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愛,丟在前世
總是落寞。
即使工作繁忙,即使鬧聚餐,即使戀……
心底是空的,徹底空。不知道今生想追逐什麼。
深里常常醒著,掀開破舊的暗綠窗帘,去看街的燈光。
街道很長,燈光無精打採的,在薄霧裡彷彿吞吐著寒。
也會在深里畫畫,畫一個長女子。
她有離的眼神,漫不經心的冷漠,有纖細白皙的手指。但我始終畫不清晰她的容顏。
時間就這樣一年年過去。
有說,無精打採的生,是因為今生只一個來,把心的丟在了前世。
這樣的,終生都只擁有孤獨和寂寞的心靈。
永遠提不起對這紅塵的興緻。
他們平靜的生活沒有給予自殺的理由,但因寂寞提前蒼老的靈魂,使他們在紅塵路步履拖沓。
我,就是這樣一個女子。
我想前世的,他,是誰?
我時常夢見的,是個長女子。
她有凄美的眼神,遠遠地凝視著我,那眼神總是讓我心疼。
我記不清她的衣服,只記得衣袂飄飄。
我很早就開始畫她,但始終都畫不完這幅畫。
我不喜歡所有的娛樂,我的閑暇用來漫無目的地逛街。
感覺在這種離的閃爍的動感里,彷彿始終在尋找。
秋越來越涼了。
我徘徊在羽絨服的區域,漫不經心地東張西望。
一回間,卻見一個女子,臉龐彷彿出現在雲霧裡,非常接近我的前,她在用意識和我說話,我清晰地感覺到了這個。
我嚇了一跳。
再定睛看去,這只是個塑膠模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穿著羽絨服和牛仔,姿態很瀟洒。
我再仔細看她,又見她恍惚間動起來,接近我,和我說話。
我後退了一步,懷疑自己是否寂寞太久,會瘋。
再看她時,見她離的眼神,冷漠的表,金黃的襯托著雪白的臉龐。
一動不動。
她再也不動了。
可我覺得她的容顏是這樣熟悉,以前一定相識。
黃昏又來了。嗑瓜子,「喳喳」的聲音回在只有我一個坐的房子里。
除了寂寞,今我一無所有。像許多個晚一樣。
除了寂寞的深深感覺,其他回憶都輕飄飄若有似無。
這座房子讓我感覺越來越大。
閑暇的時間多,所以一直收拾。乾淨讓它顯得更是空曠。
寂寞不是因為我孤獨,喧囂也無法驅逐我心底的落寞。
曾經戀過,那個孩居住在我的房子里。
那時候感覺這個家並不空曠。
也許我有過,我想,但不願意費心追究。
分手很平淡。
他的工作調動,要帶我走,而我拒絕。於是,他獨自離開。從此再沒有見面。
那時孤獨回歸我的生命,憂鬱像凄涼的秋風輕輕吹過心底,就過去了。
後來有個女伴寄居過我這裡。她喜歡種滿涼台的花花草草。喜歡侍奉幾天就會死的一批又一批的金魚。
再後來,就只有我一個住。我的涼台種的盆栽,整年都不開花,一片碧綠。
她侍奉過的魚缸很久都只有,為累贅,有次我深無眠,到涼台遠望,不小心撞到地,它終於碎了。
冬的子開始旅行。天很冷。火車很空曠。
我旁邊對座的女子,材很窈窕。
我從車窗子的光影里,能看到她的臉。
她有很冷漠的表,綣著兩,抱著膝蓋,盯著窗外一動不動。滿烏黑的長直垂到腰際,雪白的小臉,烏黑的長長的眼睛,紅的唇很是冷艷,細長的雪白的脖子,面掛著一條彩的貝殼項鏈。她穿一件緊的雪白衣,領和袖鑲滿了嬌滴滴的白蕾絲,她有圓潤豐滿的脯和極纖細的腰肢,使顯得嬈嬌媚。一條寬鬆的舊藍泛滿白的牛仔,面鑲滿了各種各樣的袋,穿在她的,不顯得,而更是恬靜了。她有修長白皙的手,兩手扶在背包,那是個白底印幽藍花朵的大包,彩像她的一樣冷艷。
冷漠的女孩子,清傲的神,浮漾著文雅的書卷之。
多美啊!我曾經以為這世最美麗的是風景,但現在,突然感嘆,最美的是女子!
我盯著她看,不必擔心她會現,因為她冷漠而憂鬱的眼神,不停留在任何一個。
她突然離開座位走到廊間,空調風吹起她滿的烏,一瞬間的飛揚,使她若清純縹緲的鬼魅。她走路的姿態,像一朵輕巧的花朵,看不到步態的起伏,輕盈靈巧。
她很快回來,我清晰地看見她的臉。熟悉的感覺,熟悉得幾乎讓我窒息!這讓我的旅途變得像夢幻。
她到底像誰?
我驀然打了個靈,她的變得清晰的臉龐,和我是如此的相像。她的衣服,那是我現在的穿著!我全都毛骨悚然,地跳起來。
列車員走來,問我要嗎?我指著對面的女子,愚蠢地問,她是誰?
我想我會遭到列車員的指責或者冷語,但他轉看看后,又仔細地審視著我,用捉摸不定的語說,小,你是說你旁邊對著的座位嗎?
我說是的。他說沒有啊。
我看看她,她仍然冷漠地若無其事地坐在那裡,看窗外沉的天空。
列車員看著我蒼白的臉,問我是否不舒服。我擺手,他就離開了。
我是一個女子,而我卻深戀著這個美得縹緲的女。
她始終不看我,這使我失落而又寂寞。我想像得出她的眼神,漫不經心的那種凄涼,讓我的心隱隱的痛。
我,我想談,想觸摸的女子。
不管她是鬼魅亦或女,我都她到心疼。
我的旅途因有了她,心裡突然感覺到許久沒有過的暖和安定,彷彿在這紅塵中,這一瞬間,有了生存的理由。
我坐到她邊,她突然不見了,像煙霧一樣,我張皇四顧,終於現了她,縹縹緲緲的,像個影子,坐在我原來的座位,仍是看著窗外,我只能從車窗里,看她凄涼的眼神。
不知不覺,我的臉掛滿了淚。我記起開得美艷絕倫的彼岸花,那樣寂寞的,直到凋零,都見不到葉子,彼岸花,花與葉終生的難以相見,永遠寂寞,就像我和她。她是我的影子嗎?
我這一生,都在自己的影子嗎?
我下車,回到故鄉,我要去看年邁的老祖。她孤獨地居住在我兒時玩耍過的那幾間窄小的祖屋裡,死都不肯離開。每年,我都陪她住些子。
祖有一間房,從來不讓我進去睡,她說,祖輩曾有在那裡面死過,太重,會索命的。它的門,總是關著一把大鎖。
這次回來,祖的記進一步衰退,居然不認識我了,貌地問我是誰啊,怎麼來的。我都逐一回答,我為她做了飯,為她洗腳,像小時候她為我洗腳一樣。
晚,繁星滿天,我的影子,立在牆,她是那個女子,遙望著我,凄涼的眼神,讓我心疼。我突然悲傷,問,你是誰?什麼回答也沒有。我向她走,走一步,她就遠離一步,仍然那麼遙望著我。
我追逐著她,到了祖長年鎖著的房子,那鎖已經銹斷了,我把它取下來,走了進去。
我有大的膽量,很少害怕什麼。這讓我感覺自己好像不是一個女子。
屋子裡很黑,我往前摸索著走,漸漸適應了黑暗,看清了裡面簡單的陳設。一種極其熟悉的感覺衝擊著我的大腦,剎那間,許多畫面飛閃,讓我眩暈。紅袍艷裙的拜堂,揭開紅蓋的一剎,我看見的居然是我自己的臉。對著銅鏡,我終於看清了自己,一個眉清目秀的書生。我的妻子,笑意盈盈地走來,她居然是現在的我自己。盜匪的侵略,闖進了這間恩的房子,我緊緊地抱住了她,把她保護在牆角,我的體,在刀砍中支離破碎。有一刀透過我,砍到了她的頸。我們的靈魂匯在一起,進入了她的體。
安葬的只有她的體,因為我的體已經碎到無法找尋。
在黑暗裡,我又看見了她,凄涼的眼神。我輕聲呼喚她,回到體里來,這麼遙望,我的生命毫無意義。她凄涼地望著我,遊絲一樣的聲音,在房間的團團里迴旋,體只能有一個靈魂,我一直守著你,我在你的影子里。我忍不住悲泣。
這一生,我們只能像彼岸花一樣寂寞。
我們的,已經丟在了前世。
我去看祖,她已經睡著了。
我孤寂地久久佇立在房間里,我的影子隱隱約約地晃在我的后。
我想,我擁有這麼美麗的一個女子體,有著年輕的生命,還有著年邁的祖。
可是,這生,對我來說全是空,幾乎熬不到。
一年一年就這麼下去,時間是多麼漫長。
周圍越來越黑了。
我握起了果刀。
我走進那間房子,把門閂,一片烏黑包圍了我。
我記起了前世的妻子。
記起了丟在前世的。
我看見了她,在團團的里,眼睛里閃爍著悲涼的淚花。
在耳邊唏噓般的她的聲音,不要,不要……
我喃喃說,我擁有這麼美麗的容顏,卻是對我毫無意義的容顏。
繽紛的世界,對我卻是空的世界。
我雙手舉起了果刀,冰冷的「噗」的一聲。
我感覺到尖利的疼痛。
黑里,一片暗暗的液體四散紛飛。
我滑坐下去,倚在了門。
我看到,她的容顏,越來越清晰,閃現在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