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之境(1)
……
四周是一片虛無,真正意義上的虛無,即便只是身在其中,意識也像要被這虛無扯出,碾碎一樣。
但少年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似乎是丟失了什麼,名字,過去又或者一切。
「我是……誰?」
少年記不起來了,但他肯定,他一定有過記憶。
「不過,為什麼要記起來呢?」他喃喃著。
「咔咔咔……」
一隻包裹着碎布的手似乎撕裂了什麼,突兀地出現在這片空間。
虛無內,那隻手似乎帶來了什麼,時間,空間,又或是意義之類的。
不過好在這也打破了少年如夢般迷迷糊糊的狀態,讓他可以如平常一般思考。
那隻手在虛無內撕開了一個大口子,但不知為何,在這裂縫的襯托下,四周又好像又多了些什麼。
那手緩緩地縮了回去,接着,一個身着一襲黑袍的怪人從裂縫中走了出來。
「真是……變了很多呢。」
黑袍人嘆了口氣,雖然他並沒有看着少年,但少年卻感覺有着一道如劍般凌厲的目光在緊緊的盯着他,這是一種被直直的刺入心臟的感覺,像是能看穿…他的一切。
「你是誰?」少年眯了眯眼睛。
「你可以看作是…和你一樣的人。又或者,是你對某個人的印象。」
黑袍人扭過頭,他戴着一個黑色面具,面具上有着許多蜂窩一般的孔洞,漆黑一片,彷彿可以將光線都完全吞噬一樣。
「一樣的人,你的任務也是……去殺掉魘么?」少年並沒有在意黑袍人後面的話,而是試探性地問道。
「不只是。」
「那麼……魘,究竟是什麼?」少年直直地看着黑袍人的面具,沉聲道。
「不知道么……」
黑袍人的目光透過面具,看向少年。
「那就和你簡單地說一下吧。」黑袍人深吟道。
黑袍人背過身,空間變得透明起來,可以隱隱看到一些零星的…小世界。
「這個世界的人分為魘和衍生物,魘就是小世界的根本,衍生物則是由魘的的力量衍生而出。共同特點就是都無法離開原先存在的世界。」
「魘和衍生物的區別就是魘死後,所有衍生物包括他們存在的小世界都會消失,不復存在。魘和衍生物一般都存在一種邏輯鏈,因為其間關係不同,區別的方法也不一定適用。」
「另外,魘的力量不一定比衍生物強,一些情況下兩者的關係是反轉過來的。魘和衍生物也不一定是生命體。」
少年摩挲著下巴,似乎在沉思着什麼。
「明白了么?」
黑袍人看向少年,又看了看周圍緩緩變化的空間。
「照這樣看來,你應該會被那個存在傳送到那個魘所存在的世界了。」
「那個存在?……你怎麼知道?」少年瞳孔一縮。
「殺掉那個魘后他會把你傳送至下一個有魘的世界。」黑袍人依舊不緊不慢的說着。
「那個魘……是特指么?你不是也要殺死魘嗎?」
少年眼中浮現出一道濃郁的黑色,可無論他怎麼看,面前的黑袍人都沒有絲毫變化,甚至沒有一絲的氣息波動。
「你是誰?」
「我從一開始就說,我是…你對某個人的印象。」黑袍人答道。
「……」
少年還想再問些什麼,一聲清脆的玻璃碎裂聲卻打斷了他的話語。
一道裂縫已經爬上了少年頭頂的空間,
發出玻璃破碎般的聲音,有那麼一瞬間,少年甚至感覺自己身處一個破碎的玻璃珠內。
少年轉頭,看着黑袍人。
「我感覺我們還會再見面的……」黑袍人說着。
下一刻,黑袍人連着四周那佈滿裂縫的空間像玻璃珠一樣完全破碎。
而四周也不再是那片虛無,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彷彿仙境一樣的世界。
藍天,綠草,鮮花,茂密的樹木,照在身上暖暖的陽光。
遠處漂浮在天上的浮島,清澈的流水從島上緩緩流下,形成一片霧氣蒙蒙的瀑布。
一切似乎是那麼美好,這片仙境就像由一個孩子在夢中所夢見的一切可以想像的美好建造。
少年仍在思索著黑袍人的話,關於黑袍人的身份和這個世界他仍有着太多疑問。
少年靜靜的站着,腦海中思緒飛涌,嘗試着理清這一切的思路。
太陽的光線照入少年的眸子,卻沒有反射出應有的光芒。
新生的綠葉從枝頭落下,像枯葉一樣緩緩飄落,輕輕地停在了少年肩膀,看起來卻似枯葉一般脆弱,輕輕一觸就能將它粉碎。
一切似乎是那麼美好,一切又似乎是那麼的虛幻。
少年並沒有注意這些反常的現象,而是低着頭思考着,陰影在他的臉上跳躍着,最後緩緩地不動了。
只是…線索太雜太亂,仍沒有什麼思路。
「這就是魘所存在的世界?」
許久,少年抬起頭,暫時放下了他心中的疑問,打量著四周。
他正處在一個浮島上,四周都是生長茂盛的樹木。
樹木后,則是一片水池,水池裏的水不斷向著浮島下流去,形成一塊瀑布,奇怪的是,水池的水位竟不曾下降半分。
樹木的排列也很整齊,像是在隱隱在讓出一條通往水池的道路。
少年繼續向著前方望去。
突然,少年瞳孔一縮,眸子中浮現出一道極為濃郁的黑色,緩緩流動着。
眼前的一切似乎消失了,只能看到不遠處飄浮着一個散發着耀眼光芒的光團,直覺告訴他,光團中蘊含着一股極為龐大的能量。
巨大的力量……這種特徵,會是魘么?
少年面色變得凝重起來,他深呼一口氣,緩緩走到那到路盡頭,撥開攔在他面前的雜草。
出現在少年眼前的卻是一片清澈的水池,水池邊鋪一著一圈鵝卵石。
一個小女孩正坐在水池邊,腳丫輕輕地在水池上踢動着。
小女孩被少年撥動雜草的聲音所吸引,扭頭看向少年那邊,正好對上了少年看向她的目光。
兩人四目相對,小女孩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欣喜,雖然轉瞬即逝,但還是被少年明顯地捕捉到。
見被發現,少年便不再隱藏,緩緩從樹下的陰影現身出來。
「你是誰?」他向著小女孩質問道。
「你好!我叫娜瓦!這裏是我的家。」小女孩笑了笑,自來熟般的說道,臉頰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少年一愣,他眸子中一道濃郁的黑色緩緩流動起來,他看到了,那個蘊藏着龐大力量的光團正靜靜地待在眼前女孩體內,一根根看不見的絲線通過光團,似乎連接着什麼。
她是魘么?
少年想道,隨即,他眯了眯眼睛,不再試探,而是開門見山地對着娜瓦問道:
「你知道魘么?」
娜瓦聽罷,卻一臉疑惑地回答道。
「魘……是什麼?」
「我要殺的人。」
少年直勾勾地看着娜瓦的眼睛,希望從中看出什麼端倪。
「這樣啊!」
娜瓦反應很平淡,只是笑了笑,說道。
娜瓦的眸子很清澈,少年沒有從她眼中看出來什麼。
少年蹲下身,緩緩從地上摘起一根青草,下一秒,青草如箭般激射而出,擦著娜的臉頰飛的過去。
兩縷秀髮緩緩飄落。
娜瓦被嚇得愣在了原地。
「你難道沒有感覺到,你身體裏面有着什麼嗎?」少年眉頭緊皺,似乎對娜瓦的反應很是不解。
「沒有啊……」
娜瓦緩過神來,搖了搖頭,眸子中的恐懼也消散了大半。
「剛才你差點死了,你不害怕嗎?」少年面無表情的問道。
「嘻嘻!娜瓦不怕的。」娜瓦卻是笑了笑,說道。
少年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從一開始,碰到的一切都有着一層朦朧的迷霧,詭異,一切都是那麼詭異,無論是這不可思議的環境,還是眼前體內隱藏着神秘力量的小女孩。
不過,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小女孩的表現他也沒能看出多少東西。
少年內心思索著。
「從一開始你就沒問過我是誰,面對對你有殺意的陌生人,卻是當做玩笑一樣,絲毫不怕。你應該和我認識,對嗎?」
「所以,我是誰?」
少年冷靜地分析著,對着娜瓦一步步質問道。
娜瓦一下子愣住了,低下了頭,小手捏着衣襟,似乎是很忐忑的樣子。
「對不起,他們……不讓我說……」
終於,娜瓦鼓起勇氣,對着少年說道。
「他們?意思是,還有其他人么?」
「對呀!除了我們,還有尤蓮姐姐,羅徹哥哥和凱恩哥哥……對了,還有山,就是那邊那座山峰……」
娜瓦又興奮了起來,指著遠方道。
順着娜瓦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被雲霧遮住的山峰,一眼望去,山峰的上半腰在雲層中若隱若現,竟是無法看見山的頂峰,看起來簡直就像從天到地垂下來的支柱。
「山說他是來自天上的星星,來到地上便成為了山嶽。他還有一雙湛藍色的眼睛……」
「它……是生命體么?」少年打斷了娜瓦的介紹。
「對呀對呀!他還會給我講故事呢!」娜瓦興奮地答道。
少年皺起了眉頭,現在的線索十分零散,但隱隱的,他腦中卻大概有了一個猜想,一個對於事實的猜想。
「帶路,去找…其他人……」為了驗證自己心中的猜想,少年對着娜瓦說道。
「嗯嗯!」娜瓦開心的點了點頭。
娜瓦吹了一聲口哨,樹林里竟飛出了許多隻鳥兒,盤旋在她的身邊。
「嘻嘻!好了好了,送我們下去吧!」娜瓦看起來很高興,對着鳥兒們安撫道。
「啾……」
一隻鳥落在了少年的肩膀上,親昵的叫着。
「看來他很喜歡你呢?」娜瓦笑了笑,臉頰上的酒窩暈出一抹粉紅,接着便對肩上的小鳥輕聲地說了一句:
「走吧!」
兩隻小鳥抓着娜瓦的肩膀,緩緩地朝浮島下飛了過去。
少年肩上的鳥兒也抓着少年的衣服,向下飛去。
少年感覺自身變得輕盈起來,似乎沒有了重量。
果然么?這兒的規則,還是…一切都是由她所想?
少年想道。
鳥兒帶着他們從瀑布旁飛了過去,緩緩降落,兩人穩穩的落在了地面上。
身上的重量似乎又回來了,少年踩在腳下鬆軟的土地上,內心的疑惑卻是越發的多了。
「這裏的水,流不完么?」
少年看着面前的瀑布,以及由這瀑布流下而形成的大水池。
「只要有我在,就不會哦!」娜瓦俏皮地笑了笑,牽起了少年的手,「走了……」
水池中清澈的泉水映出了兩個人磕磕絆絆的身影。
「果然……是這樣么?」
被娜瓦拉手著往前走的少年輕聲呢喃著。
前方的娜瓦仍是一蹦一跳的走着,無憂無慮的樣子,似乎什麼也不知道。
……
一棵巨樹下
尤蓮背靠在樹下,斗篷和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她的臉,在巨樹的陰影下,顯得愈發模糊。
「他來了。」羅徹緩緩走到尤蓮身邊坐下,眼睛望着遠方,不知再想些什麼。
「他會像以前一樣做么?」尤蓮側着臉,許久,才沉沉的回答道。
「以前他會這樣做,現在他還會這樣做……哈哈!」
樹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沒叫你說話!」尤蓮和羅徹異口同聲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