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她陡然說出這麼個事兒,傅氏當先懵住了,「好端端的為何要把歲歲送回陸家去?」

歲歲自出生下來一直在英國公府養著,誠然傅氏也想過要陸家給歲歲一個嫡女名份,可那時她還對余晚媱回陸家抱有期望,昨兒夜裡顧淮山跟她私下說了些事後,她也一陣后怕,說來說去都是因陸家惹出來的亂子,她在皇後面前撒下的謊很容易被戳穿。

命懸在頭頂,就顧不得許多了。

余晚媱輕道,「我想了很久,歲歲不能跟著我,正如您說的,讓她回陸家,至少她是陸家的嫡女,陸恆會待她很好。」

跟著她身如浮萍,有什麼好的呢。

傅氏暗自唾棄自己,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姑娘,在外受盡委屈,到頭來回到她身邊,沒過過幾天好日子,便又生出這樣的事端。

歲歲回陸家也好,這京里人只曉得余晚媱有個孩子,卻沒見過歲歲的面,甚至歲歲的名兒都不清楚,往後余晚媱嫁人,不用帶個孩子,她在婆家也少受白眼。

傅氏嘆著氣點頭,在她頭上撫摸了兩下,「夜深了,睡吧。」

她起身要走。

余晚媱忽然叫了她一聲,「母親。」

傅氏疑惑的嗯著。

她喃喃道,「我可以不嫁人嗎?」

傅氏聽著好笑,「又說傻話。」

余晚媱閉緊了唇,良久道,「母親,我想一個人到鄉下的莊子住些時日。」

傅氏憐惜她,心想著在自己家的田莊也沒什麼,便應下了,再帶上門出去。

盥室那頭有幾個小丫頭收拾出來,其中一個不小心打翻了衣簍,正見那件帶血的褻衣掉在地上,還不等小丫頭蹲地上撿,傅氏快步過去,慌忙將衣裳撿到手裡,揮手叫她們下去。

傅氏鋪展開褻衣,這明顯是男人穿的。

她的手不覺顫著。

——

陸恆受的傷不輕,一兩日根本爬不起來,更別說上朝參政,聖人罰當罰,卻也准了他在家養傷。

那晚余晚媱說要把歲歲送回來,也沒見真送回來,陸恆勉強鬆了口氣,但也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去提親,在養傷的這幾日里,讓人一直盯著英國公府,稍有動靜都要向他稟報。

秋闈過後,余忠旺在院里擺了一桌小宴,據他的侍衛所說,那天余家父子的小院非常熱鬧,英國公府的顧三姑娘因為太高興,喝的酩汀大醉,路都走不了,還是小公爺親自接回去的。

傅氏為顧明淵定下了劉侍郎的二姑娘。

以及有媒人上英國公府,替平昌侯的嫡次子周子垣來說親,想跟顧三姑娘促成好事,只可惜被傅氏給拒了,究其緣由,竟是那平昌侯夫人太過溺愛嫡次子,事事操心,傅氏怕余晚媱嫁過去就成了老媽子,遂不同意這樁親事。

但除了平昌侯府,仍有別家遞庚貼。

這期間,顧三姑娘卻往鄉下莊子散心去了。

陸恆一能下地走動,就趕忙去了英國公府。

顧淮山跟他吵過一回,這次他來,仍有不待見,但見他蒼白著臉,又冷不下心,只說道,「不在家中養傷,往這兒跑什麼?。」

陸恆神色閃過局促隨之正經道,「晚輩是來求娶您的三姑娘。」

說話間,他身邊的墨硯遞上來庚貼。

顧淮山半拉著臉,真接過庚貼來看,看完按到桌上,愣是不做聲。

陸恆的手心出汗,脊背挺直,他斟酌了好一會兒,甚是認真道,「晚輩年二十六,父母俱離世,家中無手足,亦無妾室通房,偌大家業僅缺一主母持管,晚輩心怡三姑娘已久,只盼您成全,以後定與她夫婦相和,絕不叫她再受半分委屈。」

顧淮山仍沉著臉,那晚陸恆同他說過的話,他一直心有餘悸。

他揮揮手,讓四周的下人退走。

陸恆也讓墨硯出去。

那些個下人都是府里的人精,聽到了陸恆這話,轉頭就有人往明德堂去。

堂屋內。

顧淮山手撐著額頭,很是氣憤,「你這是在逼我!」

「您就怕成這樣?」陸恆問道。

顧淮山心有戚戚,「東宮心思難猜,我不能冒險。」

「您冒險什麼?您只要繼續過著逗鳥看花的閑淡日子,不參與朝政,您一點兒事都沒有,」陸恆慢條斯理的說出來,長長的眸盯著他,神色發冷,「您的晚節不保都沒人在意,您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您難道還盼著東宮繼位后,能留您好活?」

顧淮山老臉一訕,「你還有沒有一點尊師重道的禮數。」

陸恆置若罔聞,「您德高望重,學生遍布朝堂,東宮若真是下一任君主,頭一個便不會放過您,您比晚輩多活了這麼多年,莫非這也看不出?」

若在從前,顧淮山確實看不出,他是在私德上有虧,但他對東宮是實打實的忠誠,一心為東宮籌謀,當年太子勢弱,他被聖人指給太子做先生,顧淮山教過很多學生,京中多數權貴子弟都桀驁不馴,即便如陸恆這般謙遜得體,也不會在他面前顯露卑微委屈。

太子不同,當年的太子不得聖人疼愛,性格卻甚是乖巧可憐,聽話懂事,顧淮山教導他極舒心,有一次皇后因瑣碎小事被聖人禁足,太子躲在東宮哭了整整一天,顧淮山找到他時,那兩隻眼睛腫得賽水泡,撲到他懷裡嗚哇哇的哭著說沒人幫他救母后。

顧淮山是個心軟的人,就這麼答應下來,幫他扶持他。

太子日漸長大,對顧淮山仍然敬重,英國公府的恩賞從來都是京里唯一份的,顧淮山並沒想過等太子繼位后,借著朝中學生暗中操控朝政,在他眼裡,太子只是他教過的學生。

只是自從三皇子被驅逐出燕京后,東宮的態度變化太明顯了,尋常恩賞減少不說,往日閑暇時分,太子也會請他入宮閑談,近來太子雖還喚他先生,卻已隱隱有高位者姿態。

顧淮山還沒蠢到看不透的地步,「你也是我的學生,我為何要將窈兒嫁給你?」

陸恆寒聲道,「因為我們兩家已經上了一條船,要死一起死。」

顧淮山驚愕的張大眼,「你、你小子威脅我!」

陸恆垂著眼不動。

顧淮山蹭的站起身,手指著他,「我怕你不成!」

陸恆面色鐵青,「她不能嫁給別人,她只能嫁給我。」

顧淮山的鬍鬚直抖,「反了!反了!」

他在屋裡走來走去,氣的恨不能把陸恆暴打一頓,卻又無計可施,就在他快泄氣時,傅氏抱著歲歲過來敲門,顧淮山忙將門打開,陸恆就見傅氏懷裡的歲歲又大了點,白白嫩嫩的,嘴裡咬著細軟的糕點,也吃不了多少,沒咬幾口就鬆了。

傅氏將歲歲遞給陸恆,陸恆伸手抱住,歲歲不太認得人,他們相處的時間不多,這回剛被他抱住,就癟嘴嚎起來,嘴裡叫著,「母齊!母齊!」

陸恆是知道余晚媱出去散心的,只是驚奇她沒帶歲歲走。

傅氏紅著眼睛揩揩帕子,將手裡的點心再遞一個給陸恆,陸恆喂到歲歲嘴邊,這小傢伙聞見香就忘了嚎,小嘴巴巴嚅著,吃的停不住。

傅氏笑道,「有了吃的就忘了娘。」

歲歲不知愁的眨巴著大眼睛,還衝她咯咯笑,小嘴兜不住糕點,口水跟著流。

陸恆用白巾子給她抹臉,想象著余晚媱照顧她時的溫柔,做了母親后,她的眼裡只有歲歲,不再給過他半分眼神。

他也想笑,沒笑出來。

傅氏拉著顧淮山坐倒,斟酌著話道,「瑾瑜,窈兒出門散心去了,臨走時特意囑咐我,讓你把歲歲帶回陸家。」

陸恆眼睫抖動了一下,視線落到歲歲頸上的長命鎖,上次歲歲抓周時,他就注意到了,那時心裡只感到高興,她願意給歲歲戴長命鎖,她心底承認他是歲歲的父親,這是好事。

可她不要他們父女了。

陸恆心口鈍痛,淡淡問道,「她何時回京?」

傅氏道,「她去的碧水庄,離京里算不得遠,也就玩一兩個月再歸家。」

到時她也給余晚媱挑好了夫婿,回來就可以成親。

陸恆扯一下嘴角,「她帶了誰出門?」

傅氏回道,「窈兒誰也沒帶,我打發了幾個婆子和小廝跟著,不會出甚事。」

陸恆心中不安放大,她知道了顧淮山嫌她累贅,想將她隨意嫁出去,她明明對顧家已經失望透頂,歲歲都交託給了他,她已沒有理由再留在這裡。

從前她能逃出陸家,現今她也會離開顧家。

陸恆陡然起身,「我要去碧水庄看看。」

傅氏猶豫著,「她只是想清凈。」

「老夫人,您是最疼她的人,怎麼會不明白,她想要的是什麼?」陸恆道。

傅氏錯愕,余晚媱想要什麼,她被陸恆傷過,在陸恆死纏爛打下有了回頭的念想,然後被傅氏掐滅了。

她說她不想嫁人。

這是真話。

若逼她……

傅氏急忙起身,和陸恆道,「我這就將她接回來。」

她只有這一個女兒,弄丟了十五年,終於找回來,她不想再丟第二次。

——

從京里到碧水庄差不多隻用一個時辰,陸恆和顧淮山夫婦下馬車后,那莊園里的租戶趕緊畢恭畢敬將他們迎進來,不多時,跟著余晚媱來的婆子和小廝們都站到堂前,個個兒直哆嗦。

傅氏顫著聲問,「窈兒呢?」

那些人撲通跪到地上,一個膽大的婆子哭道,「回老夫人話,三姑娘進了莊子說讓奴婢們別總跟著,奴婢們看她常在屋裡呆著,也怕打攪了她,便沒敢靠近,可、可前兒有婆子進她屋送換洗衣裳,卻發現三姑娘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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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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