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陸恆獃滯著,在她主動吻上來時,幾近迷濛,想說話,她抱住了他的腦袋,手繞進他的衣襟里,與他臉貼著臉,眼睫近的在他臉上拂過,再和他的睫毛細細密密纏結,她在他的眼中窺見了自己,陌生的可怕,像只不知廉恥的妖精。
然而她沒有停,弓著背跨坐住,衣衫垂在臂彎,她捧起他的臉吻住,很輕很細的氣音流出,「別說話。」
然後將他抱緊,嗚咽出聲。
陸恆繃住了身,任她肆意妄為,分毫不敢亂動,他還記得她那麼多次的抗拒,她不喜歡他的觸碰,也不喜歡他親近,他不能叫她再厭惡。
腰上的傷越來越疼,卻壓不住燥火,他看著她趴在身前發抖,墨發鬆散全數垂在他掌中,她仰著頭一遍遍在他唇邊印,皺起的眉頭又嬌又委屈,艷色過盛,她像難以承受這苦楚,一口咬在他唇上,最後氣力撐不住,伸長了細頸倒在他懷裡,
陸恆眼底血絲密布,傷口徹底疼麻了,他的神魂卻都在懷中的女人身上。
屋裡有短促的呼吸聲,不知過多久,窗外漸漸黑下來,婢女在廊下掛上了燈籠,隔著窗紙,屋內隱約可映著光。
雪白的足才踩到地上,足的主人便失了勁往地上摔。
陸恆連忙伸臂攬住她的細腰,將她托住,昏暗的光線下,她懨懨的依靠著他,疲弱的引人生憐,陸恆心底猜不透她的想法,但如今他們亂成這般,她應是心裡有他的。
走到這一步,無論她願不願意,他都不會放手。
不及他開口。
余晚媱將他手拿開,腳踩在地上,胡亂撿起衣服往身上套,直將斗篷穿好,遮住面龐,她才用極平靜的語氣道,「我會讓歲歲回陸家。」
陸恆愕然道,「……你什麼意思?」
帷帽遮住了她的臉,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聽她低啞著聲,「別纏著我了。」
陸恆猝然想起身,腰上的疼讓他站不直,良晌跌回去,他猩紅著眸緊緊盯著她,「不可能。」
他看著她側了側身,隨即亦步亦趨朝外走,她走的不太穩,但她沒有停,直快到門前。
陸恆焦急了起來,強忍著巨痛起身,可還是摔回去,他只能求她,「別走!」
那纖細身影在門邊定住,沒有回頭,也沒有回話,只那麼站著,就在他快生出奢望的剎那,她拉開閣門,抬腳跨過門檻,走了。
陸恆心尖乖戾與難受暴漲,他要娶她,他要去英國公府提親。
丫鬟舉著琉璃燈盞放到屏風外的圓桌上,看不見屋裡的情形,道,「侯爺,有位自稱錦衣衛僉事的大人過來了,您見不見?」
屋裡亮堂起來,有些刺眼,陸恆抬手遮住眼睛,「讓他進來吧。」
話落他眼睛適應了光亮,先從床畔隨意扯件衣袍披上,才注意到地上,他的褻衣不見了,倒是躺著一塊水紅抹胸,方才屋裡暗,她急著走,大概沒看清就胡亂抓著衣裳穿走了。
陸恆想起胡鑲要來,急忙伸手揀起抹胸往枕頭下塞,不想胡鑲進來還是看到一抹紅,雖沒看清是什麼,但見地上有血,他嘴巴上也有印子,自然就想到什麼香艷樂趣。
胡鑲弔兒郎當的走過來,笑嘻嘻道,「陸大人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都傷成這樣了,還想著女人呢。」
他嘖嘖嘴,往屋子裡看了一圈,見不著那美人兒,心更痒痒。
陸恆示意他坐。
胡鑲坐到玫瑰椅上,提著茶壺倒茶,翹著二郎腿品茶,「聽見大人受罰,下官真是心痛,不過是養個把女人,這京里哪個爺們兒沒幹過?」
陸恆挑起眉,「胡僉事也干過了?」
胡鑲抹了抹嘴唇,「這要我怎麼說呢?女人嘛,玩玩兒得了,我這身份敏感,可不敢真養外室。」
陸恆彎笑,「本官也沒養外室,胡僉事信嗎?」
胡鑲嘶的一聲,「回京時,您的船艙內……」
陸恆勾一邊唇,沒答。
胡鑲看著他的表情,心下揣測,照著這情形,那美人兒不定是被他養在外頭,說不準在威遠侯府內。
陸家清貴,本來就有不納妾的規矩,想來那美人兒他也玩膩了。
為著虛名,這美人兒可不就是不能出現在人前么。
男人最懂男人,若他現在找陸恆要這個美人兒,應當不會被拒了。
胡鑲沒有立刻開口,只故意唏噓道,「陸大人也是倒霉,三皇子屬實過分,自個兒做的錯事,跌了跟頭,還故意叫曹國舅去聖人跟前告您私養外室,說來說去,倒是下官牽累了您。」
陸恆懶得聽他挑撥,想轉身剛一動就牽動腰上的傷,痛的他直皺眉頭。
胡鑲故作可憐他,「這朝里也就屬大人最實心眼,誰不是早早摸清情勢,要不向著三皇子,要不向著其他皇子,也就您沒這個想頭,這一不小心就叫三皇子給報復了,下官是心疼您。」
陸恆眼睫耷拉,「三司公正嚴明,自然是不可能向著誰。」
胡鑲過來是探口風的,最好能趁這次機會讓陸恆站向東宮,這樣三司中有了人,就不怕往後舊事重提了。
胡鑲噗嗤著,「陸大人確實是個廉潔奉公的好官兒,可好官兒也得有靠山才能走的遠,三皇子是離京了不假,曹國舅還在京里呢,這回是運氣好,聖人沒捨得辦您,下回呢?」
這差不多是跟他明說了要向東宮尋求庇佑。
若是以前,陸恆一定會不假思索的回絕他,現時陸恆的想法已大有轉變,這朝堂暗流涌動,僅憑他一人不可能撥亂反正,他需要蟄伏。
皇權至上,那就先將這依靠皇權的腐肉剔除。
陸恆做出遲疑,一時未有言語。
胡鑲便看出他心動了,便擺起譜,「下官是個粗人,要在府中擺宴,可府里下人終歸不盡心,想跟大人借一二名婢女入府幫忙。」
陸恆兩手互握,垂著眸掩去眼底陰厲,「胡僉事想借誰?」
胡鑲想起那抹窈窕嫵媚,面上一時蕩漾,「自然是跟著大人從江南回京的那名美婢。」
陸恆輕輕的啊了聲,「本官此去江南,帶了不少人回京,倒記不起胡僉事說的是哪個,我叫他們出來,您自己挑吧。」
胡鑲心想著他還真是艷福不淺,帶了那麼多女人,嘴上卻笑,「也成,有勞大人了。」
不及一刻鐘,屋裡站了一屋子下人,小廝站一排,婢女站一排,小廝暫不提,只說婢女們,身上穿的都是那日胡鑲在陸恆船艙內看見的那個女人身上的裙子,連顏色都一樣,他順著這些婢女看,沒一個稱的上美人兒的,正經有點模樣的還是個半大的青澀丫頭,登時叫他倒盡胃口。
胡鑲做了這麼多年的錦衣衛,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他思索著那美人兒身段很是誘人,便比對著在婢女中搜找,還真叫他找到一個相像的,只是這臉……
那婢女沖他咧了咧嘴,極為樸實的齜牙笑道,「大人。」
嗓門不小,再看她這雙手寬厚,一看就是個力氣大的。
這口味忒重了。
陸恆審度著他的神情,笑道,「胡僉事若是瞧她滿意,今兒就能帶走。」
胡鑲轉過頭先朝地上前,那血是做不得假的,陸恆的嘴上還有女人的牙印,一開始他還覺得是美人兒咬出來的,便是潑辣點也帶勁,眼下看見了這婢女,胡鑲都不由替陸恆感到糟心,再叫這麼粗鄙的女人折騰兩回,估計人都要沒了。
這陸恆莫不是受虐狂吧。
胡鑲唉了聲,手在陸恆肩上拍拍,「改明兒下官帶陸大人去紅袖閣轉轉,那兒的美人多,也叫大人開開眼。」
陸恆淺笑道了聲好。
胡鑲便欲走。
陸恆叫住他,「胡僉事不是說府里下人不盡心?本官的這幾個下人都是幹活的一把好手,你不挑一個帶回去?」
沒了美人兒,胡鑲早沒心思挑婢女,隨手指了一個,「就她吧。」
陸恆睨過那婢女,應著好,目送他們離開。
——
這頭余晚媱趁著夜色回屋,叫了水進盥室,褪掉衣衫才發覺穿了陸恆的褻衣回來,褻衣上有大片血跡,整個盥室都像是染了血腥味,是他身上的,在她放肆的那段時間內,他流了許多血。
所以他才起不來抓她。
余晚媱攥緊那件褻衣,倏忽一把將其扔進衣簍里,合著眸沉入熱水中。
過小半個時辰,她從盥室內出來,進卧室就見傅氏坐在床頭,把歲歲哄睡著了。
傅氏聽見她的腳步聲,眼慈祥的看著歲歲,「這孩子睡得可真香,一點兒也不知愁。」
余晚媱坐下來,凝視著歲歲,小嘴嘟吧嘟吧,才會叫母齊,可能再長大點,就可以清楚的喊她母親了。
傅氏道,「今兒閑著,我邀了陳肅的夫人劉氏來府里小坐,她倒沒看出你是瑾瑜的夫人,一個勁兒的誇你好,那陳氏看來跟陳家也不見得有多親,知道了你是我女兒,都沒跟劉氏說,顯然是後來被瑾瑜趕出陸家后,就再也沒回陳家,也沒和劉氏搭過話。」
余晚媱輕輕扶著歲歲,歲歲兩隻小手抱緊她,極依賴,她似沒聽到傅氏說的,慢了半拍對傅氏道,「母親,我想將歲歲送回陸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