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千城之城

17千城之城

1

雪花一片一片翻飛著沒入地,追閻城裡死寂般沉靜。

出城時,我知道,路都在看著自己。

洚柏說:「檠顏,你要活著回來。」

我沒有勇挑開那垂著的珠簾,只低低地說了一句,「你見過活著回來的嗎?」

洚柏的面瞬間暗了下去,什麼都沒再說。

我知道洚柏想我活著回來,但我卻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不是輕生,而是歷年來,由追閻城派去千城朝拜的女子,無一活著回來。千城的王妃,一直都是追閻城送去朝拜的女子,待產下子嗣後,就會平安地送回來。但自從有一年一個蕁羽的女子被裝進棺材里抬回來后,以後就一直如此。她們被千城的王放在好的晶棺里送回追閻城,像活著一樣美麗,但卻沒有呼吸。傈顏也是那樣被送回來的。

朝北走,一直向北,不能回。

一回,將永遠躺著沒有為她雪恨;一回,所有千城中的城都將兵臨追閻城。

我檠顏,聽娘說,我出生的那天,整個山莊飄起了雪白雪白的落英。一個卜筮的在門前說,「這個以後會彈琴的孩子一定會救追閻城於火中。」

於是很快,我就被強制地帶到了追閻城的大殿朝見,娘說當時我竟然在大殿笑,一個月的小嬰孩,笑得連大殿專司祭祀的都怕。

娘很漂亮,我和都不及她的一絲一毫,她在我會用左手配合彈《無崖》的時候離開了追閻都城。追閻城那麼多的高手都沒有把她攔截下來。說娘是因為那些死去的女子走的。不過,我不知道怎麼會那樣說。

說這話的時候十五歲,我十三。

我十六歲的時候,被追閻城主送走了。臨路時,她附在我耳邊說,「檠顏,記著,雖然你少了手指,但還是要用你的左手好好練琴。」我站著,看她不回的一直朝北走。

我希望她不要回來,因為只有那樣,她才會活著,才會不讓我見她躺在晶棺里被送回追閻城。

可是她還是被送回來了,她笑靨如花地躺在晶棺里。

「,為什麼要用左手撫琴?」可是她不再回答我了,她只是笑,不管我是否一個。

2

千城的雪從面頰輕飄過去,便帶了些微紅的顏。

那是我的。

我翻卷著衣袖,卻擋不了半點雪的糾纏。我面蒼白,可是我不能用左手彈琴抵擋嚴寒,娘走的那一,我便失去了左手,她拿走了我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她也許是怕我忘了她的囑咐,有一天要是被送去侍奉千城的王,我要用左手給他彈琴。

走進千城的大殿時,我覺得自己已經是死過的了,連一聲「王」都沒有出來,便倒了下去。

娘說:「檠顏,你不要用左手撫琴,千城的任何東西都不會殺你。」

我問:「娘,為什麼?」

一隻暖的手覆在我的額,「你醒了?」

一個子坐在塌旁,他自然是千城的王了。

他說,「追閻城主送來的,怎麼一次比一次柔弱了,次送來的那個暗殺四哥的,還勉強能算是一個用琴的殺手,這次怎麼送來一個沒有半點功力的?」

我看著他,沒有開。

「這麼漂亮的女子,怎麼就生了一個啞女,天妒紅顏嗎?」

啞女?

一個不錯的角!

我在千城了一個被王豢養起來的女子,我的奴婢多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她們的樣子,她們輪流著來服侍我,沒有一個女孩和我一直相過三天。洚柏說的沒錯,這次千城的王,那個矽泠的的確有過的謀略。就是對一個功力全失的女子,他也防患得天衣無縫。

千城的冬天很快就過去了,三個月的時間在我看來是那麼漫長,被送來千城的女子,都是在冬天翩躚而來,然後在夏天的時候被裝進棺材里運走的。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我大概也會被運回追閻城,被運回洚柏的邊。

我怎麼會為卜筮中那個救追閻城於火中的那個呢?而且,從那次我暈倒醒來后就連矽泠的面都沒再見著。

走在千城清冷的宮殿里,踩在那磨的大理石都能讓感到它滲出的殺。我不知道是怎麼在這裡過完她生命里最後六個月的,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再這樣被囚下去,我會瘋掉的。

3

在我決定行動的前一,矽泠來了。

他說,「追閻城來的女子,都會在這段子里彈琴以自娛,你怎麼不彈琴?」

我看著他蹙著的眉,輕輕地搖了搖。

他伸出手來抓過我的手,「追閻城送來的女子都是擅長左手彈琴的,彈琴的時候能把暗殺技施展得至臻至幻,為什麼你的左手會斷了兩個指,而且從不撫琴?」

原來他一直避而不見,是因為我不用左手撫琴。

「我差點忘了你不會說話。」他說完,拿過紙筆鋪在我的面前。

「你什麼時候放我回去?」我寫字的時候,手在顫抖,因為洚柏曾經說,一個高高在的是不允許有去質疑他的決定的。我不是害怕他會把我怎麼樣,而是想到他會不會因為一個卑微的女子的問話而拒絕回答,因為我實在不能忍受這樣等下去。

他笑,「檠顏,你這個不能用左手彈琴的追閻城的女子,怎麼會了我的劫難?」

我並不知道追閻城和千城有什麼淵源,千城為什麼會跟其他的子城那麼和睦,而對追閻城卻像仇敵一樣。我想這些娘是一定知道的,她既然能預知讓我不用左手彈琴而保全命活過這個夏天,就一定知道千城為什麼會殺死追閻城派來千城朝拜的女子。只是我無尋她。

矽泠說,「檠顏,等到過完夏天,我就帶你離開千城,每一任千城的王都幻想有那一天,只不過我比其他的王幸運了很多。」

我不懂,所以只是好好的聽著。

就這樣,子在矽泠每天都來陪我中滑到了夏天的一半,滿園的大理石地的殺已經敵不過那些竟相開放的千嬌百媚的花朵的生。夏天結束之前,我一定要弄清那些是是非非。

矽泠說,「檠顏,「八駿城」的八位城主今天來朝覲,今設宴款待他們,你陪我去吧!好嗎?」雖然他是在徵求我的意見,但是表和透露出來的語卻是那麼不容置喙。

我只好抓住疼痛的左手,點點。今將是一個充滿腥的子,我的左手很久沒有這樣疼痛過了。它總是能顯示不祥的預兆,就像次被送回追閻城前,它也這樣痛得撕心裂肺。

我昂著,用桀驁不馴的腳步丈量著生死之間的距離,一步一步地向設宴的離宮走去。很快我便知道為什麼左手會那般的疼痛,因為在踩進離宮的一剎那,我看見了一雙熟悉的瞳仁。

是洚柏!

「矽泠,今天我要來帶走檠顏。」沒來得及去看坐在北邊的矽泠,我就被洚柏一把拉進他的懷裡。

「你要帶走她?就憑你?」一個聲音傳來,雖然蒼老,但卻蒼勁有力。

不是矽泠?我抬,看見一個老態龍鐘的坐在王位,矽泠必恭必敬的但是眼裡全是戾地站在他的后。

「矽泠,你還想辭去王位帶她離開千城嗎?」那個老問。

「是的。」

「就算現在她被別的擁在懷中?」

「那是我自己和另外一個的事。」

4

矽泠的眼睛很漂亮,我在他睡著倚在他的懷裡時,會不自地去用手去勾勒它的形狀。可是現在它充滿了殺,漂亮得邪妄。

他看著我后的洚柏,「你是追閻城裡第一個敢來千城搶的子,憑這一點,你放開檠顏我會給你留一個全屍。我帶她離開千城時,也會把你的屍體拉出千城之外的地方去掩埋。」

洚柏的笑聲漾開,「你們千城作王的,有幾個真正的帶走過自己心的女子?要是真帶走了,追閻城怎麼會有那麼多好的晶棺?你要是想帶檠顏遠走高飛,又怎麼會放著毫無功力的她呆在毒那麼重的宮裡?你以為你真能帶走檠顏嗎?你的王會讓「八駿城」的八位城主今天來朝覲難道是為了要放你走嗎?」

我看見矽泠的臉變得蒼白,他一下虛弱了下去,但是他的劍已逼了過來。

「矽泠,你要自欺欺多久?難道你也要像你前任的王那樣被囚在離宮的地下以供王那個老魔修鍊?你也想檠顏像她那樣躺在晶棺里被送回追閻城嗎?」洚柏的話並沒有因為矽泠的攻擊而停止。

倒是王位那個,蒼老的聲音有些惱羞怒:「千城的死後,都各歸各自的城去埋葬,你在說什麼?」

「仲朔,我偉大的千城的之王,這句話你怎麼說得出?」

「娘!」我掙脫洚柏的手朝門跑去,而此時,我看見了那從矽泠手中跌下去的劍。

「你?」那個老態龍鐘的也從他坐的王位站了起來。

「檠顏,娘說過你不要用左手為他撫琴,他便不會殺你。」娘平靜的笑著,「只是斷了你這兩個手指。」她有些心疼的撫著我的手。

「她……」

「傈顏是要救她心的,最後用左手彈琴耗盡元而亡的。記住,孩子,不要在千城裡為任何用左手彈琴,追閻城裡那些睡在棺材里的孩子,就是因為盲目的,而被他利用然後死去的。」娘指著那個已經站在我們面前的老。

「你不是被裝進……」

「裝進晶棺里被送回追閻城嗎?哈……哈……仲朔,難道你沒有聽到,我剛才教檠顏不要用左手彈琴嗎?」

「蕁羽,你還敢來?」

「我為什麼不敢?你當可以利用我來用暗殺技對抗伯朔來讓你篡位,我就不敢再來一次千城嗎?」

「你……」

「我怎麼了?這麼多年,你殺了那麼多和千王相戀的女子,不就是一直怪我當冒充蕁蓮嗎?我現在來做一個了斷有什麼不妥?」

「你想來催掉我王的位置?」

「對,而且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次被送來的傈顏和現在站在這裡的檠顏,是蕁蓮和伯朔的女兒……」娘還在那裡說著,我卻已經聽不進去了。

5

娘就是那個傳說里,第一個沒有從千城裡平安活著回來的蕁羽嗎?

難怪娘在我和和彈《無崖》的時候,寂寥地靠在祭月台說,「你們娘親和我也就兩不相欠了。」她站在祭月台,看了一眼,「傈顏,你要記住我給你說的話。」然後我就看見她從祭月台墜入風中,在追閻城那些高手的刀光劍影中沒了蹤影。

我和是蕁蓮和伯朔的女兒?那個在追閻城的拜月儀式,被稱為聖女的蕁蓮?為了追閻城的眾生,甘願在月圓的里被灼火焚的蕁蓮?我和怎麼會是她的女兒呢?伯朔又是誰?我們真正的娘親是怎麼回事?

越想,越暈,恍惚中看見娘在笑,「仲朔,那些追閻城的女子的功力,我今天會讓你一一還回來;還有被你燒死在祭月台的蕁蓮,她一直的,都不是你。」

我想住娘,想告訴她我什麼都不懂,卻突然被一個一把抓住,向離宮外飛。我左手一震,在擦出離宮的門時,我還看見,娘蒼白的臉。

「你為什麼欺騙我?」矽泠冷冷地看著我。

我囁嚅著動了動唇,卻說不出一個字。

「你怎麼會是千城前任王的女兒?你是真的不會用暗殺技嗎?你是寧願來離宮送死也不要開和我說話嗎?」矽泠用力的搖著我,我能清楚地感覺到左手那冷冷的開始四逆行。

「如果今天我拚死帶你走而受制於王,你是不是會馬就離開?」

「矽泠,我……」我怎麼能說我是追閻城暗殺技最出的殺手,我怎麼能說我一直把這個秘密著而害死了自己的,我怎麼能說我剛剛在離開離宮的那一瞬沒有用琴就殺死了娘最的……

「矽泠,你沒有看見她已經中了毒嗎?」洚柏的聲音隱約傳來,離宮裡的喊殺聲越來越遠,我的世界,一切都靜止了。

6

「那些花草是當為了讓追閻城裡送來的女子對千城裡的王臣服,因為她們一用『左手暗殺』,就會中毒。她們中毒的時候使用的招數,會把功力導給控制這些花的。」

「那王剛剛為什麼會被檠顏殺掉?」

「檠顏的『無崖』太厲害,他控制不了,倒被原來吸收的功力噬了。」

「她還有救嗎?」

「她的暗殺技不必靠琴就能置於死地,所以她的毒也……現在心脈盡斷,再逆行三周,就……」

他們的對話在耳邊飄來去,一切都應該平復了吧。

「娘……」了一聲,我的淚卻不知道為什麼掉了下來。

「檠顏,你醒了,我帶你離開千城,我們離開這裡,好嗎……」矽泠湊過來的手放在我的額,這讓我想起他說「等到過完夏天,我就帶你離開千城」時那欣喜的表。

「矽泠,她用暗殺技救你的時候,就註定離不開千城了。」娘冷冷地說,那個她最的最後沒有毀在她手,卻被我殺了,怎麼說,她都應該是傷心的吧。

「檠顏,你是要活著回去的。」洚柏看著我,「記得你離開追閻城的那天,我就說過。」

我笑著,卻再講不出一個字來。

現在回去,追閻城裡那些花應該正開得艷。那在月圓的里我和看見的盛開在祭月台的蓮花,不知道現在還開嗎?我真想像娘一樣,去千城之外看看,在一千個城以外好好的活著,而不是被放在好的晶棺里送回追閻城。

我看見被綁在火柱笑的親娘,我看見幫一個擋了一掌卻笑著的傈顏,我看見那麼多那麼多追閻城的女子,她們站在我邊淺笑。

千城的們都將記得我吧,那個從追閻城來的斷指的女子,毀了那個千城裡最操縱權勢最惡毒的王。

追閻城的們都將記得我吧,那最後一個被抬回去的女子,打破了千城和追閻城的轄制,為他們的驕傲。

也許還會有會講,她在千城的一個作矽泠的王的懷裡死去。

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形容,說她死時笑靨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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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奏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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