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次注意

第25章 下次注意

痴人不見月,何以見風情?

他站在原地猶豫了一秒,最終還是轉頭朝著右側的下葬地奔了去。

那邊,有七八個人正在圍著棺材四周鏟土,黃沙飛揚,慢慢將漆黑如墨的棺材覆蓋。

而棺材蓋的縫隙處有一抹紅色的綢帶露了出來,十分惹眼,下人們因為著急將棺材入土,也就沒有再管那條紅綢了。

他疾步沖了過去,長腿一抬,將離得最近鏟土的家丁一腳踢倒。其餘人見到有人來搗亂,全都拿著鏟子來打他,他手腕勾起一人的鐵鏟,旋身一掃,便將所有人都砸暈在了地上。

喜婆和司儀見狀,早就一起溜了,今夜實在是太不太平了,先是有陰物出來作惡,現在又有人來劫新娘,要是再留在這裡,恐怕他們連命都保不住了。反正孟老爺給的定金已經夠他們大半輩子的生活了,還是跑吧。

謝零離雙手推開黑面棺材蓋,映入眼帘的是,一紅一白兩個身影躺在一起。姜夢槐一身大紅嫁衣與孟公子一身慘白喪服挨在一起,看起來是那麼的詭異與不搭調。

而這條露出棺材的紅綢就是成親所用的喜綢,此時它的另一端正被姜夢槐抓在手裡,抓得很緊,生怕別人搶了去一樣。

他攥起垂落在棺材上的喜綢末端,手腕用力,朝上一拉,便將她帶到了自己身邊來。

他扯掉她頭上礙眼的紅蓋頭,拍了拍她滿是胭脂紅的臉,喊道:「醒醒。」

不消片刻,她就睜開了眼睛來。

姜夢槐雙眼迷濛,眼裡還冒著金星,頭疼得不行,她伸手摸了下後腦勺,那個被喜婆用木棍敲打過的位置,鼓起了好大的一個包。

她揉著那個包,盯著眼前的少年,不清醒地說:「孟公子,原來你長這樣啊……還挺好看的。」

謝零離:「……」

他道:「少犯點花痴,或許你會活得久一些。」

姜夢槐:「??」

他嘆了口氣。

「抓緊了,跟我走。」他攥著那條喜綢轉身就跑了起來,朝著剛才程蝶衣離開的那個方向追了去。

姜夢槐還未清醒,就被迫跟著他狂奔了起來,陰嗖嗖的涼風灌入她的頸間,她眼神逐漸清明了起來,看著前面少年隨著發梢飄蕩的紅髮帶,她才喊出了聲:「是你啊,小謝……」

她看著他用喜綢牽著自己,慢慢將暈倒前的事情回想起來,她猛然驚道:「師弟,我剛剛好像發現九夫人了,可是我還沒給她戴上鐲子就被敲暈了。」

謝零離不緊不慢地說:「我知道,她已經跑了。」

「跑了??怎麼又讓她給跑了呢?」姜夢槐有些泄氣地說。

「……還不是怪某人。」他自己小聲嘀咕著,要不是去救她的話,那程蝶衣能跑得掉嗎?

她又問:「師兄他們呢?」

她往四周張望著,見到段京遙他們正在對付地面上爬起來的那些陰物。

這裡是墳冢,陰物本就數不勝數,又因為這場浩大的陰婚而吸引來了許多的鬼魂。它們餓得太久了,想要啃食送葬隊伍里的活人,於是這裡就變成了群鬼亂舞的歡喜地,剛才喜婆想要將他們快點下葬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段京遙他們四個人全部都在那邊馭鬼,抽不開身來救她,所以只能謝零離來了。

「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呀?」她問道。

「追女鬼。」

哦,他口中的女鬼就是程蝶衣。

他們在樹林里跑了一會兒,見到了一座土房子,那房子一看就是很多年沒有人住過了,大門上還結著細密的蜘蛛網。

可是謝零離卻推開門矮腰走了進去,進去后還不忘對她說:「注意腳下。」

「啊?」她低頭看了一眼,結果卻看到一隻死耗子躺在那裡。

「啊!!!」她嚇得大叫了起來,大步一跨,朝著裡面的他撲了去。

謝零離訝然:「還怕老鼠呢?」

她打了他一下,罵道:「你煩死了!你幹嘛要叫我看腳下啊?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它屍體的畫面。」

他很無辜地說:「我要是不提醒你的話,那你豈不是都踩上去了?」

「你就不能說下面有東西,讓我直接跳過來嗎?」她生氣地吼道。

「……我下次注意。」

謝零離心道:做師弟真難。

他們走到了院子里,裡面有三間小房子,姜夢槐現在不太想進去了,怕裡面還有什麼老鼠啊之類的屍體,可是一個人站在外面的話,又覺得太陰森,索性就拽著喜綢朝他身邊又挪了幾寸。

謝零離伸手推開面前的一扇木門,「嘎吱」的聲音響起,門一打開,就有一個不明物飛了出來。

姜夢槐嚇得倉皇後退,她還沒有看清那是什麼,它就已經飛到了外面去。

「追!」

謝零離手上紅綢一繞,便攬起了她的腰肢,抱著她從門口一步躍了出去。

等到姜夢槐反應過來,才明白他剛剛抱著她跑的原因,是因為不想她再看見門下的那隻死老鼠。

原來他說的下次注意,是真的注意了。

出了石頭房子后,他便將她放了下來,繼續朝著林子里追去。

姜夢槐借著月光打量前面飄蕩的那個不明物體,看起來怎麼好像是一件空蕩蕩的衣裳在飄呢?

那東西沒有頭,也沒有腳,就只看見寬大的下裙擺在幽幽飄蕩。

實在詭異。

突然,它不跑了,而是停在了前方的一根橫生出來的樹枝上。

這時,有許多的鬼朝著林子里飄了來,而後面是段京遙他們在窮追不捨。

惡鬼們朝著剛剛那個詭異的不明物聚集,片刻后,那棵樹周圍便圍繞了幾十隻鬼魂。

謝零離鬆開了抓著喜綢的手,朝著鬼群中沖了去,饒是她怎麼喊都喊不回來。

天哪,真是不要命了!

這謝零離捉鬼怎麼這麼積極啊?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謝零離朝著鬼物環繞的中央躍了進去,躍上頭頂的樹枝,看到那件飄蕩的衣裳其實是一件黑金鎧甲。如果他猜得沒錯的話,那件詭異的鎧甲里藏著的就是程蝶衣的鬼魂。

剛剛是她在搞鬼。

他躍上了半空,可是那件衣裳卻突然又動了,它飄了起來,飄到了他的頭頂,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往下壓,從上至下,一氣呵成,那件衣裳便就穿在了他的身上。

姜夢槐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穿著一身黑金鎧甲的謝零離單膝跪於地上,一隻手握著劍柄,長劍豎直插入了泥土中,而他的另一隻手正抬了起來,在擦拭嘴角的鮮血。

剛剛那道強壓下來的力量順著鎧甲一起施加到了他的身上,光憑他現在這具肉/體凡胎,難免抵擋不了那怨鬼的衝擊,所以才吐了一口血出來。

他抬起了一雙微微發紅的眼睛,直視著前方,額前的幾縷青絲被夜風吹得高揚,這樣的他,讓姜夢槐堪堪止住了步子。

穿上了鎧甲的他,眼神都襯得冰冷了許多。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穿鎧甲可以像他這樣好看,那種介乎於少年與成熟男子之間的雅與狠,全都在他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個樣子的他,很像是一個在戰場上殺人不眨眼嗜血如魔的冷血將軍。

如果他早生十年,會不會也有機會去當將軍呢?

她看得失神了,就連後面有鬼張著血盆大口來咬她,她都不知道。

對面的謝零離卻看得一清二楚,他抬手抽出了嵌入泥地里的劍,朝著姜夢槐身側刺了過去。

那隻鬼被銀劍刺穿,隨即便化作了黑煙,散了。

姜夢槐看著那把劍「咻咻」從自己耳廓邊飛過,嚇得靈魂出竅,好半天才緩過來。

謝零離冷著聲音說:「師姐,你又出神了。」

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姜夢槐苦著臉:這真不賴她,隨便換作一個別的女子看到他現在這副樣子,也會失神的,好嗎?

這時,段京遙他們都趕到了這裡,果不其然,原玉迢驚愣地看著地上的謝零離,也像剛才姜夢槐那樣失了神,她指著他道:「謝零離,你怎麼這副模樣?」

賀非常道:「師弟,你從哪兒搞來一套鎧甲護身啊?怪挺帥的。」

謝零離:「……」你看我這是護身嗎?我明明是被害!

沈星眠也說:「謝師弟,快脫下來給我也穿穿。」

謝零離再次語塞。

原玉迢說:「得了吧,就你?別穿得四不像才好笑。」

沈星眠本就是清儒的長相,穿這鎧甲確實是不太合適,會很奇怪。但是穿在謝零離身上就不同了,他的臉部輪廓要立體許多,眼眸狹長又帶著一絲清冷,這鎧甲穿在他身上就像為他量身定做的一樣,將他整個人的氣質都提升了好幾個層次。

他身上這件鎧甲本身就沾有血跡,所以那些鬼們才會圍著它打轉,現如今鎧甲穿到了他的身上來,此刻的他就像一個香餑餑一樣,那些鬼很想撲過來,可是卻不敢。

因為他的身上有一種讓他們感到懼怕的力量,他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總之就是不敢過來。

卻只是圍繞著他在空中打旋。

而程蝶衣也混在了那些鬼魂之中,化作了一團黑色的鬼絮,就像被墨水染過的柳絮一般,那些全都是她的怨氣。

她看著下面的謝零離,竟是偷偷流下了一滴淚來,那淚水都是黑色的。

站在鬼群下的段京遙祭出手中長劍,劍光橫貫長空,將那些鬼們全都擊落了下來,他收回長劍,挑出一紙金紋底符來,打算一招將這些鬼全部燒掉。

謝零離見狀,五指張開,放在地面上,悄悄施加了一個力量。那邊段京遙所站之處的地下便生出了一條黑色的藤蔓來,迅速往上攀爬,藤蔓一化為二,二化為四,四化為八,將他的四肢牢牢纏住,以及他手中的長劍與符紙。

那些藤蔓看起來就像是植物的莖一樣,可是它卻是沒有實體的,只能感覺得到,卻抓不到。

「師兄!」

其他人見狀,全都急切了起來。

四周的鬼們趁機全都逃跑了,謝零離暗自勾起了唇,倘若剛才他不出手的話,程蝶衣就會被段京遙給燒死,他還沒有問到關於那幅字的答案,她還不能死。

今晚他的計劃本來是想讓姜夢槐將金鐲戴在她的手上,這樣她便逃不了了。他早就在鐲子上下了一道禁制,一旦她被捉住,就會對他的問題有問必答,可是姜夢槐卻很不爭氣地失手了。

所有人都跑過去幫段京遙弄那些黑色藤蔓,段京遙對他們說:「點火,用火燒。」

這黑藤蔓果然怕火,片刻的功夫,就被他們給清除乾淨了。

脫困后的段京遙立刻轉身朝著林子里追了出去:「快,追!」

姜夢槐站在原地,在想自己要不要去追,最後想想還是算了吧,謝零離現在受了傷,她還是留在這裡守著他吧。

很快,他們就全都走了,這裡又只剩下她和謝零離兩個人了。

他此刻靠坐在一棵大樹下,面色如紙,眼睛依舊有一絲絲的淡紅。

她走到他的身邊蹲下問道:「你沒事吧?」

他淡淡搖了搖:「死不了。」

就程蝶衣那點怨氣,對付原本的他,其實是一點威力都沒有的,可是他現在是謝零離,這具身體承受不了那些來自怨鬼的怨氣,所以才會吐血。

「那你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吧,我在這兒陪著你。」她說。

謝零離抬起了眼來,目光在她臉上停留,很久很久,才垂下。

陪他?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有人說要陪著他了,記得上一個說這句話的人,還是鳳青。當時他說「既然大人你不入輪迴,要留在這鬼界,那我就陪著大人」,這一陪,就是十年。

姜夢槐見他真的閉上了眼睛,靠在樹上休憩了起來,便也盤腿坐在了他的身側,單手撐著下巴無聊地看著他的臉發獃。

謝零離這一閉眼,竟然睡著了過去。以往的他,很少在有人的時候睡著的,今日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竟然睡了過去,而且還睡得莫名的安心。

奇怪,難不成就因為她說要陪著自己,所以就變得這樣放鬆了嗎?

約莫半個時辰后,他醒了過來。

「師弟,你醒啦?剛剛師兄給我傳聲說讓我們直接回去。走吧,天也不早了,該回去了。」

姜夢槐抬手要來扶他,謝零離卻遽然一驚,盯著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那個蛇紋金鐲,驚恐道:「這鐲子……怎麼在我手上?」

這是鎖鬼圈,可以定住藏在人身體里的鬼魂,現如今戴在了他的手腕上,他就動不了了。

而那個給他戴上鐲子的人除了她還會有誰?

難道她已經開始懷疑他的身份了?

姜夢槐說:「哦,這個呀。我給你戴上的呀。這是賀師兄給你的,你還是留著自己護身吧。」

她本著關心他的心理,才將這鐲子戴在了他的手上的。

「……」謝零離此刻是崩潰的。

他真想好好謝謝她!

他差點就以為自己的身份被她發現了呢。

她還想來扶他,可是他卻出聲制止了她:「師姐,等會兒吧,我還想再看會兒月亮。」

「月亮??」姜夢槐站了起來,仰頭望向愁雲慘淡的夜空,問:「哪裡有月亮啊?」

他也抬眸望向樹葉縫隙外面的天空,的確愁雲遮空,不見明月,他吐著悠長的調子說:「痴人不見月,何以見風情?」

「嗯??」姜夢槐回頭看他,他這話的意思是……她不懂風情?

?!

此刻她的頭頂冒出了一連串的問號來。

所以他說這話的意思是什麼?想跟自己再多待一會兒?

她在心裡猛點頭,肯定是這個意思。

喲呵,這小子的小心思還挺多的哈。

如此深幽僻靜的樹林,孤男寡女共賞明月,想想都覺得愜意。

她的臉突然就燒了起來,羞答答地跑到了前面沒有大樹遮擋的空曠處,仰頭叉腰望天,說:「我倒要看看這月亮什麼時候出來!」

作者有話說:

今日三更奉上,明日不更哈,祝周末開心哦!下一章會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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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白切黑切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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