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喂……聽得到么……」

黑喑中

一雙充血的眸子猛然睜開，緊接着，一條條鎖鏈被某種巨力從黑暗中扯出來，發出咣咣咣的聲音。

「喂……聽得到么……」

一道聲音接着提問道。

黑暗漸漸散去，鎖鏈中心，一位少年的身影開始顯現出來，在這片朦朧的黑暗中顯得十分模糊。

少年抱着頭，不斷有嗡嗡嗡的耳鳴聲傳入他的腦中。

「看來是聽得到……」

那道聲音又說道。

少年耳中仍是那嗡嗡嗡的聲音，可那道聲音卻像直接作用於少年的腦部一樣，沒有聽到聲音，少年卻是知道聲音的意思。

「咔咔咔……」

少年身上突然響起一陣陣關節爆響聲，血液重新在他的體內流動了起來。

「這具身體如何？」

那道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少年沒有回答，而是捏緊了拳頭，他感覺到了，身體的掌控權正在漸漸回歸。

少年肌肉緊繃起來，額頭青筋暴起，用力一扯，咣的一聲，那些束縛他的鎖鏈瞬間就被崩碎。

「看起來效果還不錯……」聲音自言自語道。

「你是誰？」

少年猛然抬頭，望向黑暗深處，像是在仰望一頭隱藏在黑暗中的巨獸。

「……」

聲音沉默了一會，再次響起。

「你可以理解為……創造你的人。」

「我是被……創造出來的么？」少年有些遲疑地說道。

「並不完全是。」

「那我是誰？」少年接着詢問。

「這個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尋找。」聲音頓了頓，再次回答道。

「既然如此，我又為什麼被製造出來？我的使命是什麼？」

聲音沉默了，許久才答道。

「幫我……殺掉一些被稱為『魘』的傢伙……」

少年眯了眯眼，面無表情地看向黑暗深處。

「『魘』是什麼？」

「一種……需要你自己定義的傢伙……」聲音頓了頓。

「那就是…殺了所有人，就相當於殺了所有『魘』，對吧？」

少年又問道。

聲音沒有再說話。

「咔！」

一道裂縫悄然出現在少年頭頂的空間，接着，一道道如蛛網般的裂縫在周圍蔓延著。

但周圍的黑暗卻沒有受到半分影響，彷彿和這些裂縫處在兩個不同的空間。

少年抬起他的手，他的手竟漸漸變得透明起來。

「希望你能真正找到……所謂的『魘』……」聲音輕聲呢喃著。

少年面無表情地看向黑暗深處，

下一秒，裂縫完全蔓延至少年周圍的空間，空間瞬間如玻璃般破碎，空間內的一切，包括少年，竟都消失不見。

「你究竟能否成為那個你呢？」

聲音自言自語地說着。

黑暗中，一切又重歸寂靜。

……

「山，我來了！」

藍藍的天空下，一個小女孩興奮地叫着，向著遠方似乎有着一道彩虹的山峰跑去。

小女孩的聲音喚醒了這座山，山想起了很多，很多……

……

這座山屹立在這裏很久了，至少在它看來是這樣。

從自己還很矮的時候，到現在與日月星辰幾乎齊平，已經是很長時間了。

他喜歡用他龐大的身軀，去保護那些弱小的生靈。

生活似乎在他的保護下充滿彩色，

但有誰去在意這些彩色背後埋藏着的現實呢？

或許是很久以前的一天，一個孩子將那塊名為山的石頭狠狠地摔成碎片，自己龐大的身軀轉瞬間分崩離析，虛假的彩色不在，有的是只那支離破碎的現實。

也許吧！無法守護的孩子，或許也該說一句對不起……

……

山緩緩睜開眼睛，像是山體中忽然裂開一道縫，但不可否認，那散發着藍色光芒的眼眸看穿了那掛着彩虹的天空，與真實的黑夜激射在一起，像……夜空中的最後一顆星。

「山，我好久沒來找你玩了呢！」

小女孩興奮地撲向眼前巨大的山體。

下一秒，小女孩便狠狠地撞在堅硬的石壁上，一屁股坐在地上。

「娜瓦，都叫你別跑那麼快……」

小女孩被撞得七葷八素，迷迷糊糊地被一個長相斯文的少年抱了起來。

少年一隻手扶著頭，很是無語的樣子。

「羅徹！快點放我下來！」

反應過來的娜瓦大叫着，掙扎着想跳下去。

掙扎中，娜瓦的手竟一下糊在了羅徹的臉上。

「唔……你幹什麼……唔唔……」

羅徹頓時失去平衡，向後摔去，兩人摔成了一團。

就在此時，一個身披斗篷的少女從兩人身後出現。

少女只是淡淡地看了兩人一眼，便繞過兩人，徑直朝着山走去。

她沒有理會身後正在打鬧的兩人，只是自顧自地撫摸著岩壁，許久，她咬了咬嘴唇，說道。

「這裏的漏洞越來越多了。」

「……」

「辛苦了。」

山沉默了好一會，才緩緩說道。

「但是……無論如何，請維持住這裏。」

山的聲音透過他的身體，一整座山嶽都在微微顫抖著。

聽罷，少女似乎是有些猶豫，看了看已從地上爬起來正在抱怨的娜瓦，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對着山說道：

「另外，他快要來了。」

「他會來么？」剛爬起來的娜瓦扯住了少女的衣襟，眼裏滿是期待。

「會的，一定會的。」

山的回答很堅定。

聽見山的回答，娜瓦甜甜地笑了。

「嗯！既然山都說了，那就一定會的！」

然而此時，羅徹卻突然走到少女的身邊，面色凝重地說道：

「出現漏洞的地方又多了。」

少女面色一怔，低頭對着娜瓦說道：

「走了。」

「知道了！尤蓮姐姐！」娜瓦卻像什麼事也沒有一樣，蹦蹦跳跳地跑到少女身邊。

陽光照在三人身上，彷彿是在歡送着他們，迎著迎面吹來的微風，三人很快便消失在了山的視線里。

山靜靜地看着娜瓦走遠，它的瞳孔中倒映着，那被烏雲遮住的，看不見太陽，星星的天空，以及那石壁下，一棵被攔腰折斷的枯樹旁埋葬著的三副骸骨。

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只有娜瓦那份耀眼的光芒在山的瞳孔中閃著光。

良久，山凝視着遠方，緩緩說道。

「你來了，但來的是你嗎？或者說，那個你早已死在前方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