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江陵（三）蒲陵城

就在他發獃的時候，同行的趙遠猛的拉了他一把，直接把走神的趙凜拉回了現實中。

趙凜側過頭問道：「猴子，發生了什麼事？」猴子是趙遠的綽號，因為長的高廋所以大家都叫他猴子。

趙凜話才剛說出口，相對平靜的官道上頓時就嘈雜起來如同炸了鍋一般，人喊馬嘶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他回頭望去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見從遠處奔來三名騎兵，為首的一人高舉著一面長條形的黑旗，旗幟迎風招展上面繪著一個背生雙翅的猛虎，那老虎栩栩如生彷彿下一刻就要從旗幟上撲出來咬人似的。

三名騎士一前兩后，面對的官道上的人群絲毫沒有減速依舊向前飛奔著，那為首的騎兵騎術精湛只用雙腿夾着馬腹一手擎旗一手執鞭，遇到躲閃不及的行人便直接一鞭飛去，被打的人慘叫一聲霎時間皮開肉綻，長長的馬鞭依然在空中噼啪做響。

直到三名騎兵消失在眼帘里趙凜才收回目光，讓他驚訝的是三人的鎧甲着裝皆是十分精良，在記憶中普通將領穿的也不過如此。

「這些是什麼人，如此飛揚跋扈？」趙凜有些好奇的問旁邊正在罵罵咧咧的猴子。

「這些都是武國的飛虎信使，專門馳傳邊鎮急報的。」

趙凜看了看路上如果炸了窩一樣的行人又問道：「哦，這些人很厲害嗎？竟這般對待百姓。」

「我也只是偶爾見過幾次，但聽說敢擋飛虎衛士通行的與造反同罪。唉！我想起來了，這話好像還是你以前告訴我的，你忘了嗎？」

「這個！可能是前陣子傷了頭把這茬給忘記了吧。」趙凜抓了抓腦袋尷尬的笑了笑。

經過了這個風波官道上又慢慢的恢復如常，寒暄聊天的人停了下來繼續向城裏的方向趕去，而被甩了鞭子的人也只能自認倒霉，路邊的牛車停了下來，上面坐着的老者安慰著因為受到驚嚇正低聲嗚咽的孩童。

猴子嘆了口氣甩手示意趙凜繼續趕路，耳邊還不時傳來幾個人的咒罵聲，顯然是因為稀里糊塗挨了鞭子心裏着實不痛快。

趙家村距離蒲陵城總共就半個時辰的路途，上了官道就更近了。兩人腳力又快沒走多一會趙凜就看見了一段並不是很高的城牆，好幾條大道都在這裏交匯，行人也越來越多路口開始變的擁擠起來，趙凜朝着城門看去，顯眼處掛着一塊很大的匾額上書浦陵城三個大字。

和上一世農人商戶們的起早貪黑不一樣，這裏的人們都起的比較晚些，所以集市也是到了正午時分才正式開市。並不寬闊的城門口站着一排慵懶的軍士正無精打採的審視着過往的行人，他們對平常人並不理會只有見到拿着武器的人才會上前去查看對方的過關文書。

城門口人多且雜，有拉着牛馬車家境較為殷實的行人商客，車上擺放的貨物大多被篷布遮蓋着看不清到底是什麼。也有提着捧著陶瓦罐或者竹籃的婦女好像是捧著身家性命一樣小心翼翼的慢慢朝前面走着，還有拖家帶口的老人也有或抱刀提棍的江湖人士。趙凜兩人也排著隊跟了人群的步伐慢慢的通過城門向城裏走去。

蒲陵城在江州也算是比較大的城鎮了，裏面大約住着一萬多戶人家近六萬人口。也就是六萬人的城市裏面卻是商鋪林立，金銀珠寶、貨棧布莊、青樓楚館、茶攤酒肆、店小二在門口忙的滿頭大汗招呼著過往的旅人。

在走過了兩個巷子之後，趙凜看到一個並不空曠的小型場地，於是好奇的走了過去，入眼之處人山人海這裏應該是閑散農商們擺攤的地方。他看見有佝僂的老人正費力的把菜攤上的蔬菜遞給別人，有十二三歲的小娘幫着母親把一捧捧的干棗子用油紙給客人包好，有摩擦著骨刀討價還價的屠夫，也有賣做好的糕點蜜餞的婦人，一時間，販夫走卒，引車賣漿，討價還價，好不熱鬧。

天水碼頭在蒲陵城的西南面緊靠着白蘭江的地方，大大小小的船舶停靠在碼頭邊，五月的太陽溫和的掛在正中悠閑的俯視着這片大地，下面忙碌的勞工們正忙個不停的給貨船裝卸著貨物並不時的用手擦擦流出來的汗水。

「阿凜，你們來了！」

趙凜和猴子兩人剛到碼頭就有一個長著絡腮鬍子人熊一般的青年放下肩膀上扛着的麻袋興奮的小跑過來，看樣子跟兩人年紀差不了多少只是那一臉大鬍子卻甚是茂密，這個正是幾日前一起吃過飯的衛豹，和他們兩人的關係也是極好的。

「阿豹！」兩人也沖衛豹打了招呼，猴子趙遠親密的拍了拍他結實的肩膀。

三人簡單的寒暄了兩句。

「你兩先忙着，我也得幹活去了！」猴子向兩人擺了擺手。

「喂，猴子！晚上過來俺們找家酒樓吃個飯，阿凜康復了也得慶祝慶祝不是？」衛豹的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好嘞！那我先走了，晚上會早點過來。」

三人說話間一個略微蒼老的聲音傳來:「趙凜！小子終於捨得過來了？」

趙凜朝着來人看去，見是一個中等身材的老人不大的眼睛微眯著顯得慈眉善目。「福伯！」趙凜拱了拱手向他施了一禮繼續說道「前斷時間傷了頭，這才恢復過來，沒能來向福伯告假，可莫要生小子的氣才是！」

「不怪！不怪！能來就好了，人活着那個沒點糟心的事情。倒是你生病的這幾日有幾個人來求工的我都沒答應，就覺着你小子幹活踏實！」福伯笑了笑拍拍趙凜的肩膀又去招呼不遠處的衛豹讓他也一起過來。

「那可多謝福伯了，小子感激不盡！」趙凜又說道。

「這話可就見外了，哈哈！」福伯並沒有察覺出趙凜與往日的不同，他在前面領路趙凜跟着福伯和衛豹向碼頭上的倉庫走去。

不大的倉庫里有些雜亂的堆放着商戶們存放在這裏的貨物，有江南的布匹，北方的皮毛，中原的茶葉，各式各樣看的人目不暇接。一些休憩的漢子光着膀子正雙手捧著木質的碗筷大口的扒飯。

「還沒吃飯的話可是有口福咯，前兩日剛換了廚子。」旁邊的衛豹哈哈笑着。

「我敢打賭肯定是沒吃的！他的性子我還不知道，平時的銀錢都恨不得掰成兩瓣花。」旁邊的福伯說完也是哈哈大笑起來。

趙凜有些尷尬「這…！其實是想在城裏吃了再來的，猴子那傢伙急着去上工所以直接就領着過來了。」

「城裏的飯總是要使喚銀子的，還是這裏吃的好，這剛換的廚子手藝沒得說，這幾天後生們都吃的比以往更多了，飯菜總是不夠！」

福伯說着話一邊拿起木勺子給兩人盛飯，然後三人蹲在牆根上也開始扒起飯來。

「那之前的周伯是走了嗎？」趙凜刨了口飯問道。

「哎！西州那邊不太平，據說是他的妻兒被人殺死了，總是要回去做些事情的。也是個可憐人啊！雖然做的飯菜難吃了點，我還真習慣他了，可惜他這一走就更少有人陪我這個老頭子說話咯。」

衛豹咽下嘴裏的飯說道：「福伯，瞧您這說的什麼話。周伯走了也有虎子他們還有俺和阿凜都可以說話不是？」

「哈哈，有你們這話我就放心了，算了，不說這些了快點吃吧，一會還有李家船隊的貨要卸，忙着呢！」

碼頭的活其實倒也簡單就是些耗費體力的搬運工作，靠岸的商船要卸載貨物，離開的船則是要把各式的物件裝上船。

趙凜把手中的箱子放到后倉里，看了看這艘並不大的船，把身體靠在木質的欄桿上歇息一下，旁邊一些忙碌著的漢子會趁著放下貨物的空擋閑聊兩句。有些之前就認識的人也會和他有說有笑的問問受傷之類的事情，然後聊聊這段時間碼頭上發生的一些有趣事情，那家商隊賺的多了那家商隊賠了本，又或許是某家商隊的小姐看上了那個漢子。天色就在這忙碌的時間裏漸漸地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