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喻媽接到孩子，倆婆孫高高興興地回到家裡，開門一看寒寒在家呢。喻媽還挺奇怪：「咦，爸爸在家呢。」
小仔看見爸爸臉上掛著笑容，便高興地撲過來，摟著了：「爸爸，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喻媽聽了心想：得，這天天回家那麼晚，早一點回家孩子都認為是件奇怪的事了。
寒寒摸了摸孩子頭：「今天爸爸沒事就早點回家咯。你乖哈，去做作業吧。」
孩子聽話地去書房了。
喻媽猜想寒寒是有話對自己說吧。她走過來看著小仔正在準備作業的本子，便輕輕帶上門。
寒寒看著媽媽的舉動，笑了起來：「媽，我果然是你親生兒子哈。你就猜到我有事給你說？」
喻媽哼道：「我還猜不出你有什麼花花腸子？」
寒寒笑言：「真是我親媽。」
喻媽：「說嘛，啥事？」
寒寒在心裡組織下語言：「媽，是這樣子的。最近不是有人到法院起訴我嗎？」
喻媽急道：「什麼？你們沒給我說啊？」
寒寒：「這不是怕您擔心嗎？所以沒說。」
喻媽：「那現在呢？」
寒寒：「我和小希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答應對方要求，讓他撤訴。」
喻媽：「那就好。」
寒寒：「但是我們核算了一下，我們要賠對方的錢不夠。所以呢，我想把這套房子賣了，我們一家人都到你那邊去住。除了還債，這樣手頭也可以寬裕一點。」
喻媽吃驚道：「賣了這套房？這房子是喻家留給子孫的念想。賣了不太合適吧！」
寒寒：「可現在真沒其它方法了。如果沒有賠別人，我很可能會被法院判為老賴，以後小仔想考軍校或者公務員都會受到影響。」
喻媽一聽會影響到孫子，忙不迭搖頭：「那可不行。你的事不能影響到我寶貝孫子。那別賣房，把你的車賣了吧。你的車應該可以賣過幾十萬吧。」
寒寒一聽可不答應：「我一大男人沒車以後怎麼混？我去辦事沒個車做背書，別人都不相信我呢。」
喻媽怒道：「你自從辭職以後一直混著，混成什麼樣了？你就不能好好地找個正經班上上？一天開著那輛寶馬車東逛西逛，沒看你逛出什麼名堂。我早就看那車不順眼了，再點賣了早點好。」
寒寒看見媽在氣頭上，趕緊把聲音放柔和：「媽，你沒在外面打拚，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我沒有車真的會被人看不起的。這套房賣了，我保證一定會努力賺錢，給喻家重新買套更大的。媽，求求你了。」
正說著，小希回來了。看著婆婆和寒寒的臉色，心裡猜想著肯定是說房子的事呢。
喻媽見著小希，她拉著小希到卧室關上門：「希，寒寒要賣這套房，你是啥意見？」
小希為難道：「媽，其實我也不想他這樣做，但是現在確實也沒有其它辦法了。他欠著別人的錢，必須得還。不還後果會很嚴重的。」
喻媽：「那賣車呢？為什麼非要賣房？」
小希：「寒寒把車看得比我還重要呢，他不可能捨得賣車的。」
喻媽：「我剛才提了賣車的事，他不同意。可是賣房我內心真的捨不得，畢竟我和你爸在這也住了一段時間，有他的地方我真捨不得賣掉。」
小希抱住婆婆：「媽，對不起。是我和寒寒太無用了，本來你是應該享清福的，可是我們總是連累你……」
聽了小希的話，婆婆忙道：「你別多想了，如果確實沒其它辦法，那就只能這樣了。只是你們過去和我住，你上班就太遠了啊。每天起碼要早起半小時。」
小希聽見婆婆鬆口，心裡既感激又內疚：「媽，真對不起。等以後我一定要好好孝敬您。」
婆婆微嘆道：「錢財乃身外之物。媽不看重這些。只要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齊齊整整地就行了。」
小希感激道：「謝謝媽。謝謝媽。」
寒寒看著母親和小希的臉色，知道母親已經同意了。他內心一陣高興。
賣房既然提上議程，那就得開始找包家裡的一切物件。
婆婆每天和小希把東西分門別類，一件件打包好。小希還細心地在包裝箱外面貼上便籤條，備註好裡面有什麼物品。
寒寒則忙著找買家。
很快，房子賣出去了。小希和婆婆依依不捨地望著合上的大門，倆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彷彿只有這樣才有勇氣離開這生活過的地方。
董芳聽說小希賣房子的事，她馬上找到小希：「你房子賣了錢呢？」
小希：「寒寒拿出還債了。」
董芳急道：「肯定還有剩啊！你們那房子多值錢啊。」
小希：「這我不太清楚。家裡的錢都是寒寒在管。」
董芳有點眼鐵不成鋼：「我說你怎麼那麼傻？你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你要管著錢才對。萬一寒寒拿著錢去給外面的女人用呢？」
小希搖頭：「他不會的。」
董芳：「誰說得清楚？你去拿點錢回來，天一要開家店，錢不夠呢。」
小希問道：「差多少？」
董芳：「二十來萬。」
小希訝道：「二十來萬？他開什麼店需要這麼多錢？」
董芳：「就一小店。」
小希：「小店？他不會是被人騙了吧？」
小希聽了董芳的話知道是想來騙自己的錢呢。她想著如果說是一兩萬，自己還是會幫一幫，這一開口就二十萬，小希可拿不出。
董芳：「哎呀！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店。只是你能幫一弟弟就幫幫唄。」
小希：「確實沒有。現在寒寒也挺缺錢的。」
董芳惱道：「你們倆就是敗家子，他爸留給他的錢都敗光了？」
看著小希這沒什麼油水，董芳轉身走了。
回去路上正好遇見吳阿姨，她扯著吳阿姨的手，惱道：「吳阿姨，你說這小希爸才走沒多久，這小希怎麼就翻臉不認人了？哎，翅膀硬了，已經不把我放眼裡了。」
吳阿姨聽了覺得稀奇，心想你管了小希什麼？為什麼要把你放在眼裡？還是問道：「小希怎麼了？」
董芳：「他們把房子賣了。我說天一正好要開店，問小希借點錢，她說沒有。你說這個姑娘是不是白眼狼，忘恩負義？」
吳阿姨聽了真想翻白眼：「小希的錢應該由她自己做主吧。她們既然賣房，肯定是遇到什麼大事了，你怎麼不想著去問問，幫幫他們？」
董芳一想這吳阿姨一直都愛幫小希說話，今天可真是氣傻了，找她抱怨？
想到這她怒道：「聽說小希腦袋上長了個瘤子，這可真是活該，死了最好。誰讓她們不管我的？」
吳阿姨一聽急道：「天下哪有你這樣的媽？自己詛咒自己的女兒？」
董芳一看氣到吳阿姨了，心裡可開心了，她道：「這不是我詛咒她，是她的報應。」其實董芳還有更難聽的話沒說出來，她心道：「如果小希死了，我是她法律上的合法繼承人，就憑她的房子，我還可以分到不少錢呢。」
吳阿姨不再理會董芳，轉身去給小希打電話問問情況：「小希，你最近身體怎麼樣？」
小希接通電話還沒問好，就問見吳阿姨著急的聲音，小希奇道：「吳阿姨，我挺好的啊。」
吳阿姨輕了一口頭：「剛才我碰見你后媽了，她說你腦袋長了個瘤子，嚇死我了。」
小希想了想，笑道：「哦，有天我去腦科醫院看個病人，在醫院門口看見了董成。可能是董成亂說的吧。」
吳阿姨惱道：「你以後別和這家人來往了，一家人沒一個好東西。你后媽說你長了個瘤，正高興著呢。還說活該。把我給氣的，說了她幾句。真沒見過這樣當媽的，就算是后媽，也應該有良知，哼哼，你家的倒好，沒病她也要詛咒著你生病。我看她的良心被狗吃了。」
小希聽了也不惱，她已經習已為常，無所謂了。她勸吳阿姨：「她們就那樣。吳阿姨，彆氣了。」
吳阿姨想著賣房的事，問道：「那好好的幹嘛要賣房？」
小希想著吳阿姨不是外人，便把寒寒與人合夥做生意，被追債的事說了，然後道：「我想把房子賣了，把債還完也好。不然睡覺都不安穩。」
吳阿姨嘆息道：「你看寒寒這人也真是，不多長個心眼。這錢明顯是被蒙的。」
小希知道吳阿姨是為自己心疼：「這事已經過去了，就不想了吧。我們現在住在我婆婆家，她那兒挺好的。只是我和小仔上班、上學不方便。但是也沒關係，等寒寒嫌到錢了，我們還是要再買套市區的房子的。」
吳阿姨聽了由衷道：「你婆婆真的對你太好了。我看你婆婆比你親媽還親。誒，對了，你親媽那邊有什麼消息沒有？」
小希有點苦惱道：「我表姐倒是經常告訴她的情況。只是她好像並沒有想來認我的意思。我婆婆的意思是我也不要去，怕影響了她的家庭。畢竟她又結婚生了個兒子。聽說她兒子都當兵回來了。分配的單位還不錯。」
吳阿姨：「我上次回老家時聽說她們那拆遷了。你表姐給你說這事沒？」
小希：「說了的。表姐說她們那拆遷款還不少。她給兒子在最好的小區買了一套房，又換了一台車。一家人的生活比原來好了很多。」
吳阿姨並想問問親媽有沒有分些拆遷款給她。聽小希這樣一說應該是沒有的。心想竟然又是一個不把女兒當自家人的媽。
吳阿姨記得有次回老家時聽別人說，小希親媽經常說自己是有福之人，兒女雙全。等以後老了就去女兒家養老。心想既然想著要女兒養老，怎麼不見來認這個女兒呢。以前礙於小希爸在，可能不太方便。現在小希爸走了，親媽也應該出場了吧。況且就算人不來，可是逢年過節給女兒寄點禮物應該是可以辦到的吧。可怎麼聽著小希表姐的話，這親媽好像從來沒有想著給女兒什麼，倒想著來沾女兒的光了。哼，這又來一個有錢只給兒子，有事時想著女兒的媽。心裡一陣惱怒：「小希，你以後要好好對你婆婆，我看她是真心把你當成女兒看待的。真的，對媳婦那麼貼心的婆婆太不好找呢。」
小希點頭道：「是的，我婆婆真的是天下最好的婆婆。等她需要照顧時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我一直覺得我欠我婆婆太多了，她從來都是無條件和我站在一邊。她兒子都吃醋了，說他是撿來的，我才是親生的。哈哈。」
吳阿姨聽著也很開心，又再叮囑道：「那你好好保重身體，把家裡和兒子照顧好才是最主要的。你后媽那你就別管她說什麼，她這人不知好歹的，你就算把心掏出來給她，她也不會說你半句好話的。親媽那你表姐既然說了她不想認你，那就別去湊熱鬧，免得落不到好下場。」
小希心裡還是蠻期待與親媽的相認的。大約十來歲時老白曾給小希說：「你親媽真不是東西，我把你帶來這麼多年了，從來沒有來看過你一次。以後你可不能認她。」
因為從小老白就灌輸著親媽不好的觀念，小希工作以後也不敢提親媽的事。幸好有表姐吳青經常會把親媽的消息告訴小希。但是現在老白走了，小希內心還是希望和親媽有那麼一天可以像親人一樣相處。
吳青一直是小希和秋秋之間的聯繫。她從來都是小心冀冀地對小希傳達著秋秋對她的愛，解釋是因為現實不允許秋秋去找她，所以才沒去相認。
但是吳青也越來越搞不懂小姨是怎麼回事。自從有了兒子以後，好像就不再記得有小希這個女兒了。
吳青想著可能是因為秋秋連生兩個女兒，所以造成了離婚。現在有了兒子自然是寶貝得不行。
吳青這些年一直在旁冷眼旁觀著，直到秋秋家裡要拆遷時，她有意去到小姨家，秋秋正拿著各房開商的宣傳資料仔細研究著。
吳青笑道問秋秋：「小姨，你要買房子？」
秋秋笑道：「是啊，這個折遷款很快下來了。我想著先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給你表弟買一套學區房。這樣他兒子上學時就可以直接讀這裡最好的學校了。」
吳青聽了點頭道：「小姨想得真周到。」
秋秋笑笑：「沒辦法啊，誰讓我是奶奶呢。」
吳青：「你不光是奶奶，你還是外婆呢。」
秋秋愣了下：「外婆？哦，你說小希家小孩。」
吳青：「是咯。你這個外婆也是親外婆嘛。」
秋秋聽著怎麼覺得有得刺耳呢：「他有親外公的嘛。」
吳青笑道：「外公是外公，外婆是外婆。各人盡各人的心意嘛。」
秋秋有點不高興：「法院已經把小希判給他爸了。」
吳青：「法院判了是沒錯。但是你們的親情不會因為法院的判決而中斷啊。小希也是你女兒。我聽我媽說你還給她說過，等你以後年紀再大點就去小希那養老。」
秋秋：「我那是瞎說的。有些人說我只管生不管養。我聽著來氣，故意說去小希那養老，堵他們嘴呢。」
吳青心想原來是這麼回事：「別人說得也沒錯啊。以前我一直給小希說是因為她爸在，怕她爸有想法，所以你才沒有認她。現在小希爸已經走了，我覺得你是應該去看看小希了。畢竟你是她親媽，有你的關心，小希會開心很多。這些年小希走過來太不容易了。現在相認的決定權在你手上。只要你去解釋下，我相信小希還是會原諒你，與你相認的。」
秋秋：「我去認她也幫不了什麼的。現在你不要看我家拆遷了，好象有點錢。這些錢給你表弟換套大房子，再換部車還不夠。等這些事辦好了以後再說相認的事。」
吳青惱道：「小姨，你不能這樣厚此薄彼。你和小希爸已經虧欠了她很多。現在你有這個能力了，你就稍微分點給小希，起碼彌補下你的虧欠。你倆把她生下來，你不聞不問，她爸不理不睬。你們真做得出來。」
吳青氣得深吸了口頭，秋秋並不說話。
吳青想了想又道：「現在你身體又不好，三天兩頭這痛那痛的，表弟正在事業上升期，他那會請假陪你。這一兩年不都是我媽陪你去醫院嗎？上次你住院，也是我媽來照顧你。現在我媽身體還行，等以後我媽也需要人照顧時，誰來照顧你？小希畢竟是你的親生女兒，你現在多想著她一點，我想到時候她也會來盡一個女兒的本份的。別現在讓愛不理，到時候你再厚著臉皮去找她。」
秋秋：「到那一步時再說。」
吳青哼了聲：「喲，聽這意思你還真這樣想。以前沒認可以說是因為有小希爸的原因。現在正是你和小希相認的好時機。你不抓住這個機會，等以後再去找她，你認為她會理你？」
秋秋有點不高興：「她不理我，我就當沒生這個女兒。我又不稀罕她認。」
吳青：「既然你這樣說，那以後我可不再當你的傳聲筒。你也別指望著我幫著你說好話。這些年我已經儘力在維護你在小希心裡的形象。既然你不稀罕，那我也沒必要管了。以後小希再問我你的事，我就實話實說。那以後與不與你相認的決定權就在她手上了。」
這次的談話不歡而散。
秋秋其實也思考過與小希相認的事，但是她偏心認為只要與小希相認，小希就會擁有了繼承自己財產的權力。她只想把所有的財產留給兒子和孫子。拆遷款馬上下來了。所以她並暫時不想與小希見面。但是吳青說得對，兒子、兒媳工作忙，自己生病了都是自家姐來照顧。以後姐照顧不了自己了，自己還是想指望著女兒的。所以說秋秋也是個矛盾體。一方面又想得到女兒的好，一方面又不想為女兒付出。一句話，就是只想獲得權力，而不盡義務。
吳青確實也說到做到，她不再替小姨遮遮掩掩。以前她常幻想著小希和小姨相認后，一大家子逢年過節可以開開心心聚在一起。所以總是對小希強調著秋秋如何想念她，如何愛她。現在看來秋秋並不把小希當回事。吳青便決定實話實說。讓小希自行去考慮是否相認。
小希也覺得納悶。自己是命怎麼那麼差？父親只愛天一就算了。可是親媽好像也不愛自己。特別是最近聽表姐的意思，也暗暗含著對親媽的不滿。以前表姐總是勸自己有空時帶著孩子回家去看看。等小希爸走了，小希給表姐說想回去時，表姐反而讓她別急。說是她親媽還沒有思想準備，緩緩再說。小希聽了表姐的話也不再去想了。反正管他親媽、后媽，自己從來沒有享受過母愛就對了。因為不曾擁有，所以不害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