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恐懼
一節課過去,天上飄的,人為砸的,回來的同學多多少少都帶了點鵝毛,被教室的暖風一吹,頭髮里,衣領間,手腕上,冷的讓人瞬間回神。
成績還有不到二十四個小時就會與大家來個親切的會面。
同學們稱這節體育課為死亡前的最後一場狂歡!
哀怨的有,興奮的有,淡漠的也有,就是沒有務正業的。
宋晴來的時候,教室出奇的安靜,本想退開教室的那一刻,好好表揚一下被學業折磨了一個學期的小可愛們,連詞都想好了,表情都練習過了,就是學生不配合……
五十個人的教室,趴下了四十八……
剩下兩個女生在討論晚自習后該吃什麼夜宵。
「嘭!」美夢出了bug。
「看來大家學的都挺好啊,迫不及待要放假了!」
「……」
這個時候誰敢說話,要是生命允許,都想停止呼吸。
「郁憶!」宋晴憑藉自己多年的經驗,粉筆頭不偏不倚的打到她的臉上。
從操場回來后,她就感覺教室有些冷,挺困的,一下子都想不清睡了幾節課,這時被粉筆砸醒,頭還有些暈。
法不責眾,一班是整體犯罪,宋晴也不好拎着郁憶一個人的錯不放,看着人起來了,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就讓大家好好自習了。
「你先把葯吃了吧。應該是感冒了。」景擷從書包里拿出兩盒膠囊。
這是晚飯的時間買的,本想讓她飯後吃兩粒,誰知道這一覺連晚飯都錯過了。
「嗯……」郁憶答應了一聲,看着宋晴離開后,又趴下了,不過還是有氣無力的說,「不想吃,困。」
景擷將葯放下,看着她又睡下了,從包里拿出備用的校服外套給她蓋上,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把人叫醒。
三節晚自習都很平靜,老師們大概都忙着出成績,連一向喜歡閑逛的教導主任都放棄出來刷存在感了。
下課鈴打響后,郁憶簡單收拾了一下書包,拿着景擷給的兩盒感冒藥,道了別,就離開了。
雪已經停了,學校的邊邊角角都被清理乾淨。
郁憶將羽絨服的拉鏈拉到頂端,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被風吹的很涼,只是頭暈,走路腿腳發飄,不出意外的話,是光榮感冒了。
教室里景擷愣了一會兒,拍了拍方厲的肩膀:「查宿舍的話,幫我請個假,給宋老師打電話就行。」
說完拿起外套就往外跑。
「你大爺的,你自己不會請,宋晴要是知道我帶了手機,還不得給我沒收。」
「賠你個新的!」景擷的聲音從樓道里傳來。
後面還有方厲抱怨的聲音,只是被罵的人早就聽不見了。
景擷跑得快,門衛大爺還以為哪個壞了粥的蒼蠅要逃課出去,擼起袖子氣勢洶洶的出來準備逮人,一看是眾位老師的寶貝疙瘩,這臉瞬間變得和顏悅色。
「我家裏有事,跟老師說過了,來不及補假條,等……」景擷的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剛出校門的郁憶晃晃悠悠的打開車門,就要離開。
門衛大爺攔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景擷繞過他,一個翻身,躍過了本就不太高的電動門。
「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這事到底上不上報啊,怎麼好學生也凈幹些違紀的事呢。
這邊門衛大爺還在糾結,生怕一個不小心在景擷完美的檔案里留下污點,那邊違紀的人,全力與時間賽跑。
老於性格沉穩,在景家做司機多年,最大的習慣就是閑聊。
趁着他與郁憶閑聊的空間,景擷終於趕上,拉開車門,抬腿上車。
郁憶:「你……不住校了?」
景擷:「有點事,回家一趟。你,好點了嗎?」
老於:「怎麼了,小憶不舒服?」
「沒,今天打雪仗有些累,睡一覺就好了。」郁憶精神不太好,把身旁的抱枕放在景擷肩膀上說,「借用一下。」
景擷的右肩膀一沉,郁憶毫不客氣的靠上來。平常還能聽她說幾句客氣話,這一旦生病了,就只知道耍小性子了。
一開始,景擷以為郁憶就是被風吹了一下,小感冒,見她不願吃藥才追出來,這時再模她的額頭,才知道,是發了高燒。
「於叔,先別回家,去醫院,郁憶發燒了。」
「發燒了?怎麼會發燒了呢?這個時候醫生大多下班了,去哪個醫院啊?」
「有急診。最近的一個就行。」
老於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景擷聽的不是太全,大多都沒回應,郁憶已經燒的迷迷糊糊的了,瑟縮著身子,把原本墊頭的抱枕抱在懷裏不撒手。
城市的綠化帶上還可以看見被堆積的雪花,十點多的夜晚為城市減了速,醫院的走廊里靜的有些瘮人。
景擷輕拍了一下郁憶的肩膀,她睜了睜眼,卻並不清醒。
沒辦法,只好抱着人進了急診室。
電子溫度計雖然有時不準確,但勝在方便。
三十八度六!
醫生給開了葯,景擷又抱着人去了輸液的地方,來來回回的搗騰,病人依舊睡得迷迷糊糊。
感覺手腕被綁的有些緊,郁憶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沒能成功。
等醒來時,已經輸了一半。
白色的天花板,牆皮,刺鼻的消毒水味,快要癟下去的輸液袋,軟管……
景擷只感覺旁邊的人猛地打了一個冷顫,接着給她蓋着的那件外套被扔到了地上。
郁憶不敢看自己的手背,慌亂的把軟管繞在左手上,使勁一扯。
膠帶粘的夠好,軟管和針頭瞬間分開,鹽水順着軟管從上方流下,血液順着針管從手背流出。
景擷迷糊了幾分鐘,被她的動作瞬間嚇醒,想幫她把針頭取出,誰知道剛一碰到她的胳膊,便被她猛然縮回。
手縮回來的瞬間用力過猛,直接打在了旁邊椅子的扶手上,顧不上疼,她慌亂中想用牙把那幾條醫用膠帶扯掉。
「郁憶,你發燒了,你先冷靜一下……」
「我知道!我……我……先拿開……」郁憶聲音尖銳,身體不由的顫抖。
醫生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值夜班本來就煩悶的很,又遇到了個發瘋的病人,看這兩人都穿着校服,剛開始還以為是小情侶吵架,才不配合,可他剛收拾好東西,剛想發火,卻發現病人似乎不對勁。
剛剛睡着時臉還燒的通紅,醒來這才不過幾十秒,血色褪的乾淨蒼白如紙,身體顫抖的如同篩糠,呼吸急促,額頭鬢角不住的冒冷汗,雙手沒有着力點就緊纂著身上的校服,整個人蜷縮在椅子的角落。
明顯的應激反應。
景擷也發現了郁憶的不對勁,抱着她,都不知道事發的原因,更不知道怎麼哄,只能一下下的撫着她的後背。
「先……先把……針,收起來……」郁憶後來直接趴到景擷的懷裏,等呼吸平穩了一些,才能說出幾個字。
「好,好,收起來了。」景擷幫她把汗擦掉,才慢慢的放開。
醫生早已把東西收拾乾淨,去藥房拿了退燒藥,端了杯水,等到病人的情緒徹底穩定才走過來。
「吃退燒藥吧。」說完放下東西就離開了,本來該趁著人清醒,問一下還有哪裏不舒服,只是又怕病人情緒反覆,只能先退燒了。
景擷端起水,把葯拿到她的眼前問:「可以吃藥嗎?」
郁憶先是喝了口水,才感覺自己拿回了身體的掌控權,一時間頭痛頭暈,四肢乏力都來的那麼明顯。
吃過葯,又坐了幾分鐘,醫生過來詢問了一下病情,對剛剛的事情並沒有多問,開了口服的葯,景擷去幫她拿葯,郁憶見他回來說了句謝謝。
「你……」景擷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想了想又說,「回去吧。」
暈血的暈針的都不稀罕,單純的暈針會心慌氣短、出冷汗等現象,只是郁憶的情況似乎更像是害怕,看起來不像是生理上的原因,極有可能是心理創傷,醫生說最好去看專業的心理醫生,只是簡單的接觸,他沒辦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景擷本想問問,但這又涉及到個人私隱,欲言又止,憋的心慌。
郁憶揉揉太陽穴,這個時候也笑不出來,只能儘可能表現得正常一點說:「和恐高,怕黑等行為一樣,我就是暈針嚴重了點。以往做好心理準備,打個疫苗的時間還能接受。」
「那你平常感冒都只吃藥?」其實想問為什麼會這樣。
「嗯,高燒的話吃的葯激素含量高,可能副作用大點。」郁憶還是走不太穩,剛剛休息了有半個小時,頭更暈了,不過還是堅持說,「我一般不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