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姝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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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中大堂放了八張桌子,已有四張桌子坐了人,師徒四人選了東南角的桌子坐了,趁著食物沒上桌几人聽着隔壁桌閑聊。

隔壁坐了三個臨時拼桌的行商,操一口山東口音的蔡老闆是販布的,說河南話的是販瓷器的周老闆,湖北口音的張老闆話少他賣的是茶磚。這幾位老闆正在繪聲繪色講述,朝廷如何出兵圍剿天理教,天理教怎樣膽大包天進攻紫禁城。這一話題儼然是最近的實時熱點,周圍幾張桌子的食客也迅速加入其中討論起來。

師徒四人聽着大家熱烈的討論恍若隔世,為了降服白猿精他們在山中困了月余,現在已是十一月中。李文成聚眾作亂還是九月初,當初雖然算到朝廷肯定要調兵平叛,但眾人無論如何沒有想到,天理教會把事情鬧這麼大。

此時賣瓷器的周老闆,正眉飛色舞的講著天理教進攻紫禁城,「那林清也是膽大包天,沒了李文成支援他還是按商量好的進攻紫禁城」。旁邊一桌坐了四個武士打扮的年輕人,其中一人質疑道:「攻皇城?你老哥聽誰說的,那是萬歲爺住的地方等閑人等能靠的了近前」?周老闆一聽有人懷疑,立馬像斗架的公雞脖子一梗、眼睛一瞪,大聲道:「沒見識了吧,當今萬歲罪己詔都下了,這還能有假」。他這麼一說周圍有懷疑者也不敢不信了,湖北來的張老闆介面道:「老哥我們不是不信,只是那是皇上住的地方,咋就有人敢犯上作亂呢?你給具體說說」。

周老闆一聽有人問細節立馬來了精神,正待大肆渲染一番,同桌的蔡老闆卻率先開口「你們那是沒看見,山東境內也鬧起來了,那些個身上插白旗的攻城拔寨見人就殺!我這看着不好趕緊就奔了直隸,直隸境內調兵正往河南去呢,那人馬海了去了」。

東北角一桌坐着兩個老頭看不出身份,矮個老頭身高不足五尺,用棉袍把自己裹了個嚴實,頭上戴了頂狗皮帽子,連臉也遮住了半邊,只露出一撮花白的鬍鬚表露了年齡。高個老頭就坦然的多,瘦刀條臉高顴骨大眼睛,挺直了脊背坐在那裏不怒自威。兩個人都是一身棉袍可見是關外的老客。

矮個老頭別看不敢露臉見人,可好奇心很強,一聽蔡老闆說完軍隊人多就沒了動靜,馬上催促往下講啊。眾人都是一個心思,可蔡老闆不知道內情講不出新鮮東西,只能尷尬的搓手。周老闆瞬間覺得自己時機到來了,他誇張的挺了挺身子清清嗓子。眾人沒讓他失望所有關注的眼神都給了他,矮個老頭更是沒口子催促。

周老闆擺足了譜,又瞥了一眼尷尬的蔡老闆,這才繼續說道:「別看賊兵勢大其實沒什麼章法,都是仗着飲了符水請了神悍不畏死,聽說幾千人的隊伍攻上了隆德門,眼瞅著就要攻上金鑾殿」。矮個老頭聽說要攻上金鑾殿,立刻按耐不住道:「這不壞了嘛,這是要刺王殺駕啊,就沒有救駕的嘛」?

周老闆一聽還有給捧場的,立馬來了興緻道:「哪能沒有救駕的,就在匪兵攻上牆頭,皇城堪堪陷落之時,但見一員小將白盔、白甲、白旗靠、坐騎白龍馬手使亮銀槍」。周老闆一個亮相,眾人忙喝倒彩!周老闆一愣臨桌的四個後生起鬨道:「你這是趙子龍吧」?

周老闆哈哈一樂「是有點亂啊,不過來的這員小將也不含糊,只見他氣定神閑舉起火槍,只一槍就把帶頭攻上牆頭的匪兵給轟下去了」。矮個老頭連忙追問道:「這小將是誰啊?這麼厲害是當值的侍衛」?周老闆越來越喜歡矮個老頭了,

配合的是真默契。

周老闆搖頭道:「這小將不是侍衛,乃是當今聖上的二皇子」。眾人聽了皆是嘖嘖稱道,大清江山有靠,皇上洪福齊天。周老闆卻道其實皇上不在宮中,當時皇上身在木蘭圍場,否則也不可能讓賊人攻入禁宮大內。眾人這才恍然,怪不得諾大個皇城,竟然被幾千邪教弟子攻破,原來真龍不在禁中。

那矮個老頭果然是周老闆福星,瑟縮著卻又開口問道:「那些天理教的賊人呢?讓他們跑了?領頭的呢抓到了么」?周老闆頗感欣慰舉杯遙敬了一杯,這才開口道:「哪能呢,攻入禁中的聽說都沒跑了,讓人家九門提督聯合禁軍都給拿下了,直隸天理教的大頭領林清在黃村被捕」。

「那李文成呢」?王老三忽然開口問道。周老闆顯然對此事知道的很多,見有人問回道:「自殺了,豫、魯兩地的天理教頭目,抓的抓死的死基本都這結果」。王老三和眾人換了個眼神,低聲道:「看來跑了他祖墳起作用了,要不李四木匠還不翻了天」。梅德瞪了一眼王老三,「吃飯也沒個消停的趕緊吃,吃完好歇著」。

王老三正要懟梅德兩句,卻見客棧老闆來到大堂,他先是給在場的客人作了個圈揖,這才說道:「感謝諸位捧場小店,雲來店蓬蓽生輝,古語說過門是客,諸位既入住小店小店上下當為各位客官竭誠服務!不過有些話好叫各位提前知曉,黃碾鎮近來不太平,已經出了幾宗盜竊案至今尚未告破。為避免各位住店期間有所損失,請各位務必照看好個人財物」。

周老闆第一個跳起來叫道:「掌柜的,我們住店圖的就是財貨安全,現在隨身物品不勞您費心,可我們的貨物怎麼辦?總不能讓我們自己去庫房看貨吧」?眾位老闆紛紛應合,客棧老闆連忙道:「諸位且放寬心,小店已經聘請了護院專門替各位照管貨物」。說着招呼中間一桌的四個年青武士,「這幾位便是小店新招來的護院師傅,從今夜起就由他們負責諸位貨物的安全」。

幾個年輕人抱拳拱手算是和眾人打過招呼了,現場諸位老闆看到都是些精壯漢子這才放寬心。眾人本就吃飽喝得,又讓客棧掌柜的一攪,都沒了繼續聊天的興緻,閑談了兩句也就各自散去。梅德招呼夥計帶幾人到前院定好的房間,夥計引著幾人往前院行去,到了房間一看屋裏只有一鋪冷炕。白巍怕冷忙問夥計「怎麼沒有被褥?這大冷天涼炕誰扛得住」?夥計笑着道:「看師傅說的住店還能凍著客人,只要您肯花錢我們這有法子」。

梅德一聽來了興緻對夥計道:「說說看,貧僧上了歲數還真是需要晚上暖一點」。夥計一聽客人願意出錢,自是賣力的推銷起來,「我們這最便宜的是加雞毛,三個大子兒一筐,幾位師傅有個四五筐應該夠了」。梅德一聽擺手道:「不要,雞毛太臟也不暖」。夥計一聽樂道:「師傅說的是,這第二種是加被褥,五個大子兒一套」。梅德點頭「這個自是必須的,一人來一套,還能再暖點嘛」?夥計高興的說:「師傅這是有心照顧小店啊,那就加火盆兒,一個火盆兒一錢銀子炭火管夠,不過得您自己加碳」。梅德皺眉道:「價錢倒是合理,可這半夜滅了還得起來加碳,而且火盆兒熏人」。夥計臉上笑得如同綻放的花朵,「法師是見過大世面的,我們這上房裏是能燒炕的,只是要三錢銀子一宿,一般客人可是捨不得的」。

王老三聽的直嘬牙花子,「你們這小店不大可是夠黑的,這勞什子上房住一宿才五十文,燒個炕倒要六倍的房價」!夥計收斂了笑容作揖道:「師傅教訓的是,可這是掌柜的定的價我們沒辦法,我勸師傅們還是蓋雞毛吧,便宜而且也挺暖和」。王老三碰了個軟釘子正要發作,梅德趕忙接過話道:「三錢就三錢,咱們燒炕,夥計有熱水么?在來兩桶熱水燙燙腳」。夥計一聽有錢賺也顧不得和王老三鬥嘴了,接過彭初六遞過的銅錢小跑着去了。

不多時三個夥計扛着四套鋪蓋,拎着兩桶熱水兩個木盆走了進來。夥計們鋪好被褥,給木盆里倒上熱水,領頭的夥計對梅德道:「師傅們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我們就在外面生火燒炕」。梅德點頭示意,待夥計們退出屋外這才對着幾人道:「都別愣著了,咱們大家好好洗洗臉燙個腳,早點歇息吧」。

前院漸漸安靜起來,各房的客人逐漸睡去,只有還在燒炕的夥計,照看着熊熊燃燒的石炭。兩個黑影從暗中現出身形一高一矮,赫然是在大堂出現過的兩個老頭。高個老頭展身型跳上房頂,落下竟然毫無聲息,矮個老頭隨後跟上落下時像片輕飄飄的樹葉。兩個老頭一前一後落下,高個老頭一抹臉化作一中年婦人,矮個老頭摘下帽子漏出滿頭青絲竟是個俏皮的少女。

中年婦人開口囑咐少女「你去後院,還是老辦法先迷暈護院,然後把貨物運走」。少女撅起小嘴兒撒嬌道:「不嘛!人家要去前院,前院人多好玩」。中年婦人嗔道:「咱們出來是玩的?唯師平時怎麼告誡你的,這是做事不是玩耍,前院那幾個和尚看着來者不善還是小心點好」。少女還要爭辯,那婦人一巴掌拍在少女屁股上,少女氣鼓鼓的向後院掠去。

這才是群僧住店遇竊賊,雙姝施法不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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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慶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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