂久彌沙的話,久彌沙好像也懂它的話?」
就在眾人沉默的時候,松田陣平突然「嗷」地一聲叫了起來:「它撓我!!」
諸伏景光伸手接過了松田陣平手中的薯條——他一向很有動物緣,但即使到了他的手裡,薯條也在拚命掙扎。
萩原研二想了想,「現在不是管薯條的時候,古川不知道去了哪裡,還有半小時纜車就要停運了,如果她還沒回來……」
他的未竟之言所有人都懂。
另一邊,降谷零掛了電話走了回來:「我已經聯繫了搜救隊,但是他們說我們還沒確定同伴的失蹤,暫時無法出動,打電話給附近的警局也是一樣的。」
伊達航暗自爆了個粗口:「這種天氣的雪山,等確定失蹤人都涼了!」
「那個……」旅館大廳中,在他們旁邊坐了許久的旅客突然上前搭話,「你們也有朋友失蹤了嗎?」
諸伏景光皺眉:「也?」
那名年輕的女性旅客點點頭,「是的,我們有個同伴,和我們分開了雪道滑雪,他在初級雪道,也一直聯繫不上。」
初級雪道,就是古川久彌沙失蹤的地方。
降谷零眉目一沉,上前一步剛想問點什麼,突然旅館的門被匆匆打開:「不、不好了!」
夜間的風雪霎時吹散了屋中的熱氣,又一名陌生的旅客推開門跌跌撞撞拋了出來,手上還抱著一大堆東西。
「花音醬!」他沖向剛剛那名女性旅客,「我剛剛在旅館附近尋找川上君,但是只在後面的焚化爐里發現這個。」
他將手中的東西遞給花音,花音一看,瞬間驚呼:「這、這好像是川上君的外套!」
他手上捧著的,是已經被焚燒了大半的外套,上面還有一些可疑的深色污漬。
松田陣平離得最近,看了眼那堆沒燒完的東西,瞬間奪過了他手中的另一件衣服,「這個顏色……是古川今天穿的外套!」
聽到這句話,諸伏景光手中的薯條更是瘋了一樣掙紮起來。
他怕傷到它,一直沒敢用力,心神不定間,一不小心被它掙脫了。
「薯條!」
卻見薯條雖然掙開了束縛,但不再急著往門外沖,而是停到了降谷零的肩頭,揪著他的衣服往內室撲閃著翅膀。
娜塔莉皺眉:「薯條這是……」
降谷零本就有些心煩,不太想搭理這隻鳥,但突然想起了當年在古川久彌沙家裡的種種遭遇……
他思索一瞬,看向了其他人:「薯條大概是餓了,我去房間里給它找點吃的。」
說著便抓著薯條回了房,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覷。
松田陣平煩躁地「嘖」了一聲,「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吃。」
剛回到房中,薯條便飛到了桌子上,四下看了看。
降谷零看著它的動作,一個有些荒唐的想法在他心中升起:「……薯條,你知道她在哪?」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瘋了,居然在妄想和一隻鳥對話。
結果就見薯條飛快地點頭,彷彿要啄出殘影來。
降谷零:???
降谷零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薯條飛到了一旁的杯子上,用爪子沾了點水,在桌子上塗塗畫畫。
他走過來一看,見他用爪子歪歪扭扭地畫了一個三角形,然後用喙瘋狂地啄著三角形的頂端。
「三角形……雪山?」他試圖推測它的意思,「你是說,古川現在在山頂?」
薯條又瘋狂點頭。
……事已至此,他
已經來不及思考他能和一隻鳥溝通是有多離譜,降谷零低頭看了看手錶,六點四十分。
他趕忙從桌子上翻出紙筆來,匆匆寫了幾句話,叮囑道:「一會兒我走後,你把他們叫進來。」
「嘎嘎嘎!」薯條搖搖頭,飛到了他肩上,似乎是想和他一起去。
「聽話,」降谷零加重語氣,「門外那兩個人的朋友的衣著上有血跡,多半是遭遇了不測,大雪封山的天氣里,兇手只能是身邊的人,古川很可能是誤入了兇案現場,才被兇手偷襲的。」
他將紙條疊好,放到薯條的腳邊,「兇手還不知道我們知道了古川的下落,我從窗口出去,不會驚動他們,你一會兒叫景光他們進來,他們會看住兇手,然後找機會報警和聯繫搜救隊。」
他摸了摸薯條的腦袋:「而且現在,只有你知道我和古川的下落,如果你也跟著我們走了,那我們才孤立無援。」
他拉好身上的衣服,帶好了護目鏡和帽子,從房間里翻出背包,清空了所有東西,帶上了一些必要的防寒用具,拉緊背包,從窗口翻了出去。
還有二十分鐘纜車停運,從山腳到山頂的纜車需要十五分鐘,他必須趕在最後的時間裡坐車上山。
*
古川久彌沙是在一陣撕裂般的頭疼中醒來的,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腦袋,摸到了已經有些凝固的濕漉漉觸感,抬手一看,是已經凍成冰渣子的血跡。
「嘶……」
她費了好大勁才爬起來,稍微檢查了一下自己,還好,除了後腦有點破皮以外,身上沒有其他骨折傷口。
畢竟她之前可是直接被從山頂鑿下來的積雪砸中掩埋了,要不是因為身體異於常人,怕是已經活不成了。
——就像現在躺在她身邊的那具屍體一樣。
她環顧四周,雖然沒有來過山頂,但看著身旁被凍住的風車,也能判斷出這裡就是老闆口中的雪山山頂了。
她勉強站了起來,看向了旁邊的纜車,「吱嘎吱嘎」的聲音還在運轉,速度卻已經明顯慢於尋常的速度,怕是電力供應即將不足。
她打消了立刻坐上纜車返回山底的念頭,如果坐到一半纜車停運,她被困在高空的纜車上,那才是真的只能等死。
古川久彌沙隨手抓了一把地上的雪,在臉上敷了敷,混沌的腦海慢慢清醒了起來。
她看到了身旁的纜車小屋,走過去想要開門,不出意外地被鎖住了。
她漸漸縷清了狀況——她現在被困在纜車即將停運的雪山山頂,已經入夜,四周也沒有遮風擋雪的地方,雪花越飄越大,沒有停止的趨勢。
古川久彌沙打了個噴嚏,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外套被人脫了下來,只剩下一件單薄的毛衣,所有通訊設備以及可能派的上用的道具都被收走。
看來兇手在埋了自己和這具屍體后,怕留他們在滑雪道旁太危險,便帶著他們上山,將他們扔在了山頂自生自滅。
就算自己沒有死在那場小型雪崩里,穿著這樣單薄的衣物在雪地里待一夜,明天也成一具屍體了。
她看向身旁的一|絲|不|掛的屍體——是的,一|絲|不|掛。
兇手似乎為了毀滅證據,又或是為了讓她醒來后斷絕生路,把屍體身上的衣服連同褲子全部扒了下來,連一副手套都沒給她留。
古川久彌沙嘆了口氣:……該慶幸對方至少沒有把她扒光,還給她留了幾件衣服褲子嗎?
「阿嚏!」
又打了個噴嚏,她站起身,活動活動身體,試圖讓自己的身體保持一些暖意。
「嘎吱」一聲,纜車停運了。
古川久彌沙看了一眼停在半空的纜車,暗自慶幸還好剛剛沒有坐上纜車。
她在四周轉了
轉,走了一圈,試圖找一些對現狀有所幫助的道具,但失敗了。
她走到纜車小屋前,用力踹了幾腳,鐵門有所鬆動。
她判斷了一下,如果是尋常的時候,按照她的力道應該可以破開這扇門,但現在她剛剛被砸傷頭從昏迷中醒來,身體又已經漸漸凍僵了,怕是有些困難。
她的視線轉向了身旁那座高大的風車,那是一座古老的、風力發電的風車,幾扇巨大的葉片已經被厚厚的冰層凍了起來,就算想要融化也不在一朝一夕之間。
古川久彌沙摸了摸有些燒起來的額頭,突然意識到,這是自己在時隔兩年後,再度久違地遇到了「生死交關」的時刻。
「處於生死邊緣」明明該是從前的她最為尋常的狀態,但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再回想起那些時候,都覺得恍如隔世。
……也的確隔世了。
她嘆了口氣,走向了那座風車。
現在最有希望的,就是想辦法把這座風車上的冰化掉,讓它重新發電,她才能坐纜車下山。
她甩了甩有些凍僵的腦袋,雙手報臂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試圖給自己增加點熱量。
如果要將冰化掉,那就要生火……
生火……引燃物……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凍得沒有了知覺,但這種時候不能倒下,只要能活著回去,系統就有辦法治好她。
引燃物……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唯一的毛衣,如果把它纏在風車的軸上點燃,應該多多少少能化掉一點積雪與冰塊。
再輔以人力驅動……
稍稍有了目標,她重新振作起來,拖著僵硬的步伐在四周找了找,試圖找到生火的方法。
毛衣……引燃……
「……古川!」
古川久彌沙猶自在想著怎麼點燃毛衣,突然耳邊似乎傳來了熟悉的呼喚,她一時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古川!古川久彌沙!」
那幻影離她越來越近,近到她已經能察覺到他身上鮮活的熱氣,讓處於極寒中的她不自覺地靠了過去。
「你怎麼樣!」
直到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古川久彌沙才恍恍惚惚地意識到,這似乎不是幻覺。
她抬起頭,看清了踏雪而來的身影。
他的身上披著厚厚的風雪,連眉目都已經被白雪蓋住,護目鏡下遮掩的雙目看不清神色,她卻神奇地從那副面容上看清了他的表情。
那是鮮少會在那人身上見到的、焦急又無措的表情。
他解開了自己的外套,將凍得渾身冰冷的她裹進了懷中。
久浸風雪的身體已經僵得連溫度都難以感知,但她的大腦卻似乎比身體先一步感知到了溫暖的熱意。
她貼近了他的胸膛,隔著單薄的衣物,感知到了蓬勃的心跳。
那是一個她久違的、連午夜夢回間都再難享有的懷抱。
「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