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色之夢 四之四
四之四羅瓦德之日
「為什麼……又做起了這個夢……這個已經遠離了我的……黃金色的夢……」
茜露望著地平線上太陽朦朧的身影，無心地喃喃自語。
這是回到學院后的第二天清晨。再過五個小時，盛大的羅瓦德之日就將開幕。不過茜露完全沒有因此而感到些許的興奮，她像是著了魔一般，孤單地站在窗前嘆息著。在殘月餘輝的映照下，她的側臉泛起了清冷的光澤，猶如一尊青銅雕像，高貴的姿儀中深藏著孤獨的絲絲縷縷。
幾天之前，自己和洛依德的秘密無意之間被家人撞破，引了軒然大波，並導致了茜露兩天的絕食，幸而索非亞夫人急中生智地喚回了菲琳雯，才令其打開了房門而挽回了一條小命；至於洛依德……不知道和拉姆斯伯爵私下裡交談了些什麼……總之在他們起程離家的時候，父母並沒有表現出想象中的那番暴怒或者冷漠……他們大概是和洛依德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和解吧，當然也可能是自己那瘋狂的行為對他們造成了相當程度的威懾……總之結果還是圓滿的。
只是父母為什麼會突然對洛依德改變態度……還是一個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是因為他的口才出眾？還是因為他的真摯忠誠？總不會他也以死相逼吧？無論哪種答案都無法解釋得圓滿。然而對她的疑問，洛依德只是微微一笑，說了一句「他們都是通達事理的父母」，卻不肯透露具體的細節。茜露對他刻意隱瞞的態度感到氣惱……但是轉念一想，只要父母的態度鬆動，自己和洛依德的關係也就得到了更牢固的鞏固……所以那些細節的存在也就無關緊要了……
但是呢……那天在庭院里的告白……也實在太難為情了吧？我這個……我這個高貴的侯爵次女……拉斯普德的未來繼承者……魔法天才的『「星之茜露」……居然會對自己的騎士……對一個平民騎士說出那種大膽的話……還主動地把嘴唇湊了上去……雖然最後沒有得逞……不對！是沒有讓他得逞……但但但……但是也太不知羞恥了吧！
什麼「我一旦繼承了爵位和領土之後就無法和你在一起了」！
什麼「你要把我的每一個字都刻到心裡去」！
什麼「至少也要證明給我看」！
嗚嗚嗚……我到底是在說些什麼啊！我到底是被哪只蜜蜂蟄昏了腦袋，和他說出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話啊！這樣叫我怎麼再和洛依德住在一起呢！這一定是噩夢！我一定是被噩夢裡的惡魔控制了神智！所以不能承認！絕對不能承認！死都不能承認！就算世界馬上就會毀滅也……嗯……那時候再承認來來得及吧……
而且……人家都已經把話說得那麼明白了……難道以後還要我再主動地貼上去？你可是男人啊！你可是騎士啊！作為守護騎士的你……就應該清晰地洞察我的想法而表現出應有的態度啊！你那種萬年不變的木偶一般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啊！
於是……本已可以坦承相待的一對，卻因為女主角那無聊到極點的強盜邏輯，或者說是她鋼鐵一般堅不可摧的自尊，而再度變得尷尬，甚至越的疏遠起來。
回學院的馬車上，她擺出一張冷冰冰的臉不肯坐到洛依德的身邊，結果是同行的因失眠而貪睡的菲琳雯盡情地享受了一下他的肩膀；回到學院后，雖然免不了同處一室，她也不肯讓洛依德為她梳頭……在這種精神拷問之下，洛依德終於從原先的不知所措轉為了憤怒……
於是……局面最終被擰成了一團亂麻。即便是菲琳雯陪在他們身邊，估計都會因為不知如何應付而落淚。而現在，只能靠這兩個年輕人努力去打破彼此之間的僵局……
但或許這只是杞人憂天吧……茜露在睡了一覺之後，似乎把昨天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但那是因為她被另一塊巨大的岩石牢牢地壓迫住了呼吸和思考的能力。
這是一塊名叫「記憶」的岩石，岩石上刻著一個人的名字：里昂?馮?尤里安。
半夜裡自夢中醒來后，她就再也沒有入睡過，而是就這麼睜著眼睛在床上躺了兩個小時，直到東方隱約露出了晨曦的身影。
或許是因為季節的關係吧……學院的夜晚顯得格外寒冷，即便是窩在被子里都忍不住會瑟瑟抖……茜露翻了個身，向著身邊伸出手去卻摸了個空，這才記起姐姐昨天就回王城去了……
空蕩蕩的雙人床顯得冷冷清清……再加上夜間的低溫……茜露蜷縮起了身子，把腦袋藏到了被子里……
姐姐不在身邊啊……每次有她睡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就既不會害怕黑夜也不會畏懼寒冷……她好像就是我最安全的護身符一樣帶給我無窮的勇氣……但是現在她已經不能經常陪在我身邊了……
如果身邊躺著其他人也好啊……比如說洛依德……
茜露感覺一股莫名其妙的熱量在體內升騰……她抓過自己的枕頭用力地抱緊，然後把臉也埋了進去……片刻之後才驚覺什麼似的放開了手……
我在做什麼啊……居然把枕頭當做了那個傢伙……那個笨蛋！我才不要他睡在我身邊呢！從今天起連靠近床邊都不允許！那個不懂得來安撫我心情的笨蛋！那個不明白女孩子心思的笨蛋！
茜露把繼續枕頭想象成洛依德，然後用力壓緊，再胡亂地扭成一團，然後又朝兩邊使勁地拉扯……就這麼狠狠地欺負了可憐的枕頭一番，最後還是忍不住把枕頭抱在了懷裡……
唉……我到底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為什麼一大早就這麼心神不寧……今天不是學院最重要的節日嗎……卻總覺得要生什麼令人不安的事情似的……
是因為夢到了你嗎……里昂……我一直以為再也不會夢到你了……而你卻三番五次地闖進我的世界……既然如此，你當時為什麼要離開我呢……你像拋棄一張紙片一樣把我拋在了身後，把我們在路娜山脈的誓言拋向了深淵……在我已經把這段記憶封印起來之後……你卻一次又一次地來到我的夢中……甚至出現在了利比安塔湖的試煉幻境之中……來逼迫我作出最艱難的選擇……
如果你沒有離開我身邊……現在我們或許會像以前那樣，每天在後院里偷偷地練習，然後偷偷地溜出去約會吧？雖然那時候父親也是應允了我們的婚事……然而那樣的話……我就不會來到這個學院了吧？我就……不會遇到洛依德了吧？
所以……雖然我無法原諒你……但我也會感謝你……是你讓我在悲傷之中努力地成長起來……是你間接地把洛依德送到了我的身邊……
所以……為了向你表達最真實的謝意……我會把你徹底忘記……然後用心地去愛另一個人……我絕不是在報復你……因為我對你的感謝和我對你曾經的愛慕一樣的真實……
茜露從床上坐了起來披上了外衣，然後躡手躡腳地來到洛依德的小卧室前，把耳朵貼在了門上……裡面隱約地傳來了洛依德均勻的呼吸聲……茜露不禁露出了笑容……
你該想不到我今天會比你起得早吧！看你等會還怎麼像以前那樣欺負我！這次我才要好好地嘲笑你一下呢！
在得意忘形了一陣后，茜露又突然覺得一陣難以排遣的寂寞……
雖然是這麼早就起來了……但是房間里畢竟只有孤單單的一個人啊！如果洛依德也醒了的話……就算是和他吵吵架也好啊……還真是說不出的感覺呢……
茜露在心裡小聲地嘆息著……然後落寞地走到窗前。
雖然月光還沒有徹底散去……廣場上已經能看到清掃著的傭人身影。確實……今天那麼重要的節日，連公主殿下都會親自駕臨……又是瓦爾基里劍士團的工作正式開始的第一天……偏偏自己卻那麼無精打採的……實在是有些不像話呢……
那都是因為夢到了里昂的緣故……
不對！應該說不僅僅是里昂的原因……這個早已經離開我的傢伙哪來的那種魅力啊！都怪洛依德啦！是那傢伙！因為他傢伙的原因害得我失眠才做了噩那種夢……不可原諒！不可原諒啊啊啊！
本以為只是在心裡生一下氣……不過茜露卻是動手先於動腦的性子。在心裡認定一切都是洛依德的錯后，她徑直來到小卧室前「咚咚咚」地砸著門：
「喂！起來了笨蛋！天已經亮了！不要再睡懶覺啦！馬上起床啦！」
小卧室里鴉雀無聲……
你竟敢無視我這個主人！實在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啊啊啊！本來還想原諒你的……今天說什麼都要把你揍一頓！
茜露飛起一腳把門踢開……房間里空蕩蕩的，哪裡有洛依德的人影？
原來剛才聽到的呼吸聲只是風聲啊……
可是這傢伙到哪裡去了呢！難道說是因為生我的氣，跑到外面去住了嗎？
竟然敢生主人的氣？不過是區區一介騎士……你還真是好大的膽啊！現在就算你回來后跪著請求我的原諒……我都不會輕易答應了啊！
不過……無論怎麼想，他都不是那種會對主人動怒，更不可能會跪下來請求自己原諒的人吧？也就是說……自己根本就是在憑空描繪一幕海市蜃樓！
好吧……就算我剛才是頭腦熱吧……那麼他又去了哪裡呢？
自己是在半夜裡醒來，然後就一直沒有入睡……也就是說……洛依德晚上根本就沒有回到房間里來？
糟糕……難道他真的是在生我的氣？
仔細回想一下……之前自己確實做得有些過分……明明之前已經和他說明了一切，回來的路上卻一直對他不理不睬……也難怪他會誤解和生氣……但是也不應該就這樣的夜不歸宿啊！把主人丟在房間里自己跑去外面……這算什麼騎士啊！
小小地埋怨了一陣后，茜露竟然有些傷心起來……
打開房間的大門……走廊上空無一人……
回到窗前……廣場上除了清掃的傭人也不見其他的身影……
去哪裡了呢？又會去哪裡呢？
因為生氣一個人去喝酒了嗎？
還是說……去找露露或者雪莉了？
茜露的眼睛里開始冒火……她實在是太單純也太自以為是了……然而此刻最可憐的是面前的窗戶，在她伸出的魔法杖前有如風中殘燭……
預想中的冰刃沒有貫穿窗戶的軀體……廣場上及時出現的人影挽救了它弱小的生命。雖然天色還沒有亮起，不過一看就是洛依德回來了……
哼哼……回來了嗎……原來你還知道要回來啊……離開了我的房間……你就像流浪的小狗一樣無家可歸了吧……而你這傢伙還不懂得感謝我……還總是讓我一個人留在房間里擔心受怕……像你這樣的人有必要給予一點教訓呢……
茜露盯著洛依德逐漸走近的身影……在確認了距離之後，她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呼地一聲，突然就從窗戶跳了下去……
「你也太亂來了吧！這樣做很危險啊！」
洛依德一邊責備，一邊為她被擦破皮膚的手臂塗抹藥水。茜露紅著臉低聲哼哼著：
「誰讓你不告訴我一聲就擅自離開啊……所以要懲罰你一下……」
「你這樣根本就是在懲罰自己呢！而且我昨天不是和你說過了嗎，因為學院要進行必要的布置，所以我就跑去幫忙了啊。」
仔細想想……他說的還真是實情，但是因為昨天一直在和他鬧彆扭，所以根本就沒放在心上……於是她的臉就更加燙了：
「那……那也許是我不對啦……但是你也不應該徹夜不歸啊！起來的時候見不到你的人影……就覺得非常的……非常的不開心……」
「那樣的話……真是抱歉呢……因為工作太多所以就沒時間回來休息了……不過你也不應該隨便就闖進我的房間呢……」
「誰……我才沒有闖進去呢！我只是擔心你……擔心你做噩夢啦！人在做噩夢的時候可能會傷害到自己的……所以我才想進去看一看啦！」
「是啦是啦……謝謝茜露小姐的關心。不過也希望茜露小姐以後別再做這種傻事了呢。」
洛依德把藥物收進了小木箱子，然後準備開始為她梳理頭，茜露順從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說起來……離學院的慶典只剩下四個小時了呢……」
「是啊。雖然我沒見識過這是怎樣的節日……不過昨晚可是忙得天昏地暗。那麼大的排場，看來真不是一次普通的慶典啊。」
「那還用說嗎，羅瓦德可是傳說中的大魔法師呢！而且這次公主殿下都要駕臨，不慎重對待可不行呢！」
「劍士團的各位也很早就起床去操練了。他們的興緻非常高昂呢……看來都是想藉此機會增加自己的名聲呢。」
「那麼你呢？你也有和他們一樣的想法吧？」
「我沒這麼想過呢……我只要能陪在你身邊做你的騎士就足夠了。至於名譽，地位什麼的，我都不曾去考慮過。」
「是……是嗎……你還真是有夠淡泊呢……不過也只有你會有這種想法吧……對我們而言，名譽可是比什麼都重要的存在啊。」
「那麼……我和名譽相比，在你心中哪個更重要呢？」
「不要問我這種難為情的問題啦！而且……而且那天我不是把什麼話都和你說了嗎！笨蛋！」
「不過……我可是會把名譽看得更重要呢。守護自己的名譽，守護你的名譽……這些都是我堅定的信念呢。」
「是……是嗎……那樣也很好啦……」
雖然心裡滿是失望……茜露還是裝出了讚賞的態度，洛依德卻笑了起來：
「當然是說謊了。我之前就說了，我只是一個是想永遠守護你的騎士啊。」
每當傷心的時候……或者生氣的時候……就會有一種神奇的魔法咒文來安撫她那顆狂躁的心……而且還是一種能即時生效的魔法咒文。這個咒文名字就叫做「我是你永遠的守護騎士」。
真是奇怪呢……每當這個傢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算我當時一心想著「這次一定要殺了他」……也會立刻變成「我這麼不信任他完全就應該被判死刑」……我真的是被他徹底地蠱惑了嗎？這傢伙看起來不過是個木偶……其實比操縱木偶的傀儡師更可怕……
茜露……你要確信！他根本就是用這句話在誘惑你！你可是茜露小姐啊！你不能這麼輕易就被這傢伙迷惑了心智啊！
茜露偷偷地做了兩下深呼吸，把剛才有些興奮的心跳壓抑了下去，裝出一副冷淡的口吻：
「那還用說嗎！我們可是在羅瓦德神像前立下誓約的呢！你當然要像你說的那樣……不！要比你說的更多出十倍地表現出你對我的……對我的忠誠呢！」
「明白了，在下不會令茜露小姐失望的，不過在此之前請先停下你的頭部動作，總是左右搖擺的，在下無法好好為您梳理呢。」
茜露乖乖地停下了左右搖擺的腦袋……在安靜下來的一剎那，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一個奇妙的問題：
在路娜山脈和里昂的誓言……
在羅瓦德神像前和洛依德的誓言……
這兩者相比……那個誓言更加神聖更加不可違逆呢？
算了吧……里昂已經成為永遠的記憶了……現在陪在我身邊的……是洛依德啊……
四個小時之後。
學院師生在海瑞格廣場列隊，等待著瑟莉希婭到來。
公主的二十名先行衛隊在一個小時前就已經來到了學院，此刻他們分列左右兩行，保持著這個整齊劃一的動作已經有三十分鐘，令人不禁對王家衛隊的風範產生無限的敬畏之情。而在學院這一方，先是由茜露領隊的瓦爾基里劍士團布成了象徵著海爾米蘭王國的「十字雙刃劍」隊形（洛依德因為種種原因只能站在隊末，基克則因為不是本國人而站到了後方的學生隊伍中），之後是在學院長領隊之下的學生們布成的六芒星隊形，剩餘的教師們則分列在學生隊列的左右兩側。在這支象徵著魔法那深邃奧秘的隊伍背後，羅瓦德神像以仁慈而睿智的目光注視著他深愛著的後輩們。
大約五分鐘后，隨著清晰的禮花炮聲，天空綻放開了十六的煙火，這是公主到來的信號。王國衛隊出了一聲「公主駕臨」的呼喝，然後一齊朝地面重重地跺了一腳。全員師生也隨即把手中的魔法杖一齊舉向了天空。應和著他們的動作，公主的車馬隊在學院大門口漸漸地浮現出了身影。
在馬車前面的是十位女性騎士，她們是菲琳雯的魔法衛隊成員；之後是公主的馬車……而且是一輛造型奇特的馬車，車身是仿造利比安塔湖畔的「夢見之花」而設計的四葉花瓣形，配以純白的色調，令人對馬車中那位少女產生無限的遐想……在馬車後方則是十名男性騎士，從他們鎧甲上「狼與劍」的徽章來看，是隸屬於王家「芬里爾騎士團」的「白銀騎士」。這令在場的學生們，特別是瓦爾基里劍士團的成員們在心裡引了一場無聲的騷動……
看來即便是定下了「由學院負責公主一行安全」的條文，王城還是謹小慎微地作出了令他們有些失望的決定……他們當然不知道，這其實就是之前「冒牌使者」引的餘波。雖然那位使者身份不明，但畢竟是自稱為「赫蘭德王太子的文書卿」，當這個消息傳到已經在半路上的赫蘭德使節團耳中，原定的計劃被迫擱置；而之後又生了公主被誘拐的事件（這倒是學院共知的事）……王室當然不可能若無其事地就把安全問題徹底下放於學院處理。
不過這樣的騷動也只是一瞬間……因為他們的目光又被公主馬車左右兩側的隨行吸引了……左邊那位有著和茜露相似的容貌，當然就是她的姐姐菲琳雯；至於右邊那位……是一個年輕俊美的黑騎士……
在看到這位騎士的一剎那，茜露像被突如其來的閃電擊中，臉上瞬間就失去了血色，整個身子也似乎是徹底地麻痹了。
怎麼會……竟然是他！竟然會是他！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這位黑騎士……正是一度出現於茜露夢中而令她無比苦惱的里昂?馮?尤里安。
不同的是……現在不是幻景，也不是夢……他是真正的里昂?馮?尤里安！
茜離的神經在這一剎那再度于思想之前開始了運作……她猛地轉過了身子，飛一般地穿過隊伍向著遠處跑去。在場的教師和學生無不為此大驚失色，洛依德也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茫然，但他沒有猶豫太久，然後就緊跟在她的身後離開了廣場。
就這樣……公主的車馬還沒有停穩，就跑掉了兩個人……
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這種藐視公主權威的行為？
公主的衛隊們向學院長投來了利刃一般帶著責問的目光……貝蒙特若無其事地大步走到劍士團隊列前方，他臉上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這就是外人口中傳言的「學院長和王室之間的芥蒂」化成的具體吧。不過儀式還是要繼續下去的……所以衛隊的騎士們也沒有再做出其他的舉動。
公主的車隊在劍士團前方停下了腳步。臨時代替了茜露職務的費德南及時地從剛才巨大的震驚中反應過來，高喊了一聲「萬歲」，劍士團的成員們也隨之吶喊起來，之後全部的學生都加入了吶喊的隊伍：
「海爾米蘭萬歲！國王陛下萬歲！公主殿下萬歲！」
里昂先跳下馬來，為公主拉開了華美的車門；另一邊的菲琳雯也隨之下馬並伸出了自己的手……她的臉龐因剛剛目睹了妹妹瘋狂的舉動而失去了血色……瑟莉希婭扶著菲琳雯的手從馬車裡探出頭來……
在親眼目睹了公主的容貌之後……那些激動的男生們不顧形象地再度高喊起了「公主殿下萬歲」，他們甚至覺得，能一覽這如同傳說一般的容顏，就算現在要他們立刻去死，也都是莫大的榮耀了……至於那些女生，理所當然地露出了嫉妒的表情……整個廣場似乎就要因為一個公主而陷入瘋狂了。
也就是在這一剎那，公主的臉上閃過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煩躁……但這不影響她刻意雕飾出來的高貴儀容。穿著純白色禮服的瑟莉希婭邁著優雅的步伐來到劍士團的隊列前，貝蒙特和費德南分別向她行禮並親吻了她的手。
「各位劍士團的勇士們，在之前承蒙各位的勇氣和智慧，使我免於遭受那黑暗陰影的傷害，對此我一直無法當面向各位表示我最誠摯的謝意，所以在今天，請接受我以公主的名義贈送給各位的禮物。」
瑟莉希婭提起裙腰，向著劍士團的學生們行了一禮，然後自身後的里昂手中接過了一份在背面刻著華美花紋的捲軸和一個精緻的木盒。費德南接過這些禮物之後，瑟莉希婭朝著他微微一笑：
「請您當眾宣讀一下，費德南先生。」
「公主殿下……這位高貴美貌的公主殿下竟然記得我的名字！」
費德南差點就要落下眼淚。在他把捲軸鋪開並大聲宣讀之後，劍士團……不，所有的學生全都歡呼了起來。
這是一份正式任命劍士團全員晉陞為「青銅騎士」，並將劍士團定名為「公主第二護衛隊」的委任狀。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的地位獲得了提升……特別是那些下層貴族出身的學生們無不熱淚盈眶……當然，在背後的學生群里也會冒出一張張懊喪的臉……
費德南隨即打開了盒子，在清點了裡面代表青銅騎士身份的百百合徽章的數目后突然愣住了……因為裡面只有十八枚。
「基克先生非海爾米蘭國籍，所以無法獲得本國的勳章，我已經向古特倫德為他作了申請。至於茜露小姐，我有其他的任命……請問她人在哪裡？」
「我的妹妹因為身體不大舒服……所以在房間里休息，請您原諒。」
菲琳雯為妹妹撒了個謊，瑟莉希婭也寬容地點了點頭：
「沒有關係，既然是私人的任命，我之後再去找她吧。」
原來公主沒有看到剛才茜露突然離場的一幕……費德南暗暗鬆了口氣，但他還是沒能從之前的疑惑中解脫出來。
劍士團的人數應該是二十一名……也就是說，除了茜露和基克，還有一個人沒有獲得青銅騎士的名位……那個人應該就是洛依德吧！
但……這又是為什麼呢？同位劍士團成員洛依德，也是立下極大功勛的洛依德，為什麼無法受到獎賞？公主甚至連他的名字也沒有提起？這其中到底有怎樣不為人知的內情？
費德南壓抑著心中強烈的疑惑，努力地提醒自己「不能失禮」，然後退了下去。貝蒙特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走到了公主面前：
「公主殿下駕臨神聖月光，實在是百年難得的殊榮，請允許我代表學院在此向公主殿下表達最為誠摯的謝意。」
「也請讓我代錶王室，對神聖月光的偉大功績表示感謝，並為學院的輝煌未來獻上虔誠的祈禱……預祝羅瓦德之日圓滿落幕。」
說完這些話后，公主偷偷地向貝蒙特眨了一下眼睛……這似乎是什麼特殊的暗示，貝蒙特會心地點了點頭：
「那麼，請公主殿下和尊貴的隨行們先行進餐，然後一同參加下午的節日慶典。」
在公主和貝蒙特向著學院餐廳轉身的一剎那，菲琳雯偷偷地看了里昂一眼……
雖然之前也目睹了茜露離場的一幕，里昂的神色保持著先前那般溫文沉靜，似乎不會因為任何突然的變故而有所變化……這近乎冷漠的反應令菲琳雯露出了傷感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