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刺客

第六章 刺客

輕羅小轎將袁圓抬入了一個碩大的莊園。

她的身上仍是那身白色綉著暗青鳳凰的衣裙,然而華麗的頭冠已經被取下,柔順的長披拂在**的肩膀上,流動成宜人的波紋。一塊厚厚的白色綢布蒙住她的眼睛,也遮住她大半張臉孔。

小轎在兜圈子,袁圓憑藉感覺暗自記路,卻終於放棄。她明白這裏不可能是郡王府,也未必是某一處為人所知的寢宮。她更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抬來這裏。

絕對不是因為自己有什麼傾國傾城的美貌。更不是因為南郡王是個多麼荒淫的好色之徒。

轎子終於停在某個地方。她被攙扶下來,寒冷的空氣使她的雙肩微微抖。皮毛的外氅立即體貼地覆上來。兩個人牽着她的雙手,將她扶入了溫暖的,燒着炭火的內室。

眼上的綢布終於被取了下來。

眼前一片漆黑,袁圓花了一段時間才看清楚周圍。

這是一間視覺上極為樸素的平房,觸覺上卻出人意料地舒適。室內的溫度非常暖和,靠在身後的墊子極其柔軟,薰香的味道令人平靜舒緩,恬然欲睡。

再然後,袁圓才現,一個男人坐得遠遠地,正在看她。

她嚶嚀一聲,順手抓起榻上的薄毯遮住了肩頭。

半是假裝羞怯,半是成心挑逗。

雖然看不清楚,卻可以感覺到,對面的男人正朝她微微笑。

袁圓的眼睛在黑暗中閃著光。

接下來的事情,便很自然。

那薄毯子垂落到地上,雪白的腿兒在上面蹬了幾下,然後就被抱上了牙床。壓抑著的低低呼聲和喘息,不肯分開的兩條**,以及忽如其來的一聲嬌呼,構成了這夜最香艷的顏色。

「你叫什麼名字?」

一陣猛烈的掠奪之後,似乎是心滿意足了很久,袁圓終於聽見這個男人開口。

她忍着疼痛,皺着眉頭,答道,「您連我的名字也不知道,為何要我來?」

對方沉默了一會。「你哭了?」

「我沒有。」

「你哭了。傻丫頭。」

暗暗的小燈亮了起來。

袁圓叫了半聲,擋住眼睛。

好一會才適應了亮光,放下手來。

面前的男人相貌威武,略胖,四十多歲年紀,眉心有一顆紅痣。

他就是南郡王?

就是奪走她貞操的男人?

他站起來,披上料子垂墜的便袍,坐到了一邊鋪着染成暗色的獸皮的圈椅里。

袁圓也坐起來。

她低頭看自己的下體。

「啊!」

她一直以為,落紅該是種鮮艷的血色,卻未料到,身下的白色床單上,只有幾絲淡淡的,粉褐色的痕迹。

「就是這樣的。」坐在圈椅內的男人笑起來。「你不夠小,十三四歲的女孩要更鮮艷些。」

袁圓咬牙。

「你還未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男人問。

「鳳兒。金鳳。」袁圓嘆口氣,乖乖答。

「我不要聽這個。」南郡王點起一枝煙斗。「本王知道你在燕子樓,取了個花名叫鳳兒。現在你已經如願以償引起我的注意,成了我的人,還不說實話么?」

袁圓一愣。「你是南郡王爺?」

「傻話。」

「你……」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措辭。「是燕媽媽給我取的花名。我……小女子並不知道其中有何不妥。」

「你不必拘束。你長得不像她。為何金燕子要你如此?她囑咐了你什麼?」

「小女子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二十年前燕子樓有位紅牌,也叫作鳳姑娘,也是被人暗碼標價,在拍賣當夜遇見了本王?」

「不知道。後來呢?」

「後來?」看一個中年男子露出少年般憤世嫉俗的表情,是一件頗有意思的事。「後來她死了。」

袁圓哦了一聲,並沒有去問為何。

一個小王爺,與一個煙花女子的故事。

死,難道不是最合理的結局。

「我……我真不知道。」袁圓囁嚅起來,伸手去揀地上的薄毯,小巧的**壓在了床沿,**上還留着被搓揉的痕迹,令人憐惜。「王爺,我……我冷。」

南郡王失笑。「看來你真是一概不知。本王從前臨幸過十一歲的少女,都未曾像你這麼嬌痴。」

袁圓茫然地看着他。「王爺恕罪。」

「何罪之有?我喜歡你。來,蓋上被子便不冷了。」他親手將薄毯覆上了袁圓的**。「好好睡一覺,明日送你回去。」

「王爺!」袁圓伸手拉住這個先前同他如此緊密的男人。「小女子……可還能……與王爺相見?」

南郡王望着她可人的素麵,忍不住俯下身去,在她櫻唇上蓋上一吻。

「我會好好賞賜你的。」

男人是不是都是如此?享樂過了之後便變得冷酷無情?

袁圓看着南郡王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眼睛裏忽然射出殘忍的光芒。

對他人殘忍,也對自己殘忍。

「王爺留步,若是再走,只怕害了王爺性命。」

停在門口的南郡王一點也不驚訝。「為何?」

「女陰上塗有伏花散,口唇內藏有射月丸,花月相煎,王爺走不出五步。」

「伏花散,射月丸,合在一起就成了劇毒的『五步相煎』。」

「不錯。你既然知道,便不必我費口舌解釋了。你已走出四步,再走一步,便立刻毒身亡。」

「你要什麼?要什麼,本王都可以給你。」

「要你的命!」

「既然要我的命,何必叫住我?任我毒豈非乾淨明了?」

「哼哼,若你想要保命,卻也不難。」袁圓從床上跳下來,利落狠辣的模樣,同先前楚楚可憐的嬌態簡直似換了一個人。「叫我三聲姑奶奶,說三遍孫子錯了,孫子不該操姑奶奶,姑奶奶我便饒了你。」

南郡王苦笑。「大丈夫可殺不可辱。本王寧願毒身亡,也不會答應你的條件。」

袁圓大笑起來。「好,那你便走吧。」

「那本王便走給你瞧瞧。」

南郡王一轉身,竟是迴向袁圓的方向走來。

一步,兩步,三步。

袁圓驚咦了一聲。

「奇怪,你的『五步相煎』是否失靈了?」南郡王在笑,卻笑得如此恐怖。

袁圓跳起來,以最快速度,一掌攻向南郡王面門。

電光火石間,那掌竟然擊中了實物!卻軟軟綿綿,不知道是什麼物事。

袁圓激退,才現面前之人已經換了肥胖的李顯臣,南郡王坐在一邊,正含着微笑觀看。

此刻的袁圓,仍是一絲不掛,卻毫無羞怯之態。連環數掌帶風擊出,掌掌內涵十足勁力,籠罩住李顯臣的周身要害。

掌力再次擊實,卻仍舊是如彈棉花樣泥牛入海。

袁圓咬牙再攻,攻勢未到,卻只覺自己會陰之處一陣劇痛,站立不住,跪倒在地。

地上縱然鋪了厚厚的波斯毯,袁圓仍覺得膝蓋刺痛。

會陰之處的傷痛迅速向兩腿蔓延,她疼到伏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哎呀,罪過罪過,王爺恕罪,奴才三成功力的絕戶手,竟然就把美人傷成這樣,真是作孽啊!」

「顯臣,你既然知罪,還不把美人抬上床,好讓本王同美人傾談一番?」

「是。」

袁圓被拎小雞一樣拎起來,狠狠摔在了床上,四肢百骸,如要散架一般,令她不住顫抖,連最後一點招架的力氣都失去。

南郡王走前來,抬起她的下巴。「是否很詫異本王為何沒有中毒?」

袁圓咬緊牙關,臉色蒼白。

「告訴你也無妨。」南郡王打了個哈哈。「本王一聽有人以鳳兒之名相誘,便知道你必有圖謀,故而見你之前,事先服下了『百靈散』。」

「百……靈……散?」

「不錯,情教秘葯百靈散,服十二時辰之內百毒不侵,莫說你的『五步相煎』,便是天下第一奇毒『驚絕艷』也莫奈我何。」

袁圓喃喃罵了一句髒話。

「本王可憐你的處子之身,已經吩咐顯臣留手。否則,這一擊之力,足可毀爛你的**。不過現在看樣子,你也很可能已失生育之能。嘖嘖,如此一朵鮮花,便凋零在本王面前,實在令人扼腕嘆息。」

「不必假慈悲了!你殺了我吧!」袁圓喊出來。

「本王怎捨得?」南郡王輕彈袁圓的臉蛋。「未曾問出你刺殺本王的主使及緣由之前,本王還真捨不得你死呢。」

「你以為,你以為我會說給你聽么?」

「你若是說與本王聽,本王便召御醫替你療傷,或可挽回你做女人的能力,不僅如此,本王仍然給你賞賜,將你當作我的女人看待;你若是不說出來呢……顯臣。」南郡王冷冷一喝。

胖胖的宦官神出鬼沒地又在床前出現。「王爺,備好了,您瞧著這花蛇肥嫩不?」

袁圓尖叫起來。

李顯臣提着蛇頭給南郡王看,蛇尾卻長長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怕了?」南郡王捏捏袁圓的臉。「下面還疼吧?可是破了?本王叫顯臣給你穿上褲子,紮起褲腿,再用這條花蛇補一補,如何?」

袁圓渾身僵硬,飆出冷汗。

「如何?本王不習慣問那麼多次,你要是喜歡同花蛇交媾,那便也隨你。」南郡王起身欲行。

「不要——」袁圓尖叫出來。

「是誰指使你來的?」

「是……」

「是誰?」

「……」

「顯臣……」

「不——」

「是,誰?」

「是吳鐵漢吳大人命我來的!」

她喊出這一句之後,渾身脫力一般,徹底癱軟在了床上,淚水止不住地湧出來。

為了這一句。為了這一句,她獻出了身子,還忍受了常人難以忍受的傷痛。就只為了鋪陳出最後這一句。只為了讓人相信這一句的真實,她做了那麼多,那麼痛。

她深深憐惜自己。卻又委屈至絕望。

看在南郡王的眼裏,這種崩潰卻令他深刻地記住了,亦相信了她喊出的那一句話。

「吳鐵漢……好大的膽子。」南郡王輕蔑地看一眼某個虛構的遠處。「將花蛇拿去廚房燉了,給她補補身子。」他吩咐李顯臣。「此地的事宜便由你主理,替本王備快馬!」

「王爺,您要……」

「上京。若是別人,本王可就地正法;這個吳鐵漢……不上報皇兄,恐怕拿不動他。」

袁圓邊哭,邊暗暗祈禱,南郡王的馬,千萬要快些跑。

接下來的數日之內,袁圓果然得着了御醫的精心診療,每日還有各種湯料進補。只是第一日她真的從湯碗中翻出一段花花的蛇肉時,她將一肚子的湯藥全都吐了出來。

「姑娘謹記,傷勢痊癒之前,不可與男子交媾,否則一輩子也將無法生育。」御醫溫言細語。

「何時才能痊癒?」

「這個說不好,要慢慢養著,快則數月,慢則數年。」

袁圓破口便是一句髒話。

天邊鴿影掠過。

「連小開,我只能為你做到這一步了。吳鐵漢一走,你若是還無力脫身,便算我看錯了你。」冷清的暮色里,袁圓心中默默祈禱。

四遭薄霧朦朦。

御醫同僕婦都被她趕了出去,安靜的小院子裏只得她一人。火還是燒得卧室溫暖如春,室外的寒氣卻已經擋也擋不住。

「怎麼,披件長袍便可算穿了衣裳?便是春光大露也不怕么?」

袁圓狠狠一驚。

聲音竟是從屋頂之上傳來。這裏雖然不見守備之人,卻因是南郡王的別業,從無閑雜人等膽敢侵入。

「誰?我穿不穿衣裳,關你何事?」袁圓因為養傷,成日價赤足裸腿地在鋪了地毯的室內行走,反正也無人會來。

「看來神霄派的女子,下得山來,總也難逃被人破身的命運。」房樑上的聲音呵呵笑道。

袁圓臉色一沉。

她已聽了出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她生生打了一個激靈。

為何對方如此地,如此地神出鬼沒?為何她不放過她,總在她的生命中出現?

袁圓一點也不想見到她。

如果這世上有誰是她最不想見到的,那一定就是郁方儀了。

郁方儀仍舊垂著面紗,悠悠地推門走了進來,如入自家境地。

「方儀姊姊……」袁圓笑得很難看。

「還懂得叫我姊姊么。」郁方儀卻笑得很好看。「天可憐見的,誰把我們的小圓圓傷成這樣?真是不知憐香惜玉呀。」

「我……我沒事……姊姊如何找到此處來的?」

「姊姊我有鬼神相助,自然心想事成。」郁方儀優雅地坐在了鋪着獸皮的圈椅之上。「我們姊妹也好些年沒見了吧?」

「……兩,兩年了。」

「不過兩年么?怎麼卻好像前世今生一般。」郁方儀重重嘆了一口氣。

袁圓苦笑一聲,無力地坐在了榻上,一副任憑宰割的模樣。「姊姊,當年做妹妹的年紀小,不懂事,多有得罪之處,姊姊千萬莫記妹妹的仇……」

「年紀小?不懂事?也對,當年我二十六,你才十六。我同楚雲明翠她們,俱都把你當成親妹妹來疼愛,你犯了什麼錯,都是我們幾個擋着;有什麼好東西,我們都第一個留給你。你小時候身體孱弱,每月月事之時都痛得死去活來,我們幾個為你向上面專門討了個帳目,潛心研究出調理的方子;你想學女史儀中的武功,我們冒着風險偷偷傳授給你……」

「姊姊們的情誼,圓圓一刻也不敢忘記。」

「是呵。楚雲下山密會連小開之事,你一刻也不曾忘記向上稟告。上殿追查楚雲下落之時,你一刻也不曾忘記來搜查我的住處。在山頭向楚雲喊話之時,你一刻也不曾忘記提醒她莫要回頭。明翠為我求情之時,你一刻也不曾忘記說什麼『賞罰有道』。壓在你頭上的我們幾個離的離,散的散后,你一刻也不曾忘記居功討賞,破格升為女史……」

袁圓頭皮麻。「難道說,姊姊此來,就是要找我算帳的么?」

「你說呢?」郁方儀咯咯一笑。「你可知道楚云為何會死?」

「……不是死在沈月關的手下么?」

「錯了。是我設局害的她。連她未回頭救我之仇,我都絕不放過。你的那點陰狠心計,你說姊姊我會不會,要不要跟你算一算?」

袁圓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你,要殺我?」

「你體質陰寒,本來的武功底子便很有限。再加上有傷在身,我要殺你,還不是易如反掌?」

袁圓鬆了一口氣。「如此說來,姊姊要殺我早就出手,不必等到這刻了。」

「果然是個聰明的妹妹。」

袁圓冷冷一笑。「托姊姊的福。正如姊姊所說,圓圓天生體質不佳,不是練武的材料。如果不能夠拚命向上掙扎,用心計智謀拼出一份前途,那此生便必然向下沉淪,泯然眾人了。」

郁方儀暗嘆。「那麼說來,連小開便是你用心計智謀,認定的前途?」

袁圓整肅長袍,認真對答。「天命威嚴不可預測,然而無論天命如何降臨,我都要拼到無路可退的那一刻為止。我不願庸碌度過一生,更何況,現今這條路,大有可為之處。我無能成為武林霸主,但是我可以押下我的賭注。」

郁方儀亦認真看她片刻。「……我一早便知道你是女兒身,男兒志。然而,就算你對連小開有自信,你又如何確定他能夠愛你,信你,心甘情願成為你的賭局?」

袁圓笑起來。「我要他愛我何用?我只要他欠我便可。今時今日之局,正是我的最好機會。姊姊若不殺我,我未來的路,已經一片光明。」

「若我殺了你呢?」

「願賭服輸。圓圓欠兩位姊姊的。現今楚雲姊姊已死,由方儀姊姊殺我,我無怨。」

「好。」郁方儀拍掌。「好一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好妹妹。」

銀光陡然射出,細細密密刺入袁圓的小腹。

袁圓咬牙,一聲不吭,豆大的汗珠落了下來。

「既然你已為李顯臣絕戶手所傷,那我便應承此運,徹底絕了你將來生兒育女的可能。」

袁圓的下唇被咬出一絲血痕。「多謝……多謝姊姊所賜。」

郁方儀凝住視線,看她數秒,轉身飄然而去。

袁圓掩著下腹,面容扭曲,眼神狠毒。「究竟她何處得來如此神通……定要查個清楚。……呃!」

又一陣刺痛襲來,她倒在床上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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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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