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色之夢 四之三

四之三路娜之約

自從上次遇見了神秘的「妖精王子」后，茜露就一直期望著他再次現身，然而無論她在後院里如何等待，始終就沒能見到對方的身影。為了確認對方是不是真的妖精，她還認真地把可疑的地方翻尋了一次，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這令她的心情多少變得有些失落，卻又怕被父母和姐姐看出心事，扭扭捏捏之下時常表現出傻獃獃的模樣，鬧出穿反了衣服、錯過了用餐時間、不小心打碎了盤子碟子之類的笑話，令得家人詫異不已。只是最後連姐姐也沒問出個所以然，就只能當是她「在耍小孩子脾氣」而不了了之。

不來就不來吧……反正我也不是非要你來不可……誰會相信你這個才見了我一面就要我做什麼王子妃的傢伙那連篇鬼話啊……我可是茜露小姐啊……你大概就是一個不小心闖進來的小偷然後用花言巧語來脫身吧……

不過……應該不會有那麼厲害的小偷吧……他的劍術是真才實料呢……不過他確實是個小偷……一個會偷女孩子的心的討厭鬼……不過！我才不會被你把心偷走呢！我只是因為你比我厲害……才想從你身上學習那麼一點啦……別太得意了！等到我學會了以後就要好好修理你一頓呢！你這個說話不算話的傢伙……

茜露把面前的樹樁想象成對方的模樣，然後用力地踢著，直到把腳踢得紅腫起來，才覺得自己這麼做實在是無聊之極。於是她又把目標轉向了旁邊的樹叢，揮舞著木劍一陣亂砍，可憐的樹葉們被切割成各種形狀的碎片在空中四處飛舞。茜露還是不解氣，又朝著樹榦用沒踢腫的那隻腳一陣亂踹，好多的毛毛蟲隨著樹葉一起掉落下來，嚇得她抱著腦袋到處亂竄……

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在這裡做這些無聊的事啊！就為了那麼一個才見了一次的傢伙嗎？難道說我是一個白痴嗎？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傢伙變得這麼魂不守舍的也太不像話了吧！真正的白痴應該是他吧！不然怎麼會見了一面就說出那種色咪咪的鬼話！他的白痴會傳染給我的啦！我才不想再見到那種傢伙啦！

一會否定自己，一會又否定對方，茜露的心情像煮沸了的開水翻滾得雜亂無章，腦袋裡則像雷雨來臨一般轟轟作響。為了排遣內心裡的煩躁，她用力地甩著頭，結果一下撞在了旁邊的樹榦上，疼得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個沒完……

「我的小茜露，你在這裡做什麼呢？」

聽到姐姐熟悉的聲音，茜露一骨碌爬了起來，然後不好意思地摸著腦袋：

「沒……沒什麼啦……不小心撞在樹上了……」

「哎呀哎呀……真是個不小心的妹妹……很疼吧？」

菲琳雯在她的腦袋上吹著氣，然後輕輕地撫摸著受傷的角落：

「都腫起來了呢……最近為什麼總是這麼不小心呢？幸好沒有撞破腦袋呀……」

「沒什麼啦……只是剛才樹上有毛毛蟲掉下來……所以就嚇了一跳……」

「是那樣嗎……讓我來猜猜……是一條很可愛的大毛毛蟲吧？而且是掉到你的心裡去了呢？」

「哎哎哎！」

被撞破了心事，茜露差點就跳了起來，她的臉蛋則搶先一步地熊熊燃燒著：

「沒……沒有的事！才沒有因為那個傢伙……」

「哎呀哎呀……那個傢伙？」

「那……那個……我說的是毛毛蟲啦！就是那邊的那些傢伙……」

「是那麼醜陋的毛毛蟲嗎？」

「是一隻很漂亮的毛毛蟲啦……啊啊！不對啦！我不是這個意思！」

茜露堅固的防線在菲琳雯的攻擊下被瓦解得體無完膚，她賭氣地把腦袋埋到了姐姐的懷裡：

「姐姐真是討厭……總是想著法子來欺負我……」

「那是因為你太不坦誠了呀，和姐姐說說有什麼關係呢。無論什麼事姐姐都會幫你的不是嗎？我記的你五歲那年打破了父親珍愛的花瓶，七歲那年弄丟了母親的項鏈，最後都是我幫你頂罪的呢……」

「是啦……姐姐一直對我最好了……那麼我可以把這件事告訴姐姐嗎……姐姐不會告訴父親母親吧？」

「我可以對著路娜山脈起誓哦。」

於是茜露紅著臉把那一天遇到「妖精王子」的事告訴了姐姐。菲琳雯捂著嘴無聲地笑著：

「哎呀哎呀……你就是為了一個連姓名都不知道的孩子而差點撞破了腦袋？」

「是……就是啊……才不是呢！那傢伙啊……真是一隻過分的毛毛蟲！把我咬得好疼！」

「是疼在這裡嗎？因為他一直都沒來？」

菲琳雯指著她的胸口，茜露輕聲哼著低下了頭：

「反正什麼也騙不過你……我再也不想和姐姐說話了……」

「哎呀哎呀……被妹妹討厭了呢……真是傷心……不過我想你馬上就能見到他了呢。」

「哎？」

「我想那個人不是什麼妖精，而是一個騎士呢。騎士是每周只能休息一天的，所以呢……今天他一定會再次出現哦。」

「騎……騎士嗎？那……那樣的話……可是為什麼騎士會出現在我家裡呢？難道是迷路了嗎？」

「也或許是神指引著他迷路了呢……因為他可是迷路到你身邊了哦。並不是所有的騎士都能有那樣的幸運呢……」

「哎哎哎！那樣的事……那樣的事不行啦！我才不想離開姐姐呢！」

茜露緊緊地抱著姐姐，似乎在擔心一轉眼就會被什麼人給抓走，菲琳雯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哎呀哎呀……我什麼都沒說啊？原來你一直想著做他的王子妃的事啊？」

「沒……沒有啦！這次真的是沒有啦！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沒有啦！」

「那樣可不行呢，小茜露。就算是毛毛蟲，將來也會變成蝴蝶的呢，何況對方可是一隻黃金色的蝴蝶呢。所以呀……有些話就應該坦率地說給對方聽，這樣才能讓彼此都明白對方的心意啊。不然的話……你就只能一直在這種稀里糊塗的狀態下繼續去撞樹呢。」

「可是……可是啦……我是說假如啦……我怎麼能自己說出來呢！我可是茜露小姐啊！拉法爾德家的茜露哦！」

「那麼……如果那個騎士的家族比我們還顯耀呢？」

「那……那樣的話……而且我是女孩子啊！女孩子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呢！」

「是什麼樣的話讓你說不出口呢？先說給姐姐聽聽看吧？」

「就是想說……我啊！想要你把能教的都教給我哦！因為我想要打敗你嘛！你可不能逃避哦！因為你是騎士嘛！」

「……？」

「？」

「就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啊！」

菲琳雯再度地笑出聲來，由於笑得過於用力，結果引了好一陣咳嗽，茜露慌忙地為她拍撫後背：

「所以說啦！姐姐總是嘲笑我才會……你身體不好就不要那個樣子啦！在心裡嘲笑我不就好了嘛！」

「對不起啦……不過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呢，只是覺得你實在太可愛了。」

「這樣……算是在誇獎我嗎？」

「嗯，是在誇獎你哦。其實啊，我很討厭那個騎士呢……因為他居然想搶走我這麼可愛的妹妹呢！」

「哎……？」

「開玩笑的。」

菲琳雯調整了一下紊亂的呼吸，站起身來：

「那麼我要回去休息一會呢……等到那個騎士來了，記得把這些話認真地說給他聽哦！」

「哎！真……真的要說嗎？」

「當然了，因為你不說的話他是絕對不會明白你的心意呀！那樣一來你怎麼能勝過他呢？記住姐姐的話哦，要誠實地面對自己，並且坦率地把心裡的想法告訴對方，這樣並不算是難為情的事，而是為了和對方建立起牢固羈絆而必須的正確做法呢。就像姐姐一樣，無論有怎樣為難的事，都會毫不猶豫地對你傾訴，所以我們才能成為最好的姐妹啊。」

就如同平常一樣……茜露再次被姐姐輕易地說服了。

事實上……她也總是懷疑，這位因為病體而足不出戶的姐姐，為什麼會懂得那麼多的人情世故？而且每次都能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幫她指明正確的路途呢？這麼一想……她就覺得菲琳雯不是她的姐姐，而是一位全知的女神……說不定真的就是法里斯女神呢！

不過……這樣想也太離奇了吧？沒關係，只要她是姐姐就行了……永遠陪伴在姐姐身邊真是一種幸福呢！

茜露伸展了一下疲憊的身體，然後很不雅觀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因為每天不等天亮就早起，使得她也免不了有些睡眠不足。不過現在因為折騰了半天出了一身汗，也不好意思再回去睡回籠覺，還是去洗個澡然後再做打算吧……茜露一邊計劃著一邊站起來，然後她忽然聽到身邊的樹叢又稀里嘩啦地響了起來……

難難難……難道是那傢伙來了嗎！哎呀呀！

不……說不定只是一隻野貓呢！

或者也可能是真的小偷呢！

茜露慌慌張張地轉過身來握緊了木劍，準備迎擊突然到來的敵人……然後在敵人剛探出頭來的一剎那，她猛力地斬了過去……

「啪」地一聲，茜露的木劍準確無誤地命中了……然後就看到思念了好幾天的那張臉懊喪地冒了出來：

「能不能在下手之前先問問對方是誰呢……小姐？」

「是是是……是你啊！」

茜露把木劍丟在一邊，手忙腳亂地想去幫他摸頭，又覺得不好意思地把手收了回來，扭捏地垂下了腦袋：

「對……對不起啦！我以為是小偷進來了呢！」

「也對……只有小偷會這樣偷偷摸摸地進來吧！哈哈哈……」

妖精王子——也就是里昂摸了摸腦袋上被木劍打中的地方，情不自禁地笑著：

「不過這一下打得很結實呢，如果我不是妖精的話……」

「你才不是妖精呢！別想再騙我啦！你是騎士對不對！所以你一周只能來一次呢！」

被茜露抓住了把柄，里昂愣了片刻，茜露頓時得意洋洋起來：

「所以啦快說實話吧！無論什麼事都別想想瞞過茜露小姐哦！」

「哈哈哈……真是令我吃驚呢，茜露小姐竟然能覺察到我的身份……不過這真的是你自己猜出來的嗎？還是有誰幫著你猜出來的呢？」

「哎……當，當然是我自己猜出來的啊！這種事傻瓜都能猜到啊！」

「哦……那就算是你猜出來的吧。」

「什麼叫就算是啦！你是故意來惹我生氣的嗎！」

茜露不肯服輸地大喊大叫，里昂的笑容卻更加熾烈了：

「那就真的是抱歉了呢，是我說錯話了，請您原諒。」

「要我原諒你的話……就告訴我你的名字吧！而且……我剛才已經打中你了呢！雖然是……不過那也算我贏了！你可不能耍賴呢！」

「那是當然，騎士可不能出爾反爾呢。而且茜露小姐都把名字告訴我了，我也不能失禮於人呢。」

里昂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站直了身子，然後深深地彎下腰去：

「在下里昂?馮?尤里安，現為芬里爾騎士隊候補白銀騎士。」

「芬里爾騎士隊……候補……白銀騎士？！」

茜露張大了嘴巴，好一會都只能出「啊啊喔喔」的聲音，半晌之後才慌慌張張地回過神來：

「原……原來你是那麼有名的……還……還有你說你是叫尤里安……」

「是的，家父正是卡洛斯侯爵。」

「哇……哇啊啊啊！」

果然被姐姐說中了！對方真的是無論在哪方面都比自己來得高貴！茜露拉著裙腰急惶惶地行了一禮：

「想……想不到是里……里昂公子光臨！我……我實在是失禮了……」

「所以說我才不想把名字告訴你啊……」

里昂忽然地嘆息起來：

「沒辦法啊……我最討厭的就是這些禮法了。男性面對女性要這樣這樣，女性面對男性要那樣那樣……我就是受不了這些才化裝成這個模樣的呢，如果茜露小姐都變成這樣樣子……實在是非常遺憾呢……」

「沒……沒有的事！這只是必要的問候啦！是問候！」

茜露不禁後悔自己為什麼逼著對方說出了名字……然後她一把抓起了掉在身邊的木劍：

「要……要不然我們再來比試一下吧！這樣大家都不會被什麼禮法拘束了呢！」

「本來是這樣想的……不過今天你已經贏了呢，所以就取消吧。」

「怎……怎麼能這樣啦！剛才那個不算啦！不算！你也不要生氣嘛！你是男孩子嘛！而且還是騎士嘛！」

「我沒有生氣啊……我說的是實話呢。因為如果你拿的是鐵劍，我的腦袋早就開花了。騎士可不能在輸了以後耍賴呢。」

「嗚……」

茜露把木劍又丟在一旁，臉上浮現著深深的失落。

「不過……我想邀請茜露小姐去一個地方，你願意答應嗎？」

「去……去哪兒啊？」

「路娜山脈。那裡的冰雪開始消融了，可以看到非常漂亮的風景呢！趁著一周的休假，所以想邀請茜露小姐去那裡走走。」

茜露的心開始砰砰砰地鼓動起來，不過她還是為難地搖了搖頭：

「不行啦……父親不會允許我出門的……」

「所以像我來時那樣，我們偷偷地翻牆出去吧！馬就等在外面呢！」

這傢伙居然是有備而來啊！茜露又是激動又是害怕，剛想找個理由拒絕，里昂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快走吧！不然大家就都起來了呢！現在出的話，黃昏之前就能回來了！」

「可……可是啦……」

雖然心裡還上有些猶豫，但當感觸到自對方手上傳來的熱度之後……茜露迅地軟了下來，然後乖乖地跟在他後面一路飛奔到了牆邊。里昂蹲下了身子：

「好了！你踩著我的肩膀先翻出去吧！」

茜露依言踩上了他的肩膀……然後她突然就停止了動作，里昂不禁感到奇怪：

「怎麼了？是不想出去了嗎？都已經來到這裡了呢……」

「這……這樣不大合適啊……」茜露小聲地嘀咕著。

「不大合適……？」

「你……你沒看到吧？」

「看到？」

「我……我穿了裙子啊……」

里昂下意識地抬了抬頭……然後他趕緊閉上了眼睛：

「沒……我沒看到！放心吧！我可是騎士啊！我絕對不會看到你粉紅色的……」

「你……笨蛋——！」

茜露用力一腳踩了下去，里昂出一聲低低的慘叫，兩個人就一起滾到了地上。

高大的路娜山脈綿延數千里，高度則更難以計算，據說要從山腳攀到山頂需要花費一年的時間，從東麓到達西麓也要走上半年，因而從來沒有人敢輕易嘗試登山，也因此，人們把傳說中的命運女神「路娜」之名贈予此山——高不可攀的巨峰和深不可測的神靈，沒有比這更相配的了。

或許是因為它的面積實在太廣，也或許是因為山上真的有神靈居住，路娜山上能在一個季節里同時開放出四季的景色，成為了海爾米蘭引以為傲的奇景，不過這些奇景因為只出現在山腰之上……所以能一飽眼福的人是寥寥無幾。

當然……不顧一切地想要和路娜山脈角力的人還是存在的……至少現在就有兩個……

里昂和茜露正沿著山路向上前行著。山路上的積雪還沒有徹底融化，使得兩人的行進有些拖泥帶水。

算上來回的路程，要在黃昏之前趕回家裡……兩人當然不可能一路行進到山腰，所以他們決定以三十分鐘的行程來比賽體力。里昂本以為要把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拋在身後是輕而易舉的事，沒想到每次一轉頭，茜露都像是粘在了自己身上一般緊隨其後，一臉不肯服輸的倔強……使得他不禁大大地佩服起這位領主的千金來。

佩服歸佩服……不過看她的呼吸就知道已經接近了極限……擔心再這麼硬撐下去會出事，里昂在來到一處寬敞的平地后，向她伸出了手：

「就到這裡吧，已經可以看到很漂亮的風景了呢。」

「不要！我們還沒分出勝負呢！」

茜露無視他的好意，繼續挪動著沉重的腳步，里昂突然對她這種可怕的任性有些莫名的恐懼：

「不過……這樣下去你會撐不住的啊！」

「那麼你肯認輸嗎？不過這可不是騎士應有的風範呢！所以啊……」

「但是……我們應該是出來約會的吧？什麼時候變成拚命了呢？」

「什麼嘛！剛才是你提出挑戰的呢！」

「我只是說走三十分鐘的路啊！並沒有要和你一決勝負呢！你這樣做很不講道理呢！」

「誰不講道理了！明明是你自己太頑固了吧！而我呢……可是從來不會向任何人低頭的茜露小姐啊！」

「你還真的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收養的那隻野貓……一樣的蠻不講理呢！無論我怎麼好心地餵養它，都逃不過它銳利的爪子……」

「誰是野貓了！再敢這麼說的話我就踢你！」

茜露作了一個飛踢的姿勢……然而她早已酸軟的雙腿卻無法再支撐起身體的重量，於是在驚叫聲中，她整個人向前撲倒了下去……

滿以為這下一定會摔個頭破血流，茜露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不過預想之中的疼痛感卻沒有傳到神經里。茜露驚愕地睜開雙眼，然後一下就看到了里昂的胸膛……

原來是里昂給自己做了墊背才避免了破相的慘劇啊！茜露手忙腳亂地站起身來，然後重重地咳嗽了一聲，裝出一本正經的模樣：

「那個……受傷了沒有？謝謝你了……」

「我的身體結實著呢，因為我是騎士嘛！」

里昂站起身來拍去身上的塵土和雪花，然後向著山下望去：

「你看！我們已經來到很高的地方了呢！原來傳聞中的路娜山脈並不是真的高不可攀！」

茜露順著他的手向下一望……果然只能望見朦朧的雲霧，大地彷彿已經在眼前徹底消失殆盡……

「看起來好像是在天空中一樣呢！我們不知不覺就走到這裡了啊！」

茜露抬頭望向山脈的頂峰……頂峰同樣被濃密的雲霧擁抱著而難見其輪廓，不過原先來到山腳下就會油然而生的敬畏此刻已經被突如其來的**所取代了：

「如果我們一直走下去的話……應該能走到山頂吧？」

「是啊！一定能做到呢！不過越往上走就越寒冷，空氣也會更加的稀薄，所以我想能到達終點的真的只能是神明吧！但是我們已經做得很了不起了呢！」

「說的是呢……也許路娜山的頂峰真的是連接到了天空中……不過那樣一想，我就更想試一試！只要你陪著我一起走下去……說不定我真的能走到呢！」

「哈哈哈……能得到你的信任，我實在是非常的榮幸。不過作為騎士……我一定會阻止你的，因為我更在乎的是你的安全啊！」

「所……所以說……所以我才更榮幸……」

茜露紅著臉轉過身去，努力裝出觀賞著風景的模樣……事實上除了雲霧，此刻也沒有其他的風景可言……所以她的心也像雲霧一樣迷迷糊糊的：

「因……因為……能被侯爵家的里昂公子……能被白銀騎士的里昂公子……這麼稱讚……實在是非常的……非常的……」

「那樣的話……我就不會感到開心了呢。」

里昂憂鬱地嘆息著，然後靠在身後一塊平整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因為啊……像你剛才那樣的話……我幾乎每天都能聽到幾百次呢。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叫我『里昂公子』，也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會對我說『非常榮幸』，可是我並不需要這些令我感到厭煩的東西啊……」

「是……是這樣嗎？那……那麼……」

茜露按捺著劇烈的心跳，若無其事地在他的身邊落座，然後猜想著他接下去的台詞。

「如果說……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也像那些矜持的小姐一樣對著我說出『非常榮幸』之類的台詞……那麼我今天就不會約你出來吧……」

「哎……是這樣嗎……」

「你啊……不講理的時候會用力地打我的頭，不開心的時候會不客氣地罵我笨蛋，不服輸的時候又無視我的好意……就因為這樣，我才想把你約到這裡來啊！」

「是……是嗎……不過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會感激你哦！」

雖然擺出了一張「我才不稀罕」的面孔，不過語氣里還是帶著不可遮掩的羞澀，里昂憂鬱的臉上開始浮現起了陽光：

「你知道為什麼我會把你約到這裡來嗎？」

「該不會……是想對我做什麼壞事吧？」

在這沒有人跡的高山上……萬一他向我撲過來的話……茜露頓時驚慌起來……不過里昂卻絲毫沒有這種意圖，而是突然換上了一臉的嚴肅：

「因為路娜山脈是神明居住的地方……在這裡立下誓約的話，是永遠不能違背的。所以我想在這裡和你立下誓約……我是認真的喔！」

「立……立下誓約什麼的……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啦……」

「那麼先讓我說完……然後你再作出選擇，怎麼樣呢？」

茜露努力地做著深呼吸……在確定自己的心跳已經恢復平常后，輕輕地「嗯」了一聲。

「那麼該怎麼說呢……其實呢，茜露小姐……因為你那種任性好強的個性，自由散漫的氣息，毫不掩飾喜怒的作風，完全不能符合貴族千金風範的禮儀……所以我就迷上你了！」

一開場就受到正面的突擊，茜露頓時慌了手腳……這還真是純粹的騎士風範啊……

但是……你這樣算是在誇獎我還是在挖苦我啊？這算哪門子的告白？

里昂無視茜露臉上瞬息萬變的神情，用認真的語氣繼續著自己的告白：

「因為能和這樣的你在一起……我才能體會到什麼是真正的友情和因此而產生的種種快樂……不受到那些世俗禮法的束縛，不會因為彼此身份而變換目光……那樣的你才是我心裡真正的天使……不！是女神啊！拯救被家族和騎士名位束縛著的我的靈魂！」

「哇……哇啊啊……」

這傢伙說的好像越來越誇張了……居然還說我是能拯救他靈魂的女神？這種……這種羞死人的告白……他怎麼說得那麼流暢啊！

該不會……他其實已經對許多人說過這種台詞……所以才那麼自然地傾吐出來？

如果里昂此刻抬起頭，就會看到對方臉上那時風時雨的奇妙圖景……不過他此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現在的我……里昂?馮?尤里安，還不過是區區一介白銀騎士……既沒有繼承家族名位的資格，也沒有建立榮耀的功勛……不過我會對著這神聖的路娜山脈起誓！我一定會成為能和茜露小姐相配的騎士，來守護茜露小姐的幸福和榮譽！」

「……」

一番激烈的攻擊之後……居然沒有聽到對方的回應……長時間的沉默使得里昂也不禁有些疑惑……

茜露把臉藏在垂落下來的頭裡，所以也看不她此刻到底是怎樣的表情……不過她那顫抖的聲音還是清晰地傳到了他的耳朵里：

「這……這些話……你說得可真熟練……是不是對別人也這麼說過？還不止一個吧？」

原來是因為自己的告白過於直白被她誤解了啊……里昂不禁有些尷尬：

「我可以對著路娜女神……不，法里斯女神起誓……」

「如果你騙我的話……我會殺了你……」

如果說之前的告白已經算是離譜……這種回應就更加的匪夷所思吧？里昂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抓住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如果我欺騙了你……你隨時可以在這裡刺下去。所以請你感受一下吧……我的心臟在今天起就為你而跳動的那份真誠……」

茜露搖了搖頭，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不會那麼做的……雖然……我還不能給你期望中的承諾……不過我會記住你的話，並且等待你實踐你的諾言。」

站起身來后，茜露向著天空深深地吸了口氣，她的臉龐因為吸收了純凈空氣的養分而閃耀著露珠一般的光澤：

「約定了哦！我們今天可是在路娜山脈定下了誓約！為了見證這個誓約的神聖……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