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之下的秘密

秘密之下的秘密

君御被廢被圈禁的第十天,這也是景后自省的第十天。自從那天夜間景帝向景后訴說相思之後,兩人便沒有再見面。

在景帝發出第二十一聲嘆息后,寧盛終於忍不住開口:「陛下,您是一國之君,想見皇后見便是,何必再三猶豫呢?」

「皇后閉宮自省終究是朕下的令,朕總不能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吧。」景帝說道,「再說,這幾日策兒對青木宮下的手,九歌不會不知道,要是她求朕插手又該怎麼辦?」

「陛下若是心疼了,便找個由頭饒了太子,解除皇后自省便是。」

其實明明是很簡單的事,寧盛不明白,為什麼經景帝處理,卻變得那麼複雜。

景帝卻嘆息了一聲:「老狼王若是心疼小狼,那小狼便永遠無法成為新一代的狼王。」

罷了罷了,他還是繼續處理政務吧,在他控制的範圍之內,且看著,最後那「狼王」的位子究竟會被哪匹「小狼」奪到。

鳳藻宮……

燭光搖曳,景後端坐在主殿的紫檀案邊,抄寫《女則》,一筆一劃十分娟秀。

見景后拿著狼毫那隻手微微顫抖,靈越便開口說道:「娘娘,您都抄寫了五天了,這五天里,除了進食、休憩,您就沒有停過,現在這手還止不住的發抖……更深露重,當心熬壞了身子、熬上了眼睛,您就先歇息吧。」

景后並不管她,手上的速度依舊不停:「不礙事的,本宮先把這篇抄完。」

「娘娘,可您之前都已經抄了多少遍了……」

靈越看了看宣紙,只見景后才剛剛寫下「儉者,聖人之寶也。」這一遍還沒那麼早結束呢。

「本宮是奉旨自省、罰抄,當然是越多越好。」景后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紙張,見筆尖上墨不夠,又向硯台里沾了沾,「你若是困了,便先回房歇著吧。」

靈越立刻跪下表明:「主子尚未歇息,奴婢不敢自行離去。」

景后和善的說道:「不礙事的,去吧,陛下罰的是本宮。你不必陪著本宮,早點兒歇息,明日好好兒為本宮當差。」

「娘娘……」

靈越還想說什麼,卻被景后打斷:「去吧去吧。」

「那,奴婢換人進來侍奉娘娘?」

「不必了,你們在這兒本宮還嫌煩,本宮自己在這兒靜靜的抄寫就好了。」

靈越行了個禮:「是,靈越告退。」

「嗯,早點歇息,走時替本宮把門關上。」

「是。」

聽到靈越關門的聲音,景后才將狼毫放下,慢慢抬頭看了看,確認靈越已經走遠,景后這才起身,走向主殿的神像前。

那神像是由漢白玉雕刻的一位菡萏神女,神女手持著一支蓮花,被供奉在紅木台上,大約一個枕頭高,兩側是素色輕紗簾幔,足下是一片蓮葉。神像之下,是兩盞玉燭台,中間是一個紫金香爐。

景后再三確認無人偷看,便伸出那雙纖長白皙的手,緊握神女的雙肩,而後往下按。

不一會兒,供奉著菡萏神女的紅木台緩緩移動,背後露出一個密室。

景后一手拿起一盞玉燭台照亮,另一隻手端著神像下供奉的糕點,一步一步的往密室走去。

密室不大,卻有些昏暗,還有一絲難聞的味道。那味道,是從一個大罈子發出的。

壇口赫然呈現著一個男子的腦袋,雖然發出難聞的味道,但男子面容乾淨,神色淡然,頭髮被高高豎起,並不凌亂。

若是有旁人看到他的面容定會被嚇掉大半條命,他,他,他,他不是十八年前就死了的嶺南將軍謝崇還是何人?

景后自顧自的將玉燭台放在密室內的小桌子上,又緩緩向罈子走去,將糕點遞到謝崇面前:「夫君,九歌來給你送吃食了,吃點兒吧。」

謝崇並不張嘴,只是緊緊盯著於九歌,目光中無悲無喜,無愛無恨。

「看來,夫君是不餓。」

於九歌見喂不進去,便將糕點也放在小桌子上。自己則不顧髒亂的坐在地上,雙臂抱著罈子,頭靠在壇邊,如同靠在謝崇肩上一般。

又說道:「夫君,九歌現在真的是心力交瘁了,我那樣苦心籌謀的太子之位、皇后之位只怕是要岌岌可危了。」

謝崇並不理她,卻依舊是直勾勾的看著她,看著這個自己又愛又恨的女子,曾經他的妻子,如今他人的皇后。

於九歌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並沒有在意謝崇的神色:「我那個不爭氣的弟弟於玢運糧運的下落不明。還連累御兒被廢,害得我被罰禁足,我知道,不僅是靈台宮那個賤人,全後宮的人都等著看我的笑話,先是廢太子、再來廢皇后……於玢再不爭氣,可他到底也是我的母族,我的依靠,可……」

忽的,於九歌憤怒起身,指著謝崇,語氣中滿是忿忿不甘:「都是因為你!為什麼?當年你為什麼不能早些回來?為什麼不能帶我一齊去戰場?或者,或者提前傳信告知都城你是詐死誘敵……呵,全都城的人都以為你死了,葛茹那毒婦為了讓她那個廢物兒子謝初繼承嶺南將軍之位,便買通了神棍,說是我腹中的孩兒剋死了你,將我釘入棺中,險些害得我一屍兩命。」

謝崇神色依舊沒有變化,想來,於九歌的這番抱怨,他也不是第一次聽到。

於九歌繼續說道:「是陛下連夜開棺救我,帶著我們的孩子,我入了宮、報了仇,可偏偏,可偏偏之後你回來了,還,還帶回來一個姑娘……哈哈哈哈哈哈……謝崇!那時的你怎麼不真的死在戰場上啊!啊?」

於九歌蹲下身,雙手抱著謝崇的頭,與他對視:「你知道那時我有多痛嗎?夫君!本來我們一家三口可享天倫之樂,卻陰差陽錯,落得如今下場……」

「呵……夫君,那麼多年了,九歌都忘記告訴你了,那年,你帶回來的那個女子,我可是將她送去了一個好地方——鴛鴦樓。」

鴛鴦樓?那是都城最大的青樓。

謝崇的表情終於龜裂,繼而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別這樣,那女子還是為你保住了清白的。」見謝崇神色起了變化,於九歌那鮮紅溫熱的唇,繼續吐露冰冷的字句,「在接客的第一天晚上,她就自盡了,清白之軀倒是保住了,可命,沒了……哈哈哈哈哈哈……」

謝崇看著於九歌,嘴裡發出「嗚嗚啊啊」的聲音,卻說不出一句完整正常的話。

於九歌發笑的面容上卻流下淚水,看著謝崇:「呵,這就痛了嗎?夫君……可是,可是這卻不及我這些年來的痛呀。」

「你為什麼要詐死?你為什麼要背叛我?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每質問一句,於九歌便打謝崇一巴掌,力氣不大,卻掌掌清脆。打完之後,又是無助的輕靠在壇口,回憶著當年:

「那時我剛入宮,陛下並未強迫,反而以禮相待。可後宮的那群女人卻以為我與陛下私相授受,尤其是文靜姝那個賤人,明著暗著,我在她手裡吃了不少虧,我們的孩兒也險些保不住……我沒有辦法,只好向陛下示好……」

於九歌的聲音漸漸更咽,不甘、怨恨的淚水倔強的含在眼眶,不肯讓它流下。

「之後,陛下以為御兒是他的孩兒,便向我承諾,若是長子便立為太子。我本不稀罕的,因為你死了,因為御兒是謝家骨肉,當時我只想有個地方,能讓我和孩兒活著。可文靜姝那賤人卻又來向我麻煩,她和太后告訴我,說陛下承諾她若生下長子,她的孩子便是太子,她便是皇后,待她登上后位,便殺了我和孩兒……」

終於忍不住了,碩大的淚珠還是滑落,在九歌姣好的容顏上映出兩行晶瑩的淚痕,如同蝸牛行走過的痕迹。

「為了活命,我服藥拚死早一步生產,卻沒想到御兒是個女子,為了太子之位我又謊稱生的是兒子,我們的御兒這才當上太子,而我也晉封為貴妃……」

而這一段,卻是謝崇第一次聽於九歌抱怨,他無法幫她拭淚、無法開口安慰,只能滿是心疼的看著她。

他只知自己詐死後,繼母將她活埋、後來改名換姓成為陛下寵妃、再後來生下女兒、欺騙陛下立為太子,卻不知這其中還有這些波折。不禁有些心疼的看著於九歌。

「後來文丞相病逝,她是文氏獨女,丞相一死,她便再無靠山,本來一切都要往好的方向發展可偏偏那時你回來了,其實,沒關係的,只要是你,我可以什麼都不要的……」

於九歌低聲輕語,如同愛人間的呢喃一般,語氣卻是無盡的蒼涼。

「得知你回都城那天,我本想帶著御兒復下龜息丹詐死,回到你的身邊。卻聽陛下擔心你我舊情復燃,要殺了你。我連夜出宮想送你龜息丹,這樣我們一家三口就可以詐死一同歸隱……可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娶那個女人,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要逼我……」

聽到這兒,謝崇的思緒也不由得回到那年,九歌出宮找他,他飲下了九歌帶來的酒,卻感覺體力不支,不一會兒就倒下了。

在昏迷之前見到的,是他住的客棧起了大火,以及救火的眾人。可周嫣,也就是他帶回來的那個姑娘不見蹤影。本以為她死在了那場大火里,今日才知,是被於九歌送進了鴛鴦樓……

等他再次醒來之時,便是在這密室里,他想起身,卻發現手腳無法動彈,想要呼救,卻發現發不出任何聲音……直到幾天後,於九歌進了密室。

正回憶著,於九歌的聲音又將他拉回現實。

「所以,我想到了,用你的命來換取陛下的信任。那天我對你下了迷魂散,本想砍下你的頭顱帶回宮裡,可到最後,我卻狠不下心……只好隨意打暈個男子,拖進你房裡,把你的玉佩放在他身上,又放了一把大火,燒了那客棧……又將你偷偷帶回皇宮密室,可是夫君我還是怕呀,萬一你要為那賤人報仇怎麼辦?萬一你要跑怎麼辦?萬一你要告發我怎麼辦?」

「然後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挑斷你的手腳筋、把你裝進酒罈、給你灌啞葯,這樣,你就跑不了、動不了手、無法告發我了,你就可以兌現那年洞房花燭之夜你永遠守護我的承諾了,而我也如願得到了陛下的信任再次晉陞為皇后……呵呵,夫君,九歌是不是很聰明啊?」

於九歌此刻的語氣無比癲狂,可做出的模樣又像是個求誇獎的孩子。

「那麼多年了,我怎麼就是記不住呢,現在,夫君是不會說話了……即使我倆無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我也不會放開你的,絕不!」

說完,於九歌死死的抱住罈子,一往情深的看著謝崇,小心翼翼的靠近,鮮艷的紅唇漸漸貼上了緊閉的薄唇。

淺淺一吻,然後鄭重其事的承諾:「夫君,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我們的御兒、不讓任何人傷她、不許任何人搶走她太子的位子……我……還會和陛下白首不離。夫君,你可要好好活著,親眼看著我所承諾的這些啊。」

謝崇緩緩閉上眼睛,落下兩行清淚,她真是,瘋了……

------題外話------

前面又略改動了點,邊寫邊改唄。喜歡這章嗎,我挺喜歡的,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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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時空的女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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