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生死界

在廣袤的地面上，若是能從高空中俯瞰，就會看到界限分明的兩個世界，一方籠罩在暗黑色的霧氣之中，光線照進去也會明顯感覺到削弱，彷彿那裡有著吞噬光線的能力，另一邊卻是晴空萬里，隱約可見影影綽綽的建築群，顯然是人類的聚居地。而一道山脈就隔絕在兩個世界之間，也是上層人類和底層人類的分界線。山脈廣闊得彷彿沒有盡頭，由十座巨大的山脈交錯縱橫組成，因此被命名為十方山脈，但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生死界。

它劃分了人的命運，也隔絕了生死，一邊是任人宰割的螻蟻，另一邊卻能高居人上，一直以來，只有實力極強的人才能穿過十方山脈，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流放。只不過凡是被流放到死界的人，就再也不見回去。而山脈的兩側也受到影響，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景象。山脈中有著形形色色的野獸，甚至偶爾會出現龍類，一直以來都是普通人的禁區，但有一個地方除外。這是在最靠近死界的山脈一側，山腰上有一座小房子，房子是用暗色材料製造而成的，在帶黑色的山岩掩映下看不真切，此刻一個老人正匆匆從外面回來，肩膀上扛著一個人，沒任何停頓地踹門進去，將肩膀上的人放在床上，老人的身上滿是血污，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這是一個怎樣的人啊，手臂胸口分別有著一道貫穿傷，背後的傷口甚至可以看見脊椎，右手一片焦黑，隱隱能看見漆黑的指節，全身到處是燙傷和血污，若不是還能感覺到心臟在微弱地跳動，絕不會認為這個人還活著。

老人名叫哈爾，原本是生界的貴族，卻看膩了其中的勾心鬥角，於是用光積蓄穿過十方山脈，在這裡建造了這座房子。不僅僅是想見識一下死界，也是想在這裡頤養天年了。他是在那天看到紅色流星的人，只是由於距離太遠，才沒有被波及，他雖然也會一些法紋，卻只是略懂皮毛。他親眼看到那如同岩漿地獄一般的景象，也聽到了那歇斯底里的笑聲，讓老人一陣心顫。原本他以為，死界雖然貧窮落後，人們也應該相互扶持，更加團結。但他發現自己錯了，死界的人只有一個目的，活著！為了活著哪怕是再親密的人，下一刻也會反目成仇，他見過無數活活餓死在荒野的嬰兒，還見過有人在地上刨屍體充饑，老人是心善的人，也救不了那麼多人，但即使如此，如今這個房子里也有十幾個孩子，都是嬰兒時都被拋棄的孩子，也就是他們運氣好，才能活下來，所以也就沒有經歷過優勝劣汰的殘酷。

老人帶回來的人正是凌天落，波動過去后，老人直接到那個聚集區探查了一下，到處是燒焦的屍塊，焦黑的泥土，但中央的紅蓮龍還是瞬間引起了他的注意，旁邊還跪著一個人，伽勒斯已經沒了氣息，全身甲胄也是殘破不堪，左臂早就消失不見，但可以看到他的皮膚布滿了灰黑色的紋路，是災厄之氣，最終在他耗盡了力氣時殺了他。最後老人才看到一邊坑洞里的凌天落，其實他所在的地方還是很顯眼的，因為災厄劍的緣故，使得他這一小塊區域沒有完全焦黑。老人也不明白為什麼要救他，只是當時在那樣一個環境下，突然看到一個活著的人，心緒或多或少都會被感染。而直到此刻，老人才一下子癱坐到地上，冷汗一直往外冒，那可是龍騎，超脫於人類的存在，就這樣一位龍騎死在這裡，必定會引起整個龍騎兵團的注意，恐怕一大塊區域都會被屠殺。老人雖然儘可能隱藏起自己的氣息，再加上有那麼多屍體和燒焦的氣息掩藏，也是感覺一股寒氣襲來。但既然已經救了，那就容不得他反悔，畢竟他也沒有怎麼接觸過死界的人，若是他能早些了解到情況，也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了。

「哈爾大人，他是誰呀，怎麼傷成這樣？」稚嫩的聲音打破了哈爾的思索。他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小女孩兒已經站在了旁邊。女孩兒有長長的栗色頭髮，十二三歲的樣子，面容清秀，小手揉著眼睛，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哈爾不禁笑了笑，「你呀，怎麼還沒睡覺呢，大家不都睡著了嗎？還有，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哈爾大人，真不知道你從哪兒學來的。」「我睡不著嘛，等到現在你才回來。」女孩兒打著哈欠回答道。哈爾溫和地笑了笑，他就喜歡這種溫馨的感覺。「璐璐，去睡覺吧，等得辛苦啦，這兒交給我就好了。」哈爾摸了摸璐璐的頭，將門打開。「沒關係的，我來幫忙吧。」璐璐清醒了不少，栗色的大眼睛打量著凌天落。「那好吧，你去弄一點熱水來，然後把我的那個箱子拿過來。」哈爾也不再猶豫，將凌天落翻轉過來。最嚴重的是背後的傷，已經看不到血了，都變成了焦黑，甚至還能看到一些內臟在鼓動。相比之下，兩處貫穿傷雖然看起來可怕，但終歸沒有傷到內臟。

不一會兒，熱水和箱子就準備好了，璐璐站在旁邊，偶爾有些顫抖，可以感覺到她內心中的恐懼。但她還是拿著一條毛巾，想給哈爾擦擦汗。哈爾撕開凌天落原本就破破爛爛的衣服，先用熱水清洗背部，轉瞬間就染紅了熱水。然後用刀將凌天落的壞死肉割下來，然後哈爾拿出縫合的工具以及一個奇異的瓶子，瓶子里散發出淡淡的綠色光暈，溫和地生命氣息讓哈爾的疲憊都有所緩解。他將瓶子里的水倒在凌天落的背上，奇異的一幕出現了，凌天落背上突然換髮出活力，肌肉開始蠕動起來，長出肉芽，哈爾則是講這些新生的肉縫合起來，引導它們生長，只是新生的肉卻異常蒼白。哈爾的手突然一抖，凌天落的心臟跳動越來越微弱了，肉體能夠再次生長，可是血液的再生卻跟不上了。再如此下去，新生的肉芽也會腐敗下去。「唉，」哈爾嘆息一聲，事到如今唯有補血才行了，可他又實在有些太老了，血液的活力不足以支撐。

可是一隻修長白嫩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哈爾大人，用我的血吧。我知道你想救他，這裡所有的人都是您救回來的，沒關係的，我可以多吃點東西，血液就長回來了呀。」哈爾沒有馬上回答璐璐。他努力將最後一塊皮肉縫合起來，這才轉向了璐璐，看著璐璐漂亮的臉蛋，拒絕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先試試血液能量是否衝突吧。」哈爾輕輕扎了璐璐手指一下，取出了一滴血液。凌天落的身下已經重新浸透了血液，哈爾直接將那滴血液滴在了那灘血液中，預想中的劇烈反應和血液凝固卻沒有出現，兩者之間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紅光，逐漸融合在一起，漸漸變成了粉紅色。哈爾不再說話，空氣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其實可以不用這樣的，畢竟他也只是個。。。」哈爾最先打破了沉默，卻說不下去了。外人？惡人？或者是一個救不過來的人？他不知道，但璐璐是他看著長大的，對哈爾來說，她就像是自己的親人。哈爾雖然有些善心，卻也不是那種盲目的人，孰輕孰重，還是分得清楚的。所以他猶豫了，甚至有些後悔將凌天落帶回來。「哈爾大人，這可不像你呀，他既然是唯一活下來的人，不也和我們一樣，是被拋棄的人么，而且只是過渡血液給他，不會有危險的。」璐璐故作生氣地道。哈爾釋然地笑了，是啊，自己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先救人再說。只是他並沒看到，璐璐眼中閃過一抹怪異的光芒。

哈爾拿出一根雙向的管子，上面還有一個法紋裝置，可以將血液引導流動。「準備好了吧，來了。」哈爾先將一頭的尖端扎入凌天落的手臂中，血液緩慢的流出來，凌天落的血液呈現為極淡的紅色，顯然是血液稀薄到了極點，而且還不到一半的地方，總量也是少得可憐。哈爾臉色沉凝，另一端飛射而出，刺入了璐璐的手臂。「呀，好疼！」璐璐突然一聲嬌呼。哈爾神色一凜，卻看到璐璐正笑著。「你這丫頭，故意的吧。」哈爾趕忙鬆了口氣，繼續集中在法紋的控制上。只是他卻沒看到，璐璐正偷偷地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她背後的衣襟更是在一瞬間被完全打濕。哈爾啟動法紋，一股柔和的光芒從璐璐體內迅速流出，注入了凌天落體內，受到血液的補充，凌天落的臉色終於好看了一些，呼吸也開始趨於平穩，背後蒼白的新肉也開始漸漸有了彈性。兩處貫穿傷卻開始流出鮮血了，哈爾手忙腳亂地開始其它地方的重生和縫合。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哈爾此刻也是滿頭大汗，終於，在最後一絲鐵線也縫合好后，他重重地坐在了地上，嘴裡喘著粗氣，終究還是太老了，哈爾不禁心頭苦笑。就在這時，哈爾突然感覺旁邊一空，璐璐已經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老人的心又一次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