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衝突

就在婦人開口時，周靈均三人也注意到了她。

許飛連忙埋頭行禮：「侄兒見過伯母。」。

婦人是許飛的伯母，也是許威的妻子楊氏。

周靈均心中生出不悅，但沒表現出來，同樣行禮。

佩劍少年在聽到「鄉下」兩字后，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輕笑一聲后自顧去打量煉器坊了。

許威有些緊張，鐵塔般的壯漢露出老實憨厚表情，撓了撓頭，強笑了一聲。

「夫人，我這兩個侄兒來的時候丟了馬，耽擱了幾天也滿身疲憊了，我這不帶他們去楊家飯莊吃了一餐。」

沒等他說完，楊氏便皺眉打斷了他，聲音變得尖銳起來：「還能丟了馬？難不成鄉下連馬都不會養？還有，我們楊家的飯莊可不便宜，你們從鄉下來吃上一頓，也算是你們的福氣。」。

刻薄的話語如同一柄尖刀，刺向三人的胸口，讓三人臉色同時變化起來。

聽着這話，許飛沉默了，周靈均則靜靜地看着許威，等這個伯父的反應。

就在這時楊氏轉頭看向那少年，語氣柔和：「浩兒，姑姑家來了幾個鄉下的親戚，今個兒恐怕是不方便了。」說着斜眼瞟了一眼周靈均兩人。

少年聞言眉頭一挑，看着周靈均兩人，輕蔑頓時爬上面孔，語氣也帶着傲慢。

「兩位看這年齡，便叫我一聲哥吧。你們應該也是為了超凡路而來，以後就跟在我身邊做個小廝，看在我們有些親戚關係的份上，我也不會虧待你們。」。

說完這些，少年不再看周靈均兩人，手中摺扇輕搖，目視前方，似在等待。

許飛聞言頓時一臉怒色，正要開口，卻被周靈均按住。而周靈均依舊看着許威，對他來說，除非牽連家人，否則無關之人的任何言語都無足輕重。

許威面露難色，他有自己的苦衷：雖說是他娶的這個妻子，但他也是依靠妻子楊家的關係才能在城裏開了一間煉器坊。

否則憑他築基初期的修為也無法在這強者如林的縣城混到這個地步，所以他更像是一個入贅女婿。

但另一邊又是的親侄子，於是他頓時猶豫起來。

周靈均見狀，拍了拍許飛的肩膀，許飛會意。隨後周靈均抱拳向許威行了一禮，神色十分平靜。

「伯父，侄兒兩人為超凡路而來，本就不好過多逗留。正好後天便是超凡路開啟的時間，侄兒兩人便尋一間客棧住下，正好熟悉一下這座縣城。」。

許飛驚訝地看着周靈均，他沒想到表哥會做這般決定。不過他沒反駁，反正跟着大表哥就是了。

那佩劍少年見周靈均兩人無視自己，頓時皺起眉頭。

楊氏臉上的不屑之色更濃，撇著嘴角輕哼了一聲。

許威同樣驚訝地看着他，但心中也鬆了一口氣。

兩邊他覺得自己都不好得罪，這個侄兒倒是頗為懂事，給了自己台階，便點了點頭。

「也好，等你們進了學府，以後常來大伯家。」

說罷一拍儲物袋，拿出兩塊有巴掌般大小的圓形方孔錢遞給周靈均。

這是靈元，帝國發行的貨幣，就是尺寸十分碩大，傳說是因為當初鑄造錢幣的奉常說要讓大家感受到錢財的厚重。

周靈均怔了一下，這靈元他認識。帝國的貨幣有三種，首先是金銀，主要在普通百姓間流通，然後是靈元，最後是靈石。

不過由於靈石存在被人使用的情況，靈石中蘊含的靈氣往往達不到滿值。因此帝國另外發行了靈元，一塊靈元可以在錢莊兌換十塊靈石。這也是修士間的主要流通貨幣。

不等楊氏和那佩劍少年開口，周靈均果斷接過靈元后開口告辭，而許飛也一同行禮。

正要離開，楊氏卻不願意了，瞪着眼睛正要開口，周靈均見狀連忙對着她行禮。

「伯母，侄兒兩人這段時間叨擾了，這就告辭。」，將楊氏要出口的話堵了回去。

而佩劍少年這時臉上浮現怒容。

「你們兩個在鄉下時沒人教你們禮數么？」。

周靈均卻沒理他，拿起行囊后和許飛頭也不回地離開。

楊氏則皺着眉頭，語氣中的尖酸刻薄全面釋放出來。

「你看他們連衣服都是破的，也不知道窮成什麼樣了。」她看見了許飛衣角有一塊巨大的破損。

而周靈均的這番動作似乎惹怒了佩劍少年，只見他冷哼一聲，向楊氏行了一禮。

「姑姑，侄兒明日再來。我去幫您教訓教訓他們。」

說罷他掃了一眼許威后，沒有行禮便離開了。

「夫人，這……」許威想要勸說楊氏，卻被她的呵斥打斷。

「你的那些窮親戚以後少往來，他們只會拖你的後腿，吸你的血！」楊氏說罷，瞪了一眼許威后正要轉身進屋是，突然又轉過頭。

「浩兒要的飛劍造好了沒有？你當初信誓旦旦地說這兩天打造出來，可別讓我丟臉。」說完這才離開。

許威嘆了一口氣，任他練就了一身結實肌肉，卻在這一刻與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沒什麼兩樣。最終一臉無奈地脫下衣服，拿起鎚子忙活起來。

離開煉器坊后，許飛拳頭緊握，手指已經發白，稚嫩的面孔滿是憋屈。

周靈均卻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怎麼？咱倆可是要天下無敵的人，到了那時候，他們又算得什麼？」。

許飛臉色稍緩，但心中暗自下定了決心。

一刻鐘后，兩人進了一家名叫好運的客棧。

「兩位小客官想必是去超凡路的吧？那兩位來小店可算是找對地方了。」

店小二一張臉綻放如菊，沒有在意兩人的穿着，殷勤地介紹著。

「客官放心。小店往年都有優待學生的傳統，客官可以免費入住三天。就是日後飛黃騰達了莫要忘了小店便是。」

與小二交談一番后，正打算入住，身後卻傳來了一個囂張的聲音。

「小二，這裏的空房間我全包了。」

周靈均轉身看去，卻見那被楊氏喚作「浩兒」的佩劍少年領着兩個人高昂着頭走了進來，一臉倨傲地看着客棧小二，看都不看周靈均兩人一眼，如同一隻驕傲的大公雞。

周靈均心底有些震驚。作為一個老獵手，普通人若想要跟蹤他，難度可想而知。

但這幾人他毫無察覺。

而小二似乎認識這位「浩兒」，作為客棧小二他的眼力見十足，一眼便看出來者不善。但他還是連忙彎腰賠笑，語氣透著恭敬。

「原來是楊二公子蒞臨，還請幾位先坐下稍等，我安排了客人就來。」說罷正要領着周靈均兩人上樓，卻被佩劍少年叫住。

「我說的是所有空房間。這兩個鄉下人還沒訂房間吧？」

小二無奈轉身，對着周靈均低聲開口。

「客官，這位是咱們縣城的大家族楊家二公子楊奇浩，您看……」。

而許飛已經忍不住了，瞪着楊奇浩怒喝一聲：「你什麼意思？要打架嗎？」。

而楊奇浩聞言卻興奮起來，轉頭看向身旁的一個灰袍中年：「老劉，聽見了嗎？」。

灰袍中年點了點頭，一臉冷笑地向許飛衝來。

小二見事態變得嚴重，連忙一溜煙跑上了樓。

周靈均皺着眉頭放下行囊，擋在許飛身前。

而灰袍中年毫不在意，似對他來說沒有區別，只是一拳隨意地揮出。

與此同時周靈均身體弓起，精神高度集中下，之前的那種察覺軌跡的感覺再次浮現，且這次已經大變樣：他發現灰袍中年的拳頭前有一條模糊的細線，線的起點是拳頭，終點卻是自己的左臉。

這難道是前進軌跡？周靈均心底有了判斷，他不知為何自己能看到這條線，而且他有一種本能般強烈的感覺：他能控制這條線。

循着那種感覺，他死死盯着這條線，腦海中不斷地想像一根棍子撥弄細線的場景。

緊接着他便欣喜地看見那條線動了，如同一條小蛇歪了歪頭，終點開始移動並偏到了自己腦袋左邊。於是他不閃不避，同樣一拳打向灰袍中年的腹部。

「嘭——」

一聲沉悶的響聲傳出，一拳打空的灰袍中年臉色青紅變換，踉蹌著退了幾步，一手捂著肚子死死盯着周靈均，一臉不可思議。

方才自己的拳頭在臨近的剎那突然小幅度地拐了個彎，直接落空，這讓他久久回不過神來，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當中。

而整個客棧也在這一刻安靜了幾息，隨後再次喧鬧起來。食客中也有修士，不過大都對引氣境初期的修士被凡人反打併不感到驚奇。

許飛張著嘴巴一臉驚奇地看著錶哥周靈均。

楊奇浩面露震驚，隨後轉為憤怒，對着灰袍中年破口大罵：「老劉，你在幹什麼？引氣三層是你這種廢物？」。

灰袍中年聞言頓時覺得一股羞怒之意傳遍全身。於是他雙手掐訣，一顆腦袋大小的火球緩緩成型，隨着他的一聲低喝：「去」，火球迅速向周靈均襲來。

火球呈金黃色，猙獰咆哮著帶着毀滅的氣息沖向周靈均。

這就是法術么？

周靈均看着來襲的火球，沒等臨近，一股熱浪已經傳到他的身上，若是被砸實了後果可想而知。

方才的情形再次出現，周靈均看到了火球前面的細線。

於是他再次回想那種棍子撥弄細線的感覺，而後拉着身後的許飛一個側身，同時小火球拐了個小幅度的彎，就這麼險之又險地從兩人身前貼着衣服飄過去，熾烈的熱浪將兩人的面孔燙得發紅。

灰袍中年麻木地看着火球落空，不對，沒有落空，火球砸在了一堆貨物堆上，然後瞬間炸開，四散的火星為火海開疆拓土的同時也點燃了灰袍中年的心神，一股恐慌感襲遍了他的全身。

就在這時，一眾食客中不知何時飛出一張符籙，符籙在到達火海上空后化作一條丈長的透明水龍沖向火海，很快將之澆滅。

不等灰袍中年鬆口氣，耳邊突然傳來楊奇浩的提醒：「小心」。隨後他便感覺到太陽穴遭受重擊，緊接着感覺一陣天旋地轉，隱約間似乎看見了那濃眉少年的身影，然後便失去了意識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楊奇浩身邊的另一個白袍老人怒喝一聲：「大膽！」，接着一柄飛劍被他祭出，帶着殘影在尖嘯聲中向周靈均飛來。

周靈均已經看見了細線，但飛劍速度太快來不及阻止，心底不由生出絕望。

就在這時，周靈均胸口中放無字書的地方傳來震動，沒等他反應，一聲更大的怒喝從二樓傳來：「住手！」。

緊接着另一柄飛劍剎那臨近，將白袍老者的飛劍直接擊飛后，打了個旋飛回二樓，飛到一個橫眉怒目的中年手中，那小二此時正站在他身邊。

同時周靈均胸口的震動感也隨之消失。

而楊奇浩這時連忙對着那中年行禮：「晚輩楊奇浩見過李掌柜。」。

周靈均來不及查看方才胸口震動的原因，和許飛一同向那李掌柜行禮謝恩。

然而李掌柜卻沒有好臉色，只是低聲喝斥了一聲：「滾！」，卻沒有提貨物被焚的事情。

楊奇浩強忍怒氣，轉過身時，一張臉頓時變得扭曲。待白袍老人扛起昏迷的灰袍中年後，兩人狼狽離去。

雖說楊家是隆寧縣城的大家族，但能在縣城裏開客棧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楊家的人，另一種是楊家惹不起的人。

在楊奇浩離開后，李掌柜淡淡地看了眼周靈均兩人，面露冷色。

「你們也滾吧，這裏不歡迎你們。」。

周靈均愣了一下，心中生出一種難以言明的委屈，他不知道委屈的源頭在哪裏，但他知道，這一刻起，變強的渴望充斥着他的心神。

這幾天一次又一次的無力感衝擊着他的心靈，本就因為撥弄軌跡線而變得疲憊的精神，讓他感覺眼皮似有千鈞重。

但他很快強打精神，沒有說話，再次一拜后帶着許飛離開。

在幾人離開后，李掌柜向下方的食客拱了拱手，歉意一笑。

「諸位，方才幾個宵小驚擾了大家，是老夫照看不周。這頓飯就當賠禮了。此外，方才出手相助的道友吃完飯後可來找我，老夫會作出雙倍感謝。」

話音一落，食客們頓時歡呼起來，紛紛稱讚李掌柜的仁義。