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曖昧

第二十九章 曖昧

燭光之下,鑲嵌著幾顆明珠的簪子巍然不動。

程思同眼中泛出疑惑之色,將簪子往火光下又送了送。

顧十娘看到他這個樣子,心領神會,只是她也閉嘴,只看程思同怎麼說。

「請顧姑娘先稍等,程某馬上就把這其中的奧秘研究透徹。」

程思同看了看她,明明已然心慌卻還要故作鎮定,明明那掌柜的說這簪子靠近熱源那珠子便會綻放成朵朵白色曇花,這怎麼就不變呢?

「這簪子給誰的?」

「送你的。」

程思同條件反射說道:「可是……」

「那就替我戴上吧,唔,這會兒不行,我剛洗完頭。」顧十娘道:「我先收在匣子裏,珍而重之地放好。」

「嗯,吶。」

程思同簡直要手足無措極了,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擺,好像放在哪裏都是錯了,十娘似乎是看出他的窘迫來了,這是給他台階下呢。

「你不要介意。」

「嗯?」顧十娘抬頭看他,燈光下的容顏格外柔美。

「不是什麼好東西……」

「哦~」顧十娘點了點頭,道:「簪子的成色、製作工藝都十分粗糙,連材料也是最廉價的銅絲,上面鍍了一層薄銀,過不了十天半月便會褪色生鏽。」

買來的簪子被貶得體無完膚,程思同更加局促,有點暗恨自己不過腦子,早就該想到十娘是有名的富商,好東西看了無數,不會看上他買的這種劣等貨。

「對不起。」

他現在只怕顧十娘生氣,覺得自己送的東西玷污了她的身份。

如今想來,說什麼開花不開花的也應當是被騙了,哪裏有簪子是會開花的。

「你道歉幹嘛?」顧十娘歪著頭看他,道:「只要是你送的東西,我都喜歡。因為我知道你此時送的是你這顆心,而不是任何其他的身外之物。」

顧十娘伸出食指點了點程思同的胸腔,看得程思同整個人又傻又愣。

「十娘,你,你是……」

「晚上睡地上冷么?」顧十娘轉身假裝收東西。

「啊,不冷,我身體很好,最近常在田裏干農活,身子還比以前壯很多。」程思同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豪道。

「你冷!」顧十娘轉過身看他,神情冷淡。

「你一定很冷。」

「我不冷啊。」程思同笑道:「十娘,我不騙你。」

「……行,那你今夜的地鋪鋪得好些,記得離床邊遠點,我起夜怕絆倒。」

「好!」

程思同高興地應下了,道:「十娘,你頭髮還在滴水,我幫你擦乾。」

說完,便顛顛地拿了一條幹凈的巾子來,站在顧十娘旁邊,巴巴地等她同意。

顧十娘瞥了他一眼,默不吭聲,但還是往前挪了一個位置。

程思同臉上一喜,在顧十娘旁邊坐下,顧十娘的長發垂到了膝蓋以下,烏黑濃密,需要一根一縷地細細擦拭。

程思同呼吸都繃住了,動作都十分謹慎小心,生怕拽到了她的頭髮。

顧十娘坐得無聊,想挪個位置,又怕身後小心翼翼的人多心。

「我床邊的書,你能不能幫我拿一下,我想看一會兒書。」

「好。」

程思同將巾子放到一邊,提醒道:「那你先不要動,小心頭髮沾濕衣裳。」

「嗯,去吧。」

程思同一轉身,顧十娘就把快速把窗戶打開,勾起腳邊的書,斜躺在軟榻上,將整張軟榻佔得嚴嚴實實。

程思同拿完書回來,就看到顧十娘頭髮掛在軟榻邊上吹風。

「我累了,躺一會兒。」

顧十娘從書邊上露出一隻眼睛,說道:「你先休息吧,方才麻煩你了。」

「嗯。」

程思同有些失落,「這書?」

「哦,我方才記錯了,要看的這本正好放在身邊,看看我,反倒叫你一通好找,真真我的不是。」

這種碰不到抓不著的疏離感又來了,程思同應了一聲,看了顧十娘好幾眼,那人卻是一心沉浸在書中,不敢賞一眼給他,或者是她知道自己在等着她施捨給自己一個眼神,但執意不給。

「我去把明日的柴劈了。」

「?」顧十娘道:「外頭下着雨。」

「無事,我就喜歡劈柴。」程思同頓了頓,道:「我怕你等一會兒不小心睡著了沒人叫醒你,在這躺一晚上你定會受涼,我……小土豆他們會擔心。」

門吱呀一聲關上了,不久就傳來木柴斷裂的聲音,顧十娘手裏的書看不下去,雨天風大,她的頭髮倒是很快吹得半干。

越躺越是煩躁,特別是這屋裏只剩下她一個人,乾脆起了身,披上外衣,帶着雨傘往屋外走去。

東廂房的燈還亮着,顧十娘想起傍晚與蘇先雲的衝突,突然覺得自己裏外不是人。

傘骨上承受的雨水形成一個圓弧,往外滴落成線。

顧十娘嘆了一口氣,燈籠一搖一晃地朝東廂房走去。

碎裂的茶杯,衝天的酒氣,還有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男人。

顧十娘拿掃帚將地上的茶杯碎片掃了起來,平時旁人碰都不能碰一下,臨了卻能出氣摔個粉碎。

家裏不藏酒,也不知道蘇先雲是怎麼弄來的。

「滾,都滾!」

蘇先雲翻了個身,打了個酒嗝。

「滾,我滾,真實上輩子欠你們的。」

顧十娘不認為自己能拖得動一個身長八尺的男子,方才和程思同鬧得不愉快,這會兒也不好去找他來幫忙,只好取了毯子墊在地上,將蘇先雲像滾球一般轉到毯子上去。

誰知道這個人醒著的時候嘴毒,醉死的時候還會耍無賴。

顧十娘一碰他,他便擺手踢腳,十分不配合。

顧十娘剛洗完澡,卻折騰得滿身是汗。

「蘇先雲,老娘今晚心情不是很好,我勸你不要惹我,自己!乖乖地滾到毯子上去!」

她發完狠,又卸了一口氣,鼻頭有些酸,覺得自己真是命苦。

「我好累,好難受~」

蘇先雲皺起眉頭,無意識地說着話。

「你累,我才累,平時不見你吃什麼東西,沒想到這麼重。」

顧十娘推著蘇先雲的肩膀,想把他翻到另外一邊去。

「我……」

「我什麼我!閉嘴!」

「嘔!」

……

手心被勒出一道道紅痕,是提水木桶的繩痕,蘇先雲吐了自己一身,為了防止明天起來跳腳,顧十娘好心幫他洗了一頓。

柴房的砍柴聲還在繼續,主屋她也不是那麼想回了。

也許快點回南邊才是正道,程思同有自己的生活,她也該回到自己的現實中去,再這麼待下去,她真的怕自己會沉迷。

墮落到這不屬於自己的幸福里。

然而回去的關鍵是程思同恢復記憶。

蘇先雲一大早起來便覺得頭痛欲裂,喉嚨乾澀如同刀割。

「來人……」

一碗水端到嘴邊,蘇先雲抬頭看了眼來人,冷聲「嗤」了一聲,嘴唇貼到碗邊,把一碗蜜水喝盡。

「這麼早來我這,不怕某些人生氣?」

喉嚨的疼痛緩解不少,蘇先雲瞥了她一眼,神色不明。

「早?」顧十娘笑道:「午膳時辰已過了,也就只有蘇大小姐覺得早。」

「你叫我什麼?」

蘇先雲皺起眉,隱約又有要生氣的念頭。

愛生氣不好哄又什麼都要用好的,不是傲嬌大小姐是什麼?

顧十娘挑了挑眉,將碗筷收下,道:「你先把衣服穿上再說。」

蘇先雲瞬間變了臉色,被子之下的身體連條褻褲都不剩。

「我的衣裳是誰脫的?」

他的語氣帶着冷淡和隱隱的不可置信。

雖然顧十娘覺得他的震驚居多。

「我一件一件脫掉的。」顧十娘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看着蘇先雲顏料盤子打翻了一樣的臉,突然提出了一個致命問題。

「你不會還是初哥吧?」

蘇先雲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冷得如利劍。

「顧十娘,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顧十娘冷哼了一聲,將桌上的水壺收走,眼神從上到下掃著蘇先雲裸露的上半身。

「顧十娘!」

蘇先雲眼睛微微發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急的,他從來見過像她這般毫無廉恥的女子。

「白斬雞一隻,我還不屑看。快起來吃飯,小土豆早上沒看到你一直嚷嚷。」

「滾出去!」

蘇先雲忍無可忍,抓起枕頭往顧十娘的方向扔,顧十娘堪堪避過,知道不能再逗下去,乖乖走了。

「請問,這是顧十娘家么?」

院子傳來陌生的呼喚聲。

小土豆將豚豬塞進圍兜口袋,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是顧家哦,伯伯你們是誰啊?」

陡然被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叫伯伯,年方十五的何秀覺得有些荒唐。

「我叫何秀,是鎮上何員外的兒子,十娘是你姐姐吧?我是來提親的。」

「提親?提親是什麼?」

何秀身後跟着一大堆下人,挑着一箱箱聘禮,他不住地往院子裏望,希望能看到想見的人。

那日匆匆一別,他便對顧十娘念念不忘,誰知道顧十娘神出鬼沒,好不容易打聽到這裏,這個小朋友看起來很識禮儀,唯一不好的是問話太多,卻始終守着柵欄不放人進去。

在小土豆將他身邊的管家有幾個外孫都打聽得一清二楚后,一個長相俊美氣質高雅的白衣男子從東廂房走了出來,看到他略微驚訝而後又快速掛上了微笑。

何秀總覺得他這笑容有些不懷好意,讓他後背有些發涼。

「提親是嗎?小土豆,愣著幹嘛,快開門把這位姑爺迎進來。」

「東西抬進來便好,喲!東海夜明珠!西海紫珊瑚!大手筆啊,jdz白瓷杯!」

蘇先雲搖著摺扇,一樣樣清點着聘禮,點一樣便把其來源出處說上一遍,說得何秀滿臉發熱。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尷尬什麼,但是蘇先雲的語氣就像一把刀,一刀刀割着他的心。

他鼓起勇氣,說道:「可否請顧姑娘一見?」

蘇先雲笑了一下,道:「未出閣的姑娘,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何秀臉更紅了,他看着偷偷溜走的小土豆,又看了看一臉淡定坐着喝茶儼然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蘇先雲。

心裏有一股想宣洩卻不得的怒火。

「敢問在下是顧姑娘什麼人?又有何資格決定顧姑娘的終身大事?在下聽說顧姑娘父母雙亡,只有一個胞兄和小弟,您又是?」

他聽村裏的人說顧十娘的兄長以務農為業,絕不是眼前這個白瘦書生樣的精明男子。

「我?」蘇先雲手一頓,眼神恍惚了一下,手指一下下敲擊著桌面,道:「與她同一個屋檐下的人,我若是不同意,你連她一面都見不到。」

他的壓迫感太強,何秀駭得後背冷汗直流,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只想求個親結個姻緣卻要受到如此待遇。

「識相的把東西抬走,人也走,就你那聘禮的檔次還比不上我所見過的三成,也算是你有這個勇氣這個膽量拿出來。」

他的嘲諷越發明顯,何秀的管家想要衝上去理論,卻被何秀攔了下來。

他朝蘇先雲做了一打揖,鄭重道:「在下知道顧姑娘是好姑娘,今日是在下太過唐突,未讓媒人先上門拜訪,讓顧家措手不及。這也是顧姑娘對我真心的考驗,請兄長告知顧姑娘,我定會再來的。」

話說完,又行了一禮,然後帶着人走了。

「狗皮膏藥。」蘇先雲將茶放在桌上,眼看着程思同走了進來,心情越發不爽利,「又來一貼。」

方才何秀上門的時候,蘇先雲酒讓小土豆去通知程思同,將要出門的顧十娘攔住。

兩個人在這件事上非同一般的默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但顯然這麼做就是對的。

敵人的敵人暫時算是朋友,蘇先雲勉強將程思同看順眼,道:「你怎麼同她說的?」

程思同灌了一口茶,胸膛還上下起伏着,方才怕被顧十娘瞧出來,一顆心始終懸在嗓子眼上,。

「我求她給我念書。」

「什麼?」蘇先雲有些不可思議:「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失憶後有些字不認得了,讓她念給我聽。」

「什麼書?」蘇先雲扶額。

「水稻是如何長程成的。」

程思同想到與他農田挨在一起的大爺將皺皺巴巴的書遞給他時的不明神情,突然臉色一變。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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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北侯的白月光她暴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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